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经历分娩的阮清茴体力不支,先一步沉沉睡了过去,沈砚便带着女儿一起去看弟弟。
小公主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摇篮里蜷手蜷脚,紧闭双眼小嘴微张的婴儿,转头问道:“爹爹,为何弟弟长得这么丑呀?一点也不像我,也不像你和娘亲。”
沈砚笑出了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丑。”
“怎么可能?”她不敢相信地捂着自己的脸颊,“我怎么可能长得这么丑,我才不是那样的。”
他笑笑没说话,见夜已经深如黑墨,便让海棠梨花带她回去歇息了。
阮清茴刚生产完不能同他一起睡,他便在一旁搭了张床,看着她熟睡的面容入睡。
之后几日,一如上次那般时时刻刻对她贴心照料。
刚经历过分娩的身子病痛很多,阮清茴时常感觉身子不适,走路时下身会刺痛,因此多半时间都是在床上待着。
这日沈砚同她商量,说是皇子出生的消息已经昭告天下,他想着这几日便让中书省拟旨,立彦昭为太子。
不曾想,却遭到了阮清茴的拒绝:“陛下想立彦昭为太子自是他的荣幸,只是他还小,命格正是薄弱的时候,怕是压不住太子之位,恐遭反噬。”
他想想,觉得阿茴说的也不无道理,便将此事推迟了。
近来小公主越发喜欢自己这位弟弟,以往每日从宫学回来便是做功课,而今却变成了一回来便要看弟弟。
那张皱巴巴的脸有多半时候都是在睡觉,嘴里还会吐着泡泡,手指蜷起来仅能握住大人一根手指头,着实可爱。
小公主逗了他一会儿,忽地抬头问一旁的沈砚:“爹爹,弟弟什么时候会说话呀?我想听他喊我姐姐。”
他回想了一下夭夭说话的时间,不确定地答道:“一岁吧,不过你得先教他喊娘亲。”
“为什么呀?娘亲说我小时候第一次开口说话喊的是爹爹。”
“你是女儿家,自是不同。”他随口编了个理由道:“再说了,一人一次才公平嘛。以后等你生孩子了,你让你自己的孩子喊你去。”
小公主嘟起小嘴瞪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埋头继续逗弟弟玩儿。
经过一段时日的调理之后,阮清茴终于能下床走动了。小皇子也不再像刚生出来时那般邹巴巴了,至少脸长开了些,能看得出来眼睛很像沈砚。
作为父亲的沈砚每回看着小皇子都会叹气,而后嘴里念叨着:“怎么偏偏就像了我呢?不是儿子都应该像母亲的吗?”
阮清茴听完便会笑问他:“像陛下不好吗,你这么好看。”
他先是一喜,洋洋得意的表情跃然纸上,随即又立马沉下眉头,再次一声叹气,“若是像阿茴,便能更加好看了。”
“男孩子嘛,长相端正便可,要那么好看做什么?夭夭好看不就行了。”
“嗯...那倒也是。”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在院中读书的女儿,笑得眼睛弯弯,“果然女儿好看就是赏心悦目。”
阮清茴闻言抬眸瞄了他一眼,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同情般的眼神落在了正在吐泡泡的小皇子身上。
唉,儿子今后可要委屈咯。
*
小皇子出生的第二日,阮父阮母便进宫来看过他,之后阮母便隔三差五来一次。
她对自己这个小外孙喜欢得不得了,每回来都得抱在怀里逗他玩儿,惹得夭夭每次都向自己的弟弟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阮清茴让她在夭夭面前收敛着些,怕夭夭多想。她每次都是应下后,下次再来便又会忘记。
没办法,谁让这个小皇子是陛下唯一的皇子呢。
况且将来还会是太子,是皇帝,他们阮家的外孙是皇帝,换作谁谁能忍住不高兴?
今日在看过小皇子之后,阮母突然想起还有一事要说,便同她道:“对了,既然孩子都出生了,你便以此为由再给泽明去一封信吧,让他早些回来。”
说起泽明,近日北境频频传来战报,那些匈奴对边境诸城的骚扰不但不曾减少,反倒越发过分。
以前只会抢些食物和女人,而今除此之外还会残杀无辜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聂将军派去驻守的人从三个营增加到六个,仍然毫无作用,只会让他们撤退一时,待他们放下警惕后又会卷土重来。
因此北境居民如今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民怨沸腾。
泽明之后便再也未给她来过信,想来也是处境太过混乱,实在没有时间。
阮母对此十分担心,偶尔还会做上几次噩梦,梦见泽明在那边被那群野蛮人残忍杀害,每次醒来都是一身的冷汗。
“其实我前几日便已经派人传了信过去,只是泽明一直未有所回音,想来也是那里的情况太过混乱,等陛下回来我同他说一说,让他命聂将军强制送泽明回来。”
闻言,阮母总算放下心来,握住她的手拍了拍,“那就好,你也好好休息,刚生过孩子还是不要太操心了。”
“嗯,我知道的。”阮清茴浅浅笑道。
夜里沈砚回来,她便将此事同他说了,他欣然应下,答应明日便以快马传令。
洗漱过后,夫妻二人正要睡下,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陛下!”周全安在外敲门,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
二人起身下床,开了门,沈砚只披着一件外衣便慌忙问道:“发生何事了?是不是小皇子怎么了?”
“陛下,不是小皇子,是…”他噗通一声跪伏在地,嗓音颤抖:“是北边打进来了!”
第54章 战事。
沈砚当即连退两步, 在阮清茴的搀扶下才勉强稳住心神。
“怎么回事?为何好端端的突然打进来了?”他赶忙问道。
“回陛下,是匈奴突袭。聂将军已经传了急报过来,几位宰执们已经在宫门外候着了, 正等着陛下庭议。”
事情发生得紧急, 沈砚嘱咐了她几句便匆匆赶往了文德殿。
阮清茴同青鸾一起待在仁明殿中,担心了一整夜未能入眠, 直到天亮之后见沈砚还未回来,便只好先睡下了。
睡了才两个时辰又醒了, 问青鸾陛下那边情形如何了, 青鸾说陛下与大臣们庭议了一整夜, 之后洗漱洗漱便直接去上了朝, 目前还在朝堂上与大臣们商量北境一事。
听完她更加睡不着了,阮泽明还在北境, 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可怎么向爹娘交代啊。
强撑着精神一直到傍晚太阳下山时,沈砚这才回到了仁明殿。
“陛下, 情况如何了?”她连忙上前问道。
他叹了声气,眉间自进来起就没舒展过, “这次突袭来得十分突然, 聂将军派去驻守边城的都只是一个营的兵力, 而匈奴却是全军集中进攻其中一座城。他们没有料到匈奴会有这手, 被攻打的那座城已经被占下了。”
“那泽明呢?泽明驻守的是哪座, 他有事吗?”
“对不起阿茴。”他握住她的手, 面露愧色, “昨日与大臣们商量战事太过投入,毕竟战事紧急,有很多事情都要考虑和安排, 一时便将泽明的事情忘记了。”
阮清茴反握住他的手,神色焦急,“陛下,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可我真的不能让泽明出事。爹娘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了这般打击啊。”
“我理解,你别着急。等会儿用过晚膳我便拟一道旨意,越过聂将军,让人快马加鞭送到北境去。”
而今突发战事,沈砚一定十分心急,肩上的压力是她不可想象的,却还要分神来处理她的家事。
阮清茴心里一阵愧疚,缓了缓语气又道:“对不起,陛下,是我太不懂事了。北境突发战事,你比任何人都着急解决,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沈砚抬手轻抚她的脸颊,勾唇安慰道:“我的确很心急,不过泽明是你的家人,我也万不可能让他出什么事。”
说完,拉过她的手在餐桌前坐下,“先用膳吧,文德殿还堆了一大堆事务等着我处理。”
她没再说什么,于是二人沉默着用完了一顿晚膳。
沈砚去文德殿去了许久,想也知道这会儿殿内的劄子,应该连书案上都放不下了。
今日一整天,北境各地的军报纷纷传来,都在请求沈砚的意见准备迎战。
他同大臣们商量了一下午,多数人支持与匈奴讲和,除城池之外可以许他们一点好处,例如金银,例如丝绸。
而少数人则支持出兵迎战,讲和一次便会有无数次,这次为了金银财帛攻打北境,下次便会为了更多的东西再次攻打北境。
一时之间,连沈砚也无法抉择到底是讲和还是迎战。
讲和吧,确实也如少数派所说,有了一次便会有无数次,大夏需要用强权来让边境诸国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可是迎战吧,又是数不胜数的生命消亡,苦的是边境的无辜百姓,苦的是那些浴血沙场的将士,苦的是死去将士们留在世上的家人。
一想到如此,沈砚就无法选择迎战。
可时间已经不容许他再拖下去,翌日上朝,经过又一番商议之后,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少数派,出兵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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