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来找他的,是在他帐中的,那日他分明安排好了人手,却还是让谢凤池找到了机会。
他想将她要回来。
他一定要……
“确是找到了大殿下谋害您的证据,今日早朝已由大理寺卿给圣上呈报了。”谢凤池仿若不知赵彬心中在意的是什么,前面的闺房之乐也好似只是随口一提不再多说。
赵彬的手便握得更紧了,手心都沁出了汗。
他看着谢凤池,心中有数不尽的念头,或急切或疯狂,不知哪个该说哪个不该说。
原先伴在他身边的小太监及时出声:“殿下,您该喝药了,圣上说您得尽快好起来,才能好好替他办差事啊。”
赵彬回过神,从低眉顺眼的小太监手中接过药,眼神发怔。
谢凤池笑了笑:“确是如此,如今殿下只需好好修养,该是您的,自然是您的。”
等谢凤池走后,赵彬才品味出对方没说完的:不该是他的,他便不该肖想。
小太监刚想上前将喝完的空药碗拿走,赵彬突然暴起摔碎了碗,一张惨白的脸上双眼通红,看起来像个想去索命的厉鬼,与往日那副唯唯诺诺的温顺模样大相径庭。
“殿下息怒!”小太监立刻跪地求饶。
赵彬深吸了口气,捂着脸坐下来,哑着嗓子道:“我有怒也不会对你发。”
小太监便起身将碎瓷片收起来,重新拿了张帕子过来给赵彬擦手,观察着对方神色劝道:“殿下不必忧心,左右安宁侯没有看穿咱们的设计,他信了是大殿下设计的行刺便好。”
赵彬摇头:“以他的谋略,他不会信。”
随即,他看向小太监:“我让你查的,我们营帐中的干花水渍从何而来,查出了吗?”
小太监羞愧:“那人想必武功很高,没留痕迹,”
他看着赵彬脸色,诧异道,“莫非殿下怀疑是安宁侯做的?”
赵彬犹豫片刻,点点头:“我听闻大哥吵着说他衣服上的水渍是谢凤池的人做的。”
“那不是好事吗?”小太监笑道,“侯爷不仅没揭穿,还替咱们多做了道证据,这下人证物证可都是齐的,大殿下绝无可能再翻身了。”
好事?
赵彬咧嘴冷笑,谢凤池借着这事,将江南贪腐案的锅全甩到了赵晟那个蠢货头上,又借此际遇被夺情,进入内阁,也不知究竟成了谁的好事。
他倒是好奇,对谢凤池来说,人伦孝悌究竟在心中占据了几分?
想到这里,他的呼吸忍不住又急促起来。
他的洛娘。
他等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委屈,也想再拥有的洛娘。
小太监赶忙上去给他顺气,却听他问:“安宁侯府最近可进了什么人?”
小太监想了想,道:“前些日子倒是没注意,不过刚刚安宁侯出去时,巧是碰见崔少卿,两人一同出去了。”
走出宫殿的谢凤池瞧见崔绍,顿了顿,便目不斜视地穿了过去。
因着避大理寺的嫌,崔绍被关在刑部大牢里有半月之久,今日头一天上朝,看出来消瘦不少,眼眸却依旧精湛清明。
看到谢凤池,他咬牙一把按住对方肩膀:“她人呢?”
守在宫中的侍卫们暗暗观察这两位,谢凤池脚步停下:“崔少卿,这可是在宫里。”
“你将她如何了?”崔绍不欲与他再推诿,昨日去侯府被拒之门外,他只有在此死死咬住不放。
谢凤池凤目微眯,眼底一闪而过讥讽与嘲弄:“少卿问的是本侯的小娘,还是您的表妹?”
两人似乎重回当日,那时的欺瞒与背叛重新涌上心头,叫崔绍张了张口,原本满心的愤懑像被一盆冷水熄下去,闷着烟发作不出。
所幸谢凤池也不再深究,只笑着摇了摇头:“倒是出人意料,你出狱来找本侯,最要紧的竟不是为了那把剑,而是……”
他的笑声很轻,却似将两人间的君子之交一刀割开。
崔绍咬紧牙关,玄铁宝剑之事御史台已经结案,圣上也信了谢凤池的说辞,多说无益,他只踌躇,怀疑带走洛棠是否是自己错了。
可他又想,洛棠怕谢凤池,当初若真留洛棠在他身边,才算是见死不救。
他定下心神,直言要去侯府见到洛棠,谢凤池眼中风雪凛冽。
半晌,谢凤池侧目颔首:“好。”
他不过才拥有半日的好心情,总有人要来打破,那他就要让打破的人同他一道,看看这鲜血淋漓。
马车从宫外一路行至侯府,杜管家见崔绍来了,当即高兴恭敬地将人迎进来。
谢凤池却笑止住他:“杜叔不忙,洛娘在那婆子的院中吗?”
杜管家一顿,看了眼崔绍,确定世子的确在等他回复,才轻声道:“小娘在春老院等您回来。”
崔绍有点没反应回来,洛棠为何要等谢凤池?
她现在不该是惶恐不安,避对方不及吗?
谢凤池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带着崔绍一同去了春老院。
刚走到院门口,里面便传出轻快脚步声。
崔绍浑身绷紧,下意识看向面露微笑的谢凤池,似乎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轻易就带自己来了。
他实则不愿多怀疑谢凤池,因他们是相识多年的知音好友,当时洛棠来求他时,他也十分动摇,最后只因那一双泛红的桃花眼堕了清明。
可随后谢凤池的疯狂报复又让他相信,原来他真是这样的人,只是起初那些年藏得太好。
容不得他多想,院中的脚步声已然到达。
“侯爷……”
又轻又软的声音携着风来,似乎还有些微妙的沙哑。
一袭绣着大片海棠花的绛色罗裙如海浪翻涌,婀娜地向上,最终被束在细软腰肢边。
少女笑面如烟地扑进谢凤池怀中。
她如同上一个冬日崔绍在侯府中见到时一般,依旧是一只漂亮快乐的蝴蝶,却在看到了崔绍之后,瞬间僵住。
谢凤池面不改色地伸出手,将少女未完成的拥抱继续下去:“小娘怎得跑得这么快,摔着了该如何?”
他的温声细语,在两人耳中却如惊雷。
崔绍看着少女,嘴唇翕合却问不出口——她不该是,该避谢凤池不及吗?
洛棠将头埋入谢凤池怀中,不敢回望崔绍的质疑和震惊。
那道君子的视线似乎充满震惊,让她无所遁形,叫她被瞧见个彻底——
她实则是个又坏又轻浮的女人。
她同谢凤池一样,好看的人皮被扒下来了……
谢凤池恍若未察,轻轻抚弄她的后背:“怎得,说两句又生气?”
他举止温柔,洛棠麻木又惊慌地摇头,发上的步摇叮铃晃动。
谢凤池手臂抬起,从后背到耳垂,轻轻捏着:“那便与崔大人打个招呼吧,你原先麻烦人家那么久,还折腾少卿替你改稿,都得感谢的。”
一字一句却如斧凿,明明白白将这两人暗度陈仓的事揭出来,不留情面还装作宽宏大量。
下人们恭敬避让开的院门口,只有三人相对,崔绍却如同被剥光了推进人群,无处掩藏,无可辩驳。
洛棠不愿开口,可谢凤池在等着她。
今日谢凤池答应了,要带她去见婆子,揭晓她身世的……
洛棠忍着羞耻忍着哭,缓缓抬头却避让崔绍的视线:“多谢崔大人相助。”
崔绍握紧袖中拳掌,哑声道:“洛娘,他是不是又在逼你?”
谢凤池露出个饶有兴趣的笑:“你就这么揣度本侯?本侯逼她同你道谢作甚?”
他看了眼怀中发抖的少女,慢条斯理地想,哪怕是逼,也不会在这儿。
洛棠生怕谢凤池又要说出什么叫她难堪的话,攥紧了他的手腕哑声道:“崔大人,侯爷没有逼我。”
“我是真心实意同你道谢的。”
洛棠越说嗓子越哑,谢凤池安静听着,目光落在她修长的颈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她的手背,分辨着她究竟是在忍哭,还是因昨夜闹得太凶。
崔绍却红了眼底,他踉跄后退:“谢凤池!她是你小娘!你的仁义礼法呢!”
洛棠闭上眼,喉咙眼里发苦。
谢凤池眼眸深沉地回看他:“仁义礼法,四书五经,又有哪一部教导得你去夺人所好呢?”
崔绍哑声。
作者有话说:
全员恶人
崔绍:我不是,告辞
棠棠:这就是修罗场吗我哭的好大声
第六十六章
崔绍胸口钝痛, 谢凤池的质问他答不上来。
“我人前唤洛娘为小娘,实则是在护着她,她没进过侯府的门,算不得我父亲的人, 况且她应当也告诉过你吧, 我父亲没碰过她。”
谢凤池看向崔绍, 神色清和又端方,丝毫不见恼怒, 却是在怜悯讥笑对方——自己没有丁点儿错,是崔绍依旧失了本心,失了仁义礼法, 带走了洛棠。
谢凤池自小便与其他孩子不同, 他懂事得不像同龄人,崔绍略有耳闻,以为那时他就是个君子, 殊不知这只是谢凤池为了和寻常人一样,能获得关爱的唯一办法。
小小的世子在父母同床异梦的环境中长大,他也曾想努力让这个家更和睦温情, 可等待他的只有一次次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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