慌着跑回唐棣身边,嘴里念叨了一句“你这婆娘!”小跑着直追泓澄而去。
唐棣看着二人的背影,满意地笑笑,唐武那家伙虽然不可信,但泓澄她却是信得过的,收集梅花雪枯燥又辛苦,他们两个人权当做个伴好了。
她一大早便起来随侍在杨君兰身边,这会儿身上一暖更觉得困倦,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挽着离善朴的胳膊,靠在他肩头上打起盹来。
泓澄识相地走到距离离善朴与唐棣最远的一颗树下,一手托着罐子,一手轻弹花瓣。
唐武别别扭扭地凑上前,抓起树枝用力摇晃,花瓣连带着着枝头上的雪四向飘散。
泓澄抹了抹一脸的雪末,板着脸没好气地道:“唐武,你到底要作甚?”
唐武随手折了根梅枝,嬉笑着上前,“爷爷帮你还不高兴,就你那个收法,天黑也收不满一罐!”
泓澄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到旁边的树下,“唐姑娘只说要花瓣上的雪,没说要树枝上的。”
唐武撇撇嘴,站在泓澄身后嗤笑一声,“她离你那么远,她哪知道这罐子里装的是不是花瓣上的雪?你把地上的雪装进去,她还能看出来不成?”
泓澄头也不回,只顾小心地触碰着花瓣,半晌才道:“主子的吩咐岂可当做儿戏。”
“噗……”唐武笑的满脸横肉乱颤,“主子?你说唐棣?”
他贱兮兮地凑上前,假装叹了口气,“你主子看上唐棣,把你也给搭进去了!”
泓澄手上一滞,转过身看着唐武冷笑道:“那你呢?不也把自己的意中人搭进去了?”
唐武怔了怔,忽地向后跳出三尺远,“你放屁,那是我妹子!”
他细长的眼睛一眯,趁着泓澄不备,勾起嘴角一脸坏笑,突然向他扑去。
泓澄猛地向后一闪身,脚下一勾,唐武被绊的一个趔趄,控制不住向前倒去,哎呦一声,重重地摔了个狗吃屎。
梅林深处,花瓣零落,枝叶纷飞,两个魁梧的身影扭打在一起,陡然间青瓷罐子飞出老远,倒扣在雪地上。
唐武搔了搔头,朝这边瞥了一眼后拔腿便跑,留下泓澄一人垂着双肩,怨气满满地捡起青瓷罐子。
离善朴远远地看见,无奈摇头,侧过脸含笑望着肩头心爱的姑娘。唐棣,你醒来后会不会后悔这个决定呢?
唐玉山得知杨君兰醒了,忙从浩风堂北边的暖阁大步奔回房去。
杨君兰穿着一身月白色绣着兰花的丝缎里衣靠坐在床上,头发散落在背后,即便脸色有些苍白,仍看起来雍容华贵,没有半分狼狈之态。
唐玉山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碗坐在床边,亲自喂她服药,怕她嫌苦,拿了颗蜜饯喂到她口中,笑嘻嘻道:“夫人,你猜谁来了?”
杨君兰接过侍女递来的清茶簌过口,摇摇头。
“姓离那小子,这会儿跟闺女在梅子树底下玩呢!”
“离公子?”杨君兰陡然挺直了身子,“他前些日子还与棣儿闹的不愉快,难道今日是来致歉的?”
唐玉山拉着她的手,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嚷道:“那小子缺心眼儿!看上咱闺女也不说,退了亲了才敢上门,爷们家扭扭捏捏的,老子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杨君兰讶异道:“离公子退过亲了?”
“嗯”,唐玉山没好气地从腰间解下皮鞭在手里甩弄。
“那小子说,他跟离川海说了相中咱闺女的事,已经退过亲了。什么狗屁亲事,定了退退了定的,真他妈吃饱了撑的!老子刚才赏了他两鞭子!”
杨君兰听说离善朴为了女儿退亲,喜的双眸一闪,身上的不适瞬间去了大半,又听唐玉山说鞭打了他,登时气得一巴掌打在他肩上,刺耳的吼声比往日里还要高上三分。
“唐玉山!离公子细皮嫩肉的,禁得住你打?”
唐玉山忙陪笑道:“夫人放心,我没使劲儿,那小子没事儿。”
杨君兰瞪了他一眼,难掩笑意,起身坐到镜前让侍女伺候梳妆,又叫人吩咐厨房把晚膳的菜品清单拿来给她亲自过目。
唐玉山俯身摸着下巴,叹了口气,“你说养了这么些年的闺女,跟朵花似的,要被那小子连盆端走了。”
杨君兰讪笑一声,“你养的闺女顶多是蒲公英,狗尾巴草,芦苇荡子,霜打的苗,给人家离公子人家都不要,还不是我调.教的好!”
唐玉山忙笑嘻嘻地上前挽着她的手,“夫人说的是,多亏了夫人,我姓唐的能娶到夫人,这辈子值了!”
第37章 月下
梅林里,两个身影相拥坐在树下,一阵寒风吹过,细碎的雪花随着片片梅花瓣飘落在二人身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离善朴将裹在二人身上的斗篷紧了紧,唐棣靠在他肩上睡的正香,一片花瓣轻柔地落在她娇美无暇的脸上,被风一吹,在她脸颊上扫了半寸。
离善朴轻轻从前襟翻出绣有“棣”字的帕子,小心地帮她拂去,唐棣痒的侧过脸,在他肩头上蹭了两下,又沉沉地睡去。
她脸颊微微泛红,水嫩的双唇时不时嘟着,比醒着时更多了几分娇憨可爱。
离善朴深情地凝视着她,看得移不开眼睛。
夕阳西斜,他本该动身回府了,却迟迟舍不得离开,如今他与王姑娘的婚约已经解除,父亲也谅解了他对唐棣的感情,唐玉山虽说总是对他板着脸,实际上对他的关怀他感念于心。
还有半月便是新年,父亲到任江州不久,那里刚刚经历过战乱,百废待兴,过年也无法回家团圆了,他盼望着父亲能尽快安顿好那边的军民,早日回到萼州来,到从栖山庄提亲。
临近傍晚,一轮红日躺在山边,橙色的柔光散在身上酥酥软软,唐玉山披着一件黑色的裘皮大氅站在梅林边探头向里望着,离善朴瞥见,抬头唤道:“唐庄主。”
唐棣闻声醒来,打了个哈欠,她睡的暖了,缩在离善朴的斗篷里不愿出来,靠在他的肩上懒懒地唤了声爹。
唐玉山轻咳一声,负着手大步上前对离善朴道:“晚上不准走,留下用饭。”
离善朴正欲起身,可斗篷被唐棣压住,又坐回到地上,略一颔首,“不劳烦前辈了,晚辈……”
唐玉山摩挲着腰间的皮鞭嚷道:“叫你留下就留下,别磨磨唧唧的!”
离善朴没有再推辞,轻声谢过。
唐玉山摸着下巴瞥了他与唐棣一眼,“你小子一口酒就趴下了,别来我面前现眼了,一会儿跟丫头一起去她房里吃吧,吃完了早些回去,雪后山路不好走。”
唐棣听说离善朴要走,心里舍不得,见他答应留下,还能与他单独在房里用饭,喜得顾不得唐玉山,连让泓澄与唐武去收集梅花雪的事都忘到脑后,拉起离善朴便向房中跑去。
唐玉山看着一阵心酸,吐了口浊气,瞟了眼梅林深处那个轻轻拨弄梅枝的身影,转身出了梅林。
没过一会儿,占五亲自带人送来了一桌丰盛的晚膳到唐棣房里,摆在窗前的桌案上。
菜品是杨君兰亲自过目的,比起离善朴初次与唐玉山用膳时精致了不少。
唐棣拉着离善朴到桌前坐下,刚要动筷,就听占五躬身禀报说他本已经安排了泓澄去膳房用膳,可泓澄不肯,说她吩咐的差事还没有办好,这会儿还待在梅林里。
唐棣这才想起梅林里的唐武和泓澄二人。
不必说,唐武那家伙肯定早就跑了,只剩下泓澄一个人还老老实实地收集梅花雪。
唐棣顿时对这个冷面侍卫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没等离善朴开口,便吩咐占五去转告泓澄先去用膳,心里盘算着得空了要狠狠地捉弄唐武一番。
占五依令退去,离善朴亲自舀了一碗红枣莲子汤给唐棣,留意着她爱吃什么,便都留给她吃,只吃她不怎么动筷的几种。
唐棣一边用饭一边端详着离善朴,抿着嘴忍不住想笑,她还从未见过用饭时这般斯文的男子,比她一个姑娘家还要斯文几分,心里不禁在想,这等的尊贵典雅才是娘口中的大家风范吧。
离善朴不解,又不好意思细问,尴尬地低着头。
晚膳后,离善朴跟着唐棣进了北面正房拜别唐玉山与杨君兰,向二人躬身致谢。
唐玉山担心天黑路滑,不再留他。
此时夜幕初降,若是脚程快些,入夜前便可下山。
杨君兰仍不放心,吩咐占五找两个弟兄提着灯笼送他下山去。
离善朴见杨君兰妆容精致,看似面色红润,言语间却有些气息不足,瞥见小几上摆着药粒,才知道她身子不适,为没能早点来探望而心生内疚,关切地轻声询问她的病情。
杨君兰心下一暖,执意要与唐玉山一起将他送至大门口,离善朴劝她务必保重身子,外面雪后天寒,还是不要出去为好。
唐玉山又拥着杨君兰劝了半晌,才阻止了她,让唐棣送离善朴出门。
从栖山庄的大门外,蓝灰色的天空中星光点点,两个红色的灯笼照在雪地上,映出两个如夕阳般柔和的光环。
“离善朴,你会想我吗?”
唐棣踮起脚尖搂住离善朴的脖子,半晌舍不得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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