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庆捏着拂尘的手松开了。
林奇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不知怎的,陈秉骁觉得帝王的神色比方才又淡了几分,对方收回了视线沉默地看着面前玲琅满目的佳肴。
“罢了,总有年轻的臣子。”
大约二十年前的陈国公是先帝的股肱之臣,在西北驻守多年,出关入关的文碟都由他一手处理。如今齐国归顺,总要有人镇守西北。
帝王昨日递了话,却不想今日就被回绝。虽有些意外,但到底没说什么。
他看了看桌上的菜,精致却并不可口。
“罢了。”
楚凭岚又说了一次。
-
中秋是团圆的日子,宫外又响起火树银花,漂漂亮亮地划过了天幕。
那些红粉金绿的光何等耀眼,在夜色中分外刺目。
林奇难得被留了下来,圣上坐在御花园中饮酒,他就站在旁边垂首候着。
“你寻涪四十三年的中秋在做什么?”
林奇沉默,那时圣上还是四皇子。济州归来后遇刺,圣上用他的身份在京郊住了一段时间,那个时候的自己……
“估计也是在什么地方看烟火吧。”
林奇说完抬头去看帝王的神色,对方似乎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天边。
“……那年中秋,朕也在庙会。”
他止住了话头,只是独自饮酒。喝到最后便尝不出滋味,只觉得像水一般划过喉咙,刺的人觉得胃中也在痛。
林奇其实想说些什么,但是后来也没再继续问了。
何必呢。
……
后半夜时,德庆说现在不便出宫,让林大人选一处宫殿小住。青年将军看到总领大太监手里拎了个食盒,笑着问:“什么好东西?不知臣有没有机会一饱口福?”
德庆笑着摆了摆手。
“害,哪是什么好东西。白粥。”
-
“今儿是中秋,月亮还是草原上看着圆啊。”
绿眼睛的少年仰躺在草坪上,他怕远处的人冷,从下午的时候就燃好了篝火。
他知道挽禾伤了嗓子不喜欢说话,也没想要个回复,就自顾自地喋喋不休。
“等你好的差不多了,我就带你去更深的草原,族人都藏在里面过得不错。”
他叼了一根狗尾巴草,觉得自己分外英俊。
楚凭岚登基时他被耽搁了一会,本来答应她三个月就回来,却硬生生地拖到了第二年。夜里抓了只兔子准备给她带去当见面礼,结果拎着耳朵就眼见着烟升起。
幕恩将狗尾巴草掉下来的碎粒吐出去,感叹自己不容易。
一手抓着兔子一手护着她一路跑到这。
可是他到底去的晚一些,她被烟呛的有些昏沉。
“我最近又想起一些事。”有些沙哑但好听的女声。
幕恩竖起耳朵去听。
也许是因祸得福,美人断断续续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连昭国话都渐渐说的流利起来。
“我答应过陈秉柔,从济州回来给她带份藕粉。”
她说的平平淡淡。
幕恩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去过济州?”
被烟呛久了,这丫头脑子不会不好使了吧。真是的,都赖楚凭岚那个狗皇帝……他幽绿的眼睛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那双眼睛只有在阳光下才泛着薄绿。
他愣住了,
狗尾巴草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我等这个伏笔等了好久,等了33天。从寻涪三十年等到寻庭二年。
ps:不会这么he了的!!男主不痛彻心扉追悔莫及哀毁骨立之前不可能让他知道真相的
第29章
幕恩的眼睛睁的更大了一些。
他没有起身, 跪在草里迅速地向那边爬去。他幽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了很多情绪,可是最后都变成了一种单薄的惊喜。
“你是陈秉月!”
他说。
“原来陈秉月是你。”
他这句话的腔调很奇怪,像是从胸膛中挤到喉咙里的声音。
美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看着远处跃动的篝火轻声说:“我是挽禾。”
“不、不不不……”
幕恩咧着嘴摇头:“不, 你是陈秉月。”
他早该想到的, 挽禾是昭国语中的名字, “天上月”。从来都没有什么陈国公的女儿、国寺的神女,她们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
挽禾没有说话了。
今天是中秋,是草原上月亮最美丽的夜晚。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人面对着同一轮明月,可是心境却大不相同。
幕恩忽略了她的沉默,兴奋地搭住她的肩。
“太好了!你是陈秉月!”
多好啊,天赐良机、天赐良缘。
幕恩的眼神透露着一丝迥异的怪诞,他好像在笑什么,但是不知是在笑命运弄人, 还是笑有些人亲手将珍视的弃如敝履。
挽禾好像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眼神中有着淡淡的倦怠。
“陈秉月与挽禾,哪里有分别。”
绿眼睛少年不满于她的平静,陈秉月和挽禾明明有天大的区别。
这个名字所代表的, 是显赫的亲族、楚国陈家唯一的嫡女, 更重要的是……帝王楚凭岚视若珍宝的存在。不是亡国的公主、国寺的孤女,失去一切的挽禾。
她应该是陈秉月。
她最好是陈秉月。
“如果我是陈秉月, 然后呢……”美人轻轻地对上他的眼睛, 用手遮盖住他炙热的视线。
“你应该回去!告诉他!”幕恩野心勃勃地说, 他迫不及待地看到有些人措手不及的样子。一定滑稽又愚蠢。
美人笑了笑。
“他会和我说, ‘养好了身子, 你还是皇后’。”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但是就像讲故事一样, 她缓缓说着。
“三年, 也许用不上三年。宫中四妃位齐全,每日晨昏定省,每月要去上书房过问皇子们的功课。”
“虽然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但还是要做好嫡母的本分。”
这样的故事会发生一千次、一万次,不会因为她是挽禾还是陈秉月有任何改变。因为他是楚凭岚,楚国一统江山的新帝。
“这是既定的结局。”
幕恩被她话中的绝望吓到了,他后退了一点点低下了头,沾了夜露的发丝垂下来,像一只可怜的狗。他的兴奋已经消散了大半,如今只剩下犹豫。
“十三岁那年,我问楚凭岚……昭国之人可怜吗?”
他说,“真可怜,咱们得帮帮他们。”
那时他不过十六七岁,见到讨饭的乞丐会随手买一份糕点送人。他因为不喜欢人跪在地上爬来爬去,从来用的都是侍卫,未曾用过奴隶。
可,
十八岁的挽禾又问过类似的问题,那时她小月不久,跪在地上哭嚎着抓住他的靴子,仰着脸问他记不记得年少时的许诺。
他说,“若你没有那些无用的善心便不会落到今日的境地。”
彼时他已经是楚国的帝王,再也不是因为怜悯便会轻易决断的肆意少年。
挽禾看着幕恩似懂非懂的神情,心跳一点点平静下来。
她本以为会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带着恨意和泪说出这句话,可是真的出口时心中只有无限的死寂。就好像在无数次失望中终于迎来了结局。
——“他不爱我,和我是谁没有关系。”
他的爱从未给到她,就好像怜悯和同情从来不能救昭国。
楚凭岚在这些年中告诫了她无数次,可是她听不懂,于是在无望中一次次地寻找出路。以至于最后离岸太远,连求救都像是告别。
陈秉月也好,挽禾也好。她们爱的人在寻涪四十三年的夏天死去,活着的只是顶着躯壳的陌生人。对方是楚国的王,自然也只用想着楚国的政事。
也许薄凉之人唯一的恩情就是立了那块牌位,他不会、也决不肯再给更多。设身处地,若真有“陈秉月”其人与他青梅竹马年少情深,往后又将如何自处?
山盟海誓如镜花水月,后宫高墙锁住了春闺之梦。
到最后只能说一句:“帝王本该如此。”
挽禾看着那轮明月,她起身回了帐篷。幕恩犹犹豫豫地想叫住她,她的身影太单薄,好像下一刻便会消失在原地。
这世间千奇百怪的话本太多,可是没有一个有这样的巧合。故事纷纷杂杂串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人缠绕在其中看不穿思绪,只觉得四处都是死路。
难道真的有命中注定的运数。
“若真有既定的结局,难道人不能逆天改命?”
挽禾回头轻笑,美人的容颜在月色下清清冷冷,好像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说:“我在国寺呆了十三年。”
她后面的话未出口,幕恩也明白了。
命字太大,人被托在上面犹如弱水浮萍无根无依。
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谁又愿意求神拜佛呢?
-
寻庭二年十月,西宫太后娘娘让人给勤政殿送了一份果子,说是郴州巡抚特意挑最好的送来。
德庆收下东西却犯了难,西宫太后便是从前的娴妃娘娘,母子二人虽不亲厚但到底是陛下的生母,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送进去。
“陛下,太后娘娘送来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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