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凭岚,我好痛。”
轿子内的人不停地捂着腹部,她能感受到骨肉分离的痛,那些撕扯的感觉像是要把她劈开一般,可是温热的液体罔顾她的哀求在一点点流尽。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不停地失去。
她终于好像不疼了,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听到了龙凤鸳鸯唢呐的调子。
“今日七夕,燕王府大喜——”
-
燕王府,深夜。
唯一的新郎官一整天都未曾出现,他身前的桌上摆着一块桃木做的牌位。上面用鎏金的篆刻雕了三个字。
他手中拿着一柄精巧的刻刀,在牌位的底部留下了今日的时间。
整整十三年,小小的孤魂有了可以依托的地方。
男人似乎不擅长做这些精细的活,连着划空了几次。他有时不小心伤了手就会停下来等一会。
楚凭岚看向远处放着的一双小小的布鞋,眼底有着些许复杂,但是神色柔和了些。
“殿下!”
林奇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摔在地上。
他的眼睛是红的,嘴唇不停地抖:“姑娘小产了。”
……
等到楚凭岚终于赶到的时候,屋内的血腥气都已经散去了大半,只是那一盆盆染成粉红的水还在不停地往外端。
他紧咬着牙推门而入,床上的人神色苍白到透明,已经看不见丝毫的血色。
“这是怎么回事!”
冰冷的声音将太医吓的一抖,他跪在地上叩头:“姑娘忧思过重,动了胎气。”他不敢说这胎本就危险,毕竟四殿下命他们竭尽全力地养好,因此除了一句忧思过重,旁的什么也说不出口。
挽禾感受到他的视线,里面是失望和无奈。
她笑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楚凭岚周身的气势未曾收敛,但是惦记着她刚失了孩子,于是放软了声音:“来陪你。”
挽禾又笑了一声。
林奇都觉得心疼,快五月份的孩子恐怕都已成型。骤然失去,母亲得有多痛!好在殿下即将登基……恐怕后位也许能补偿一二。
太医都退了下去,只有楚凭岚走上前去坐在床边。她的乌发因疼痛而产生的泪水汗水被打湿,他用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地擦拭着。
楚凭岚拉住她的手,挽禾看到了上面细细小小的伤口。
虚弱至极的美人轻声:“用刻刀不似用剑,不能反手。”
“难为你细心……”男人突然顿住,
他面色中最后一点柔情渐渐收起,换成了挽禾最陌生的样子。冰冷、警惕。
“你知道了?”
第26章
新皇登基, 一切从简。
九月入了秋后便起了风,所有的流程过的太快,甚至让人觉得有些仓促。可大典中唯有一事做的虽快却格外尽心——封后。
皇帝立后乃是国本大事, 要告天地、祭祖宗、拜国寺、择良辰。这些事过下来短则半月长则一年, 可是就像是为了赶着什么一样生生在三日之内将所有典祭完成。
楚国上下都感叹圣上用情至深, 最后竟立了位出身民间的女子, 青梅竹马不说还曾救过陛下的性命,因此得圣上厚爱。
这又快又急的立后大典被看作是这位手段强硬的冷漠君王给爱人的体贴。
可知道内情的人却不这样想。
——这场封后大典是怕来不及。
住在别院中的姑娘骤然失子,五月滑胎劳心伤神,那夜的血出了太多连稳婆想起来手都在抖。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自己究竟知道了什么,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昏迷之中。
太医只给了一句话,心死无药。
平儿带着楚斌去远远地看上了一眼,那人更瘦了,连肌肤都白的透明。
身侧的男孩扒着窗户仔细地看, 眼里坠满了泪。
前朝废太子出事后他便将养在皇后娘娘处, 新帝登基后特许了恩典,容他入上书房和太傅启蒙认字。
“上一辈的事,何苦殃及他们。”
听了这句话, 那曾经的皇后娘娘如今的得宁皇太后哭着跪在新帝的脚边, 感念他心慈手软,放过她的孙儿。
在场之人只觉得心惊。
这位二十出头的青年帝王当真是将用人之术玩弄于股掌之中。只用一个楚斌就让太后娘娘彻底失了反抗的念头, 连她的亲子幽禁也再不能求情。
圣上心机深沉, 让人叹服。
可是半大的孩子怎能无人照看?
这兜兜转转后宫中的妃嫔就只有淑妃娘娘一人, 所以平儿便偶尔会带着他来看看曾经的熟人。
“娘娘, 我母妃她会醒吗?”
衣着华贵的淑妃娘娘容貌隐在回廊灯下的阴影中, 她牵着孩子走的很慢, 看着御花园里郁郁葱葱的花儿如今都生了谢意。
“她是你皇叔的妻子, 不是你的母妃。”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恐怕谁也不知道躺在床上日渐虚弱的人究竟何时可以醒。楚斌挠了挠自己的小辫子,没有理解她在说什么。挽禾娘娘是父王的妻子,他的嫡母。父王出事后他便再没有见过她。她怎么又成了皇叔的妻子……
将他的疑惑看在眼里,淑妃娘娘屏退了下人倾身摸了摸他的头。
”有些事当下想不通就放一放。”她身上的金银首饰叮当作响,“总有一天会给出个答案。”
挽禾是否能撑到那一天她不知道,只是有一点平儿清楚,楚凭岚在害怕。
这个布局深沉隐忍多年的帝王克制着他不为人知的恐惧,他在自己也意识不到的地方害怕着失去。
多么可笑。
但这是一个机会,一条对于所有人都好的路。
只要挽禾但凡想通了,她如果永远不点破那层残忍的窗纸,给彼此曾经留下一点点颜面,一个男人的愧悔足够她半生盛宠。
中宫幽静华丽,每日点着沉香。
终于在新帝登基的半月后,有人睁开了眼。
……
“娘娘今日起的比昨日早了不少。”
挽禾清醒了五六日却还是觉得听不真切也看不真切,从别院到皇宫,她好像到了更大的地方,可是四周的墙更高了。
她站在日光下抬头看去,看不到秋日里飞向西北的雁。
她抬起手腕,苍白的指尖还不能自己握住,只能虚虚地抓上一下。
听到小宫女的话,她慢慢回身穿上了对方送来的披风。廊下站了一位江太医,每日的这时都会过来请平安脉。
“我很好,您不用日日都来。”
“娘娘莫要为难臣,臣每日要回话呢。”
回的谁的话、谁每日在过问,不需要他去说,挽禾淡淡地垂下了眉眼不再说了。
“圣上待娘娘真好!”
小丫头是林奇特意去内务府拨来的,人机灵懂事却也天真活泼。想着深宫寂寞,送来个体己的也是一种安慰。
她听说娘娘在陛下微末时受了不少的苦,更何况她亲眼见着挽禾沉睡了如此多的日子。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中宫又大又好,所有的珍品都被陛下送来给娘娘赏玩,这是旁人没有的恩典。
“娘娘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听了小丫头的想法,美人缓缓笑了一下:“是吗?”
看着身侧姑娘眼中亮晶晶的模样,她突然觉得日子好像变慢了,好像这样的话她从醒来的第一日就听到,然后是每一日相同的样子。
皇后娘娘愣神的功夫,从外面小跑着进来一个太监。
陛下登基后原先的侍从都有了官职,内宫中选了新的总领太监。还是从德字辈,德海、德全,然后便是面前的德庆。
德庆笑眯眯地跪下叩头:“娘娘,陛下今夜说来看您。”
“……”
淑妃娘娘的轿撵傍晚时去了勤政殿,她提着一碗牛奶腾燕窝说圣上政务辛劳,也该明目养神。
说是送些吃食,可是宫中谁不是人精?这个时辰来是什么意思大家心中都有些分寸。
只是也难为了这位淑妃,还要亲自送来。
可是谁叫这半月来就算皇后娘娘病着,圣上也从未踏足过后宫。
平儿听懂了德庆婉转的提醒,没有着急,反而状似无意问起:“今早我见林大人神色仓皇,勤政殿的门一关就是一天……”
“如今他们还在吗?”
德庆苦笑一声,圣上对政务可谓是事必躬亲太过于勤勉。这要是事情来了,便要拉着这些臣子说到深夜。莫说是后宫了,连膳房都不见。
“可不是!……只是这次。”他的话头顿住,这次恐怕真是大事。
林大人拿的是八百里庭骑送来的密奏,这样的东西两朝只出了一回。上一次是昭国之事。
平儿见他欲言又止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将食盒放在了门边,“劳烦公公告诉陛下,本宫来过了。”
她刚想起身离开却听见殿内突然传来茶盏崩碎的声音。
“你找死!”
德庆慌慌张张推门进去,平儿有些疑惑地向前走了一步,却措不及防地听到了圣上压抑的愤怒。
“你在告诉朕要用装神弄鬼之事来赢了这场战?”男人喑哑的声音透过了雕花的屏风,他一日滴水未进。
有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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