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禾看着他冷漠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曾经的美好是多么可笑。原来她除了一张脸、一颗痣,没有丝毫被他承认。
原来她只是借着别人的光,像墙角的小草一般拼命温暖着自己。她以为她的生命因此有了颜色,可是落在旁人眼中,只是一场笑话。
生不由己,身不由己。
笑也轻微,痛也轻微。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吵着。
那个名字在她的唇齿间流连一遍,刺的她全部五脏六腑都在痛。她不想这样,她真的不想这样。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美人落了一滴泪,她问:“如果是陈秉月呢?”
她看到男人瞬间变化的神情,他骨节分明的手暴起了青筋。
她问:“你的心爱之人因此而死,难道你要走上你最恨的路吗?楚凭岚你回答我!”
她的声音因为颤抖有些尖利,每一个字出口的时候割破的不仅是楚凭岚的心,还有她自己的。
“……陛下,你午夜梦回的时候看到她的样子你不会自责么,还是说你忘了,是您的父皇亲手逼死了她!”
男人用靴子勾起了她的下巴。
“朕从前不知道,皇后的嘴可真伶俐。”
粗糙的军靴蹭过娇嫩的皮肤,留下让人胆寒的狰狞红痕。她在发抖,但是她一直盯着楚凭岚的眼睛,她想求一个答案。
她自取其辱一般,去寻一个结果。
“可惜,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帝王笑了一声,看着她瞬间绝望透顶的眸子。
美人被掐住脖子,肺中的空气在一点点散去,她因痛苦而产生的泪不停地落下来。但是没有人在意。
这是她年少时唯一的幻梦,如今,梦醒了。
……
勤政殿的门打开,神色冷峻的男人从中走出,头也不回地离开。殿内的地上跪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似乎在笑。
“来人,送皇后娘娘去见淑妃!”
德庆吓得手抖,却听见帝王愤怒的声音。
“她找死。”
“朕成全她。”
“林奇大人,奴婢奉皇后娘娘的命给您带了一封信。若是您随军出征,等到天祭之后麻烦亲自交由陛下。”
“陈大人,奴才奉皇后娘娘懿旨出宫给您带了一句话。劳烦您等到天祭之后广而告之。”
楚凭岚,这一次是我算计了你。
第27章
林奇行至半途下马掬了捧水, 他盯着溪流里自己熬红的眼睛,神色有些木然。战马不知道主人心中在想什么,向前走了一步低下了细长的脖子。
枣红色的马落在水里, 随着喝水的动作影子一圈圈地破碎。林奇看到了马背上的软垫, 曾经那人亲手做的上面针脚裂的太狠, 他无奈之下只能换了下来。
一向忠心的将军有些复杂地向主帐望去。
“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都不能开门!”
提到陈家女,陛下是气疯了痛狠了才能说出这样无情的话。这话有多残忍,连德庆都不敢抬头,可是落在那人耳中,她只是笑。
恐怕当真是失望至极了。
可是从勤政殿走到长街,短短五十步路,圣上又好像疲惫了些。声音也不似最开始的那般振振有词,带着沉闷。
“务必盯着皇后, 保证匕首在她自己手中。”
林奇看着他僵硬的背影, 有些话下人说外人做都会歪曲了意思。他故意跪下请陛下直言清楚,“匕首握在手里”是指一定要用皇后娘娘的血吗?
……
“只要她低头,她还是皇后。”
青年帝王哪里看不懂他这浅薄的心思, 根本不可能理会, 可是到底松了口留下一句话,只要她狠下心来亲手杀了自幼一同长大的侍女——前尘一笔勾销。
平儿背主忘恩, 旁人若是得了亲自报仇的机会恐怕恨不得扑上去一雪前耻。
可是挽禾……
林奇苦笑, 也许这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选择, 落在那个人身上, 也许就是走投无路别无可选的绝境。
圣上之心, 当真能凉薄至此?
林奇用那把捧起来的水擦了脸, 水珠晶亮柔和了他满是肃杀之气的眉眼。行军多日料理了不少的细作, 他又惊又怒地发现泱泱大国几乎要让蛀虫腐蚀殆尽。
圣上临危亲征,走错一步都将是万劫不复。
他一个将军尚且觉得前路危机四伏,对于那高位之人恐怕更要难上百倍。天祭是民意,是战时最不能违抗的东西。
林奇低头时,身侧的马儿向后倒退了两步,仰脖子的时候缰绳牵扯到了男人的腰带,衣袍松垮间一封信从中掉在了水中。虽然只是湿透了边角,他还是焦急地用袖子加在其中不停地按。
薄薄的信纸哪里能抵得住这样压,眼见着其中的墨痕就要浅浅晕开看不真切,成了乌黑乌黑的一大团。
林奇四周环顾了下,一咬牙,在心中对娘娘道了句歉。
——只是拆了封,不会偷看。
临走时中宫的侍婢特意嘱咐过,只有等天祭之后才能交给圣上,想必娘娘一定在其中写了情深意重的剖白……
也许等这些沉疴过去,帝后二人顾念着曾经的年少时光便能和好如初。
他的手顿住了。
信纸被水粘在了一起其中只写了潦草一行字,打开的瞬间便全然撞进了人的眼睛。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男人舞刀弄枪的手抖的不行,他几乎是跌撞着往帐中跑去。
娘娘……从来就没能想过活下来。
这信里一句无关情爱,一句无关楚凭岚,没有悔过没有哀怨没有责骂。甚至她连那些她如数家珍细细珍藏的故事也没有写进来。
什么都没有。
她用冰冷、平静、甚至漠然的口吻仿照着史书给自己做了评述。
【齐王肆行暴虐,百姓哀怨。寻历一年,楚王伐齐。新皇后乃昭国遗孤,祭天保大楚将士平安而归。愿,天佑楚昭。】
她用四十二个字算计了所有人。
挽禾要用她的命证明楚王一直知晓她的身世来历,她不仅是以皇后的身份上的天祭台,她同时用自己昭国人的血将族人和楚国的兴衰绑在了一起。
若是得胜,楚王绝不能薄待昭国之人。
她早在知晓祭祀一事时就做好了决断,在缘分散去心灰意冷之际,她求的再不是他回头一点怜惜。
林奇仰着头,忘了骑马,只恨自己跑的不够快。
他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主帐将信塞到了楚凭岚的手里。
……
石室冰冷幽暗。
两个人坐在对角,鸦雀无声。
在最初的两日中平儿幻想过她会给她求情,可是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也来到了此处。看守的人说皇后触怒了陛下,因此才会落入这个境地。
她有些不懂。
“你怨我吗?”第一天的时候,她问了这么一句话。
“怨。”平儿自知没趣,就不问挽禾了。
“你爱他吗?”
“我爱的是寻涪历年的四殿下。”
“这有什么分别?”
“……”
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他,温润如玉是他,机关算尽也是他。有什么分别呢?
挽禾被问住了,坐在那里很久也没动过。
第二日的晚上她烧了起来。小月后这番折腾,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了。她靠着那堵冰冷的石壁,青苔上落下来一点水,冰冰凉凉的。
平儿还在问,问她后不后悔,问她恨不恨。
她听不太清楚,也不太想回答了。
可能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她只是觉得很累,走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太辛苦了。
“你会杀了我吗?然后便能出去……”
“……”
平儿咬住指尖,含糊不清地问。她也许很害怕,但是并不后悔。嫁给楚凭岚是她一手设计的,从始至终她要的只是那片刻的荣华。
只是如今迷雾散去,插在翅膀中的锦缎被人发现是凤凰的伪装,所以打回了原型。
这本就是她欠挽禾的,若对方真的动手,她不会埋怨。
……其实还是有一点埋怨。
但也不会太埋怨。
她已经浑浑噩噩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了,她觉得她的怨气不够化成厉鬼,所以现在有些绝望地缩在原地。
而角落另一边的美人已经因为高热而昏沉。
后半夜的时候,挽禾发现暖和了一点,平儿将罩裙脱下来盖在她肩上。
淑妃娘娘是最要面子的,大婚前有人碰了她的裙摆,那个宫女最后去辛者库做了劳役。她哪里有现在这样狼狈的时候。
挽禾抓着那件裙子,看到平儿又缩去了最远的角落。
她现在什么都不问了,仰着头抓着领子不停地抖。像一只可怜的鸭子。
美人在黑暗里笑了一声:“你睡吧。”
【陈公子,我请求你一件事。封后大典我病着未曾参加倒是有一点遗憾,我没能在光下让人看到我绿色的眼睛。】
【娘娘这是何意?】
【我说,我的眼睛是绿色的。这颜色并不卑贱,我很喜欢。我得让人知道。】
第三日的早上,平儿是被滴在眉眼上的水珠惊醒的,她睁眼就听见了一声莫名其妙的破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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