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善朴的双手轻轻贴附在唐棣的背上,“会的,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他的声音极轻极柔,像是哄着一个即将入睡的婴孩。
不知为何,他与唐棣对视时,压在心底的话常常说不出口,反倒是避开她的目光,与她相拥在一起,心底的绵绵情意才会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离善朴脱下身上的宝蓝色斗篷披在唐棣身上,唐棣歪着头看着他,一双眸子灿若繁星,拎起身上的裘皮披风笑道:“我都穿的这么厚了,你还给我穿,都快被你裹成粽子了!”
离善朴微张着嘴,停顿了一瞬,把披在她身上的斗篷紧了紧,“你穿着吧,我家里还有一件跟这差不多的,平时很少穿这件。”
“……哦。”
唐棣抿着嘴,眉眼间有些失落的神色。
离善朴看着她进了从栖山庄的大门,才缓缓走向石阶旁,两个弟兄提着灯笼跟在他身侧,泓澄早已识趣地站在石阶旁等着他。
没走几步,他停下脚步回望了一眼,见唐棣正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他眼里含着笑意,转身沿着石阶向山下走去。
唐棣,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就让这件斗篷代我来陪着你吧。
深夜,皓月当空,散着清幽淡雅的光芒。
一个黑衣人蹲在离府的屋顶上俯身向下望,院子里一片寂静,鲜少有行人,半晌才见几个侍从提着灯笼走动。
远处假山背后那座房舍的灯锃明瓦亮,在高处看格外醒目。
黑衣人施展轻功一跃向前,踮起脚尖轻踏在假山上,正欲跃向后面的房舍,突然围上来一群侍卫,各个手持长剑,将黑衣人围在中间,兵器相击的声音打破了原本的静逸。
缠斗了片刻后,一道白色的剑光划破夜空,众侍卫面面相觑,纷纷收了手中的长剑。
其中一人小跑着禀报过后,泓澄引着黑衣人进了书房。
离善朴正低头翻看着卷宗,丝毫没有受到院内打斗声的干扰,直到门声响起,起身含笑道:“徐兄这身打扮,是来试探我府上防卫的吗?”
徐常容喜好白衣,极少穿着其他颜色,一身黑衣不及平日里那般仙气飘飘不染凡尘,看起来多了几分神秘之感。
“你想多了,我只是闲来无事到你这讨杯茶喝。”
之前他也曾夜入离府,大大方方地坐在屋顶之上。
他的一身白衣过于显眼,府内的侍卫认出是他,知道他是离善朴的好友,便不阻拦。
如今年关将至,离川海到任江州不久,怕是过年也回不来,他担心马本初击退湘南军后,会再次对离善朴下手,特意穿了一身夜行衣来府中试探。
眼见府内侍卫武艺高强,戒备森严,安心了不少。
离善朴了然一笑,收了桌上的卷宗,绕过书案走到徐常容身侧,“徐兄随我去房里坐吧,我这里别的没有,好茶到是不缺。”
泓澄在卧房的暖炉里加了些炭火,搬了茶炉子过来,离善朴亲自执起茶壶为徐常容添了茶,问道:“徐兄之前说要回趟七善山,几时回来的?”
徐常容端起茶盏小啜一口,品味了一番,赞许地点点头,“前日便回来了”,他将茶盏置于茶案上,勾起嘴角,玩味地看着离善朴。
“我刚一回来就听说你退亲一事,善朴,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只是你那未婚妻嫁予梁王,之后若是萼州遇到难处,季州的王刺史怕是不会再不顾一切地派兵来救了。你说你算不算是自损八百?”
离善朴不以为然地笑笑,“是我悔婚在先,愧对王世伯与王姑娘,怎敢奢望王世伯再次违背梁王的意愿,私自出兵相救?至于萼州城,我定会尽全力守着,护城内的百姓周全。”
徐常容端详着离善朴,见他的眼神淡然中带着些许从容笃定,心底对他与萼州的担忧少了几分。
悠然靠在椅背上,叹道:“你走了这步险棋,除了顾及到王家父女的颜面,更多的是为了尽快退亲,早日与唐姑娘相守吧?若是她得知了,怕是会感动的痛哭流涕呢。”
离善朴轻笑一声,“徐兄说过,人这一生贵在遵从本心,能与心爱之人厮守在一起便是此生一大幸事。”
他回想着今日在从栖山庄对唐棣表明心意,唐棣娇嗔地责怪他为何不早说,还将他推倒在软塌上,不由得垂下眼,双耳一阵灼热。
徐常容抿嘴一笑,故意别开眼不看他,细细观察着盏中的茶汤。
“我今日去从栖山向唐姑娘讨些梅花瓣上的雪,给我师妹煮茶喝,她爽快的答应了,收好后会送来你这里,我得空了来取。”
离善朴抬眼道:“章姑娘也来了萼州?”
徐常容点头,“我曾答应过兰茵,要带她游遍天下,如今她闭关期满,我便接她来。谁知她刚到萼州便水土不服,神思懒倦,需要几日才可缓和些。今日唐姑娘还说想见她,不如过年时寻个空闲,你我四人小聚一番。”
茶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沸腾的茶水从壶嘴溢出,洒在茶炉上噗噗作响。
二人边品茶边闲谈,就如同当年在古华山上那般轻松畅快。
离善朴惬意地笑着,还有半月便是新年,虽然父亲远在他乡,却有挚友相伴,身边还有那个不知不觉间已经融入到他骨血中的姑娘,这个年必定与往年不同。
第38章 约会
次日,唐棣一大早起身去北面正房探望杨君兰,侍候过汤药才回房用早膳,她把汤匙含在嘴里,看着桌案对面空空如也的位子发呆。
没有了离善朴的陪伴,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一般。
她勉强将早膳吃了一半,抱起青瓷罐子,看着里边只有半寸厚的雪水。
想到昨日让唐武去收集梅花雪,他趁她不注意跑的比兔子还快,眉头一挑,叫了葫芦进来,把青瓷罐子塞给她,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
葫芦不明所以,也不多问,一本正经地应下。
唐棣一身轻松,抱着本《伤寒集》半躺在软塌上细细翻看着。
接连三天,梅林深处时不时传来葫芦木然的喊声,“唐大武”。
声音刚落,一个魁梧的汉子忽地从雪地上窜起,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扫荡着梅花上的雪,扫过之处花残枝折,遍地狼藉,一直到第三日入夜才终于装满了一罐雪水。
唐棣从葫芦手中接过罐子,上面飘着的白梅花冠足有一寸厚,闻起来清香扑鼻,沁人心脾。
用小匙拨开来,下边的雪水微微泛黄,清澈鲜亮。唐棣满意地笑笑,小心地将罐子密封好,摆在门口的雪人旁边。
她看着离善朴亲手为她堆的雪人,迟迟舍不得离开。
自从她上次与他夜宿醉春楼,气的杨君兰落泪,便再也不敢偷偷跑去萼州城。
可如今她日夜思念他,抑制不住地想见他,盘算着等母亲身子完全康复了,便去求母亲允准她下山去找他。
新年伊始,离善朴下令萼州城放灯三日。
城内燃起彩灯万盏,鞭炮声此起彼伏,虽比不得太平盛世那般热闹,却也充满喜气,大街上欢声笑语不断。
离善朴每日亲自去各城门及军中巡视,反倒比平日里更脱不开身。
他提前写好了恭贺新春的信笺派人给父亲送去,本想着亲自去从栖山拜访唐玉山与杨君兰,再带唐棣来萼州城看花灯,又担心马本初趁机来犯,不敢轻易出城。
只得写信问候唐玉山夫妇,再约唐棣在灯会的最后一日来府中相见。
从栖山庄亦是一片热闹祥和之像。
夜里,大红的灯笼照的整座山庄如同白昼一般,唐玉山在浩风堂大摆宴席,山上的头目黑压压挤了一屋子,却没有半点声响。
梨花椅上除了唐玉山,还端坐着杨君兰,她身子初愈,面色仍有些苍白,一身暗红色的锦袍为新年添了几分喜气,通身的珠环在灯下散着耀眼的光,身后站着一排侍女。
杨君兰敬了众人一杯酒,下面的弟兄齐刷刷起身,纷纷一饮而尽。
唐玉山怕她喝酒伤身,接过酒盅跟着众弟兄一口灌下。
杨君兰嫌人多空气污浊,敬过酒后便起身带着侍女离去。
刚走出不远,就听见浩风堂内传来唐玉山的狮吼声,“都别拘着了,坐下喝!”
堂内瞬间欢呼声一片,吵闹声几乎要掀了屋顶。
杨君兰无奈摇头,加快了脚步向北行去。
小径深处,玉兰树上挂着一排灯笼,葫芦小心地把一件大红色的斗篷披在树下的雪人身上,生怕碰坏了半点。
见到杨君兰过来讷讷地道了声“夫人”,行礼后推开房门请她进去。
杨君兰知道女儿不喜欢被一群侍女围着,便屏退了身边的侍女,让她们去耳房候着。
软塌上摆着一张小方桌,唐棣半趴在上面,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执笔在书上勾画着,见到母亲进来赶忙端坐好,轻轻地唤了声娘。
若是往常,杨君兰必定会斥责她坐没坐相,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近来却出奇地对她越发宽容。
杨君兰看着女儿,回想着自己尚未出阁时,家里还有姐妹为伴,可女儿从小到大身边没有一个女伴,着实孤独了些。
她命葫芦去取了棋盒来,在小桌上摆好棋盘,陪着女儿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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