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睨了眼自己的五哥,觉得他有时不蠢,可实在不聪明。
“不过今日看到四哥了。”
楚凭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独自饮茶,众人都知道他前阵子生了病,如今脸色苍白些也正常。
美人眼眶微红,染上雾气。大婚后第一次见他,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挽禾向下看去,对方的身侧既没有经文也没有玩具。似乎真的是对齐文宣罕经无意。
他一向温和纯善,不争不抢。
——抱歉,要将你卷入。
“去找你认识的人。”
七夕那日,她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日上三竿时候仙童终于被领了过来,他还未进门时就紧紧盯着上首的美人。
——想要禾姐姐抱。
他咬着手指头,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三岁的孩子还走不稳,头是最重的地方,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歇。
楚凭萧拉住了身侧美人的手。
挽禾察觉到了上面微微的汗意,她的心跳如鼓,放眼望去殿中唯有楚凭岚气定神闲。
仙童行至半途,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想起了什么似乎颇为疑惑地巡视了一圈,眼睛一亮。
“小孩年纪不大倒是壮实,不如就叫平安吧?”
“你起的什么名字啊……”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你点头,点头我就求你娘亲给你取这个名字。”
“说了多少次了不是娘亲!”
小孩真的很想要一个名字。
也只认识这一个熟悉的哥哥。
他加快了脚步扑上前去,抱住了熟悉的人。
众目睽睽下,楚凭岚咽下杯中已经冷去的茶,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国师站在殿外,看着太子的神色变了又变。
楚凭萧嘴上说着,眼神却落在了挽禾身上,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那就,恭喜四弟了。”
第14章
美人发间的那根凤钗斜斜地滑出来,鬓发狼狈地贴在耳后。
她行动时的裙摆被迫不停地左右绊着,一向妥帖的环佩撞在一起发出让人胆寒的叮当声。这声音闷的很,清脆不再。
她细嫩的脖颈上有可疑的粉色痕迹,嘴角也破了。
挽禾的手被攥着往前走,男人手劲儿大的好像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她趔趄一下,头低着看不清神色。
德全掰着手里的瓜子看日头,眼见着太阳快落山了才见到主子偕太子妃归来,大总管忙丢了手中的东西挂着谄媚的笑去接,没想到却被一脚踹到了边上。
“开思过室!”
大太监滚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还没来得及缓过身上的劲,听见这句话直接长大了嘴巴,整个人都懵在原地。
他这才抬头去看殿下的背影,对方气势迫人步伐匆匆,太子妃踉踉跄跄地被拖拽在身后,身上凌乱的衣裙昭示着什么。
——思过室
德全白了脸色,拉来旁边的侍女小声说:“去,快去叫上熙春殿的平儿姑娘。”
那侍女神色也并不好看,慌乱地摇头。
“平儿姑娘今日不在府里。”
“不在?!”德全压下惊诧。
他摸着脑袋看了一圈,狠狠啐了口吐沫解下了腰间的牌子。他拽过侍女的手将东西塞过去,扶着她的肩膀强迫她冷静下来听清楚:
“你带着东西去上书房接楚斌回来。”
“路上小殿下口渴难耐,你就带他去皇后娘娘宫里。”
他看着那婢子已经吓傻了的脸,低吼一声:“听到没有!”
被他这一声惊醒,小丫头忍着泪拼命点头。
“说一遍,我让你干什么!?”
“带小殿下去找皇后娘娘……”她声音都在抖。
德全松开她的手推了一把,见她跑着出去,大总管这才白着脸跌坐在原地。
他是殿下内宅管事太监,自然帮着处理了许多不足外人知晓的东西。思过室殿下一向用来处理朝中的细作,可同时也是服散之后……发泄的暗室。
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他去过,去过不止一次。
寻涪四十一年,他先后料理了两位夫人。
太子妃入府后,他本以为殿下会收敛些。可是前日他守夜,分明见到殿下才服过散。今日想必是国寺一行并不顺心……
他咽了口吐沫。
太子妃娘娘一向对他们这些下人亲厚温和,从不随意打骂斥责。
殿下去京南议事那段时间她也是操持上下将府中搭理的井井有条。
更别说小殿下……莫若生母啊。
他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掉头就往后院的林子里跑,他抓紧了手里握着的拂尘。
——娘娘可千万、千万撑住。
挽禾被拉着走下暗道狠狠摔在那不知年月的干草上时,容色万分平静。
手腕骨像碎了一样钻心的痛。
她脸色有些憔悴,但是没有哭,也看不出喜怒。
这不是她第一次算计楚凭萧,只是这一次她再也不能躲在暗处。刘太傅的弟子出事,太子被牵连,他心中已有怨气。他指望利用她重获万寿节操办的大权,却反而丢尽了脸面。
他会怎么做?
杀了她吗?
七夕到中秋再到秋分,这一个月她没有片刻的安生。
或者说,
从得知要嫁入王府的第一日起她的心就被一根细细的线缠绕着,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割的生疼。
做这些事的后果她不是没有想过,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说来有些好笑,原本还是有些怕的。
可是中秋那夜她很开心,她开心到回房后睁着眼睛看着太阳升起来。那天早上的光很暖,晃的她留下泪。
——她见到了那人口中的人声鼎沸
美人勾了勾唇,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和那人一起看。
不过至少……至少他们互相喜欢过。在那无人问津又籍籍无名的十三年里,有人真心对待过她。也许,就不妄此生悄然地活一次。
美人趴在角落,阴暗的石壁长了一层薄薄的苔藓,她能够感受到那种刻骨的寒凉。
男人站在不远处的,这里放了一张桌子。桌子的腿已经被腐蚀地歪歪斜斜,桌面上放满了叫不出名字的器具。
他双臂撑着桌子,额头的青筋跳的生疼。
楚凭萧肌肉隆起胸膛不断起伏,发出荷荷的声音。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蛊惑着他,不停地强调着连日来的屈辱、愤恨。楚凭岚也就算了,这个贱人有什么资格算计他。
她该死!
他忽然转身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抬头。
美人垂眼没有说话,咬牙忍着身上的疼。
这样冷漠的神情让他怒火中烧,他烦死了她每日顶着这样的死人脸活着。她已经嫁给了中宫,她是太子的正妻!她难道心心念念他的好四弟吗?
“为什么……你要背叛孤。”
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太子一脉凋零对她有什么益处?他难道对她还不够好吗?
挽禾的脖颈传来疼痛,在马车上的时候他几乎要将她掐死。
“……殿下。”她的声音暗哑。
“您用人血供奉经文,天理难容。”
她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地下空旷传来了轻微的回响,微微腥臭的味道和思过室深处墙壁上干涸的褐色痕迹隐隐让人不安。
她的回答逗笑了楚凭萧。
“哈哈!”
“因为这个?”
他后退了几步坐在木椅,又重复问了一遍:“就因为这个?”
美人抬眼,琥珀色的眸子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淡淡的厌恶。
“为帝者宅心仁厚,你不配。”
她似乎意识到了今日的凶险,用手盖在眼前,似乎不想再去看这个疯子。
这样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他,楚凭萧从墙上抽起一个鞭子甩在地上,鞭子上的铁钉磕碰在地面激飞了碎石。
他用力抽过去,挽禾闭上眼蜷缩在角落,鞭子破空发出尖啸。
楚凭萧也许是失了准头,鞭子抽在了墙角,只是鞭尾扫过她的手臂将那枚白玉镯打了个粉碎。
“手腕上这颗痣不免会带来灾祸。”
十二岁时,那人低着头牵过她的手,将镯子使劲套了上去。
她痛地皱眉,他伸手扶平她的眉头。
“乖,它在一天,就能护你一日平安。”
夏至那日他约她去后山放纸鸢,她净手后寻不见平儿,又担心迟了。于是什么也没有带便出了门。
——再然后便遇见了楚凭萧。
她一直在想,如果那日她自己将镯子带上,或者干脆晚一些去——是不是就没有今日了。
镯子应声而落,莹白手腕上鲜红的朱砂痣让楚凭萧顿住了。
他讥讽地笑了一声。
“为帝者宅心仁厚?”
“当今圣上为了这颗痣杀了多少人你自己心中有数。”
挽禾眼前突然闪过许多本以为模糊不清的片段,族人的求饶和那冲天的火光。
“腕上朱痣,此为凤命。”
因为这一句话,楚国的皇帝求娶昭国三岁的小公主。
她躲在帐帷后面,看着母亲声泪俱下地匍匐在祖父的脚下,一向精心打理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一双幽绿色的眸子已经要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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