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不再是雪白肉乎的一团,而是渐渐开始有了女子玲珑的起伏,唯一不变的是她仍然像小时候那样毫无芥蒂地在他怀里。
可是这个世上不止有表哥和表妹啊,还有男人和女人。
两人是表亲,隔了一代的表亲,哪怕从小一起长大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和舒思暕终究不一样的。
可是舒明悦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区别。
甚至子烨、舅舅和舅母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沈燕回凝视了片刻,指腹慢慢抹去泪珠,“别哭了。”
舒明悦乖巧地点点头,抬腕抹了把眼睛。
“大表哥,”她从他怀里坐起来,抬着红通通的眼睛,声音还有点抽噎,“虞逻在哪儿?我想见他。”
柔软的身体骤然离去,沈燕回原本落在那截细腰上的手掌便收回。
“见他做什么?”
沈燕回捧着她脸蛋,又擦了擦眼泪。
舒明悦咬住下唇,不肯说,只拉着他胳膊,执拗道:“我、我想见他……大表哥,求…求你了,让我见他好不好,我有、有好多、话…话想和他说。”
因为先前哭得厉害,声音断断续续。
小姑娘会长成大姑娘,而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秘密。
她抬着一汪求乞的眼睛地看着他,是真的想见虞逻,哪怕他不同意,她也会想方设法去见虞逻。
他太了解她了。一个执拗而娇气的小姑娘。
她昂着脸,哭红的眼,娇嫩红润的唇,沈燕回静静地看着她须臾,嗓音略哑而温和道:“好。”
****
虞逻被安置在了东厢房,醒来后,眼睛微微赤红,下意识地去找舒明悦,身边却无人。他双手撑了把脸,便走出门去,刚跨出门坎,就被一道纤细柔软的身体扑了满怀。
“为什么?”舒明悦双手揪他衣襟,仰头哭问:“为什么?”
虞逻一怔。
舒明悦哭问:“为什么要回溯时光?”
哪有为什么?怀里的小姑娘柔软、温热、触手可及,虞逻的眼睛更红了,蓦地伸手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十二年,于他而言并不是很想回忆,如果没有遇见舒明悦,或许站在权力顶峰是另一种快意滋味。可是那十二年,他并不开心,孤独、疲惫、懊悔、焦急,充斥了每一天。
可就在刚刚,他重新经历了一遍。
只是这一次,梦里有舒明悦。梦里的舒明悦每天都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可是他看不见,也听不见。
他坐在桌案前,提笔而书,她跳上桌子,无聊地直晃雪白小腿。
他一人孤独,和衣而眠,她一骨碌钻进被窝,伸手抱了抱他,还偷偷亲他;
他撑伞于雪中独行,她便跟在他身旁,且舞且行。
两人就那样度过了一个朝夕相处,却又日夜分离的十二年。
虞逻手掌摸她后颈,挑眉问:“相信我了?”
舒明悦立刻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信了。她都信了。
那些看得见摸不到的日子太难熬了,舒明悦眼圈一红,又想哭,两只纤细手臂紧紧地搂着他劲腰,将脸蛋埋在他胸膛里,嗅着熟悉的气息,不争气地掉眼泪。
虞逻抬起她下巴,指腹擦去眼角泪珠。
舒明悦泪汪汪,伸手去摸他眼角,又看了看他头发。原来二十岁的虞逻和三十七岁的虞逻差这么多啊。没有细纹,没有那些藏不住的白发。
“虞逻……”
她摸着他脸颊,声音还有点哽咽颤音。
虞逻低头,哑哑“嗯”了一声。
午后的阳光灿烂,像一把碎金洒下,在两人的脸颊上渡上一层细腻光影,舒明悦忽然伸出胳膊搂住他脖子,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了他唇。
不同于前些日的急切、蓄意,这一次温柔、清甜,而又小心翼翼。虞逻喉咙滚了下,眼眸里流露出笑意,扣着她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没有放肆,没有欲望,只是那些倾诉的思念。
昨天半夜,沈燕回、虞逻、皇帝三个人先后来了定国寺,舒思暕听到消息,觉得不大对劲,便也匆匆赶来,迈过院门槛,看着庭院里相拥的两个人,皱了皱眉。
这个北狄可汗在亲什么玩意儿?
等等……
好像,是他妹妹!
第89章 上辈子无人教“他”,这……
一吻难舍难分, 舒明悦红着脸从虞逻怀里出来。
“亲完了?”
一道冷不丁的声音响起来。
舒明悦吓了一跳,扭头看去,一角霜白衣袍出现在视线中, 仰脸,便见舒思暕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人。
那目光如刀, 好似能杀人一般。
虞逻松开她, 慢条斯理地站直, 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惊慌。舒明悦心中一跳,连忙站好, 声音磕巴道:“哥、哥哥……你怎么来了?”
“呵呵, ”舒思暕皮笑肉不笑,“我不来,还得做点别的吧?”
虞逻微微挑了眉。
舒明悦身体都僵直, 很显然,比起沈燕回, 她有点怕舒思暕,哥哥从小性子乖张,没少欺负她, 一想到上次哥哥在这院里和虞逻打了一架, 立刻下意识地往前一步, 将虞逻挡在了身后。
虞逻偏头瞥她,眼底荡漾出笑意。
舒思暕气急反笑,上次她怎么说的?她说不喜欢虞逻, 不会嫁给他, 一定会乖乖听话,再也不见他,可是转头又和那个狗东西纠缠到了一起!
舒明悦咬唇, 窘迫又紧张,“哥哥……”
男未婚女未嫁,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肯定有失体统,可是她和虞逻不一样,两人上辈子已经举行过婚礼了,不知亲过了多少次。
只是这话,没法和舒思暕说。
明明是最理所当然的事情,此时竟然有一种做错事的紧张不安感。
舒思暕目光在两人身上梭视,深吸一口气,“过来!”
舒明悦不敢动,仰头求救似地看向虞逻。
“是我,”虞逻安抚地摸了摸她肩膀,往前一步,将她护在了身后,朝舒思暕笑道:“就别难为悦儿了吧?”
舒思暕:“?”
舒思暕连连冷笑,伸手欲拔腰中剑,恰在此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摁上他手臂,皱眉低道:“子烨。”
偏头,是沈燕回。
……
西厢房。
屋内气氛压抑,姬不黩坐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额角沁出的冷汗打湿了发丝,一缕缕地黏在鬓间,身上只穿了中衣,愈发显得身姿清瘦。
初醒之时他好似受了大刺激,如鬼魅一般下床,动作僵硬地拎着火烛燎向床帐,将周围伺候的人吓了一大跳,赶忙抱着他腰拦下,又慌张叫来皇帝。
屋内还有些许的烧焦气息,床帐乌黑狼藉地垂落在地。皇帝身形伟岸,站在床前如山,一道阴影笼下,垂眸冷冷盯着他,压着怒道:“你想做什么?烧房子?谁给你的胆子!”
姬不黩仰头,神色迷茫地看着他,“父皇?”
于他而言,姬无疾是一座不可逾越之山,从一方诸侯到如今君临天下,不止是天下百姓心中的君,麾下无数兵士心中的神,亦是朝野内外所有人的定海神针。
他在,幽州在,他在,巽朝在。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生命结束于三十七岁壮年,甚至死不瞑目。
且在他离世后不到八年,偌大的巽朝便分崩离析,彻底覆灭。
“你怎么还活着?”
这是姬不黩第二句话。
皇帝见他脸色苍白,又神色迷茫,好似经历了大变,心中本来一软,此时听到这句话,顿时气得头顶冒烟,怒道:“盼着朕死?想要皇位?逆子!朕即日废了你!”
姬不黩低下头,喃喃道:“过了……”
父皇驾崩那天是十月二十,大寿之日,精气凝于此日,魂魄归于此日。
而今天是十月二十一,已经过了。
皇帝深深皱起眉,“胡太医!”
胡太医会意,立刻躬身上前,拉起三皇子的手腕诊脉,反复了几次,撂下手腕,抚摸着胡子斟酌道:“殿下身体无碍,许是大梦初醒,有些精神恍惚。”
“知道了,”皇帝沉着脸,“退下吧。”
方才悦儿也是如此,睁眼醒来,精神恍惚不已,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日的事情的确诡异,姬无疾向来自负,不信鬼神,可此时此刻心里也生了几分端倪。
偌大的屋室重归寂静,只剩下父子两个人。
姬不黩摊开手掌,握紧又松开,里面没有那只被火烧黑的金簪子,大梦一场,他并不能感知另个“他”情绪,反而似旁观者一样,冷眼瞧了他一世。
他无法理解,另个世界的“他”为何会那般糟糕,为何会走那样一条偏执的绝路。
更不懂“他”为何要送走表妹,又为何要带着巽朝一起灭亡。
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那一世的“他”万般孤寂和不甘。
亲眼目睹一个王朝覆灭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姬不黩承认,他私德有亏,但绝无覆灭巽朝之意。父皇打下的江山,在他手中没了,如大厦一般轰然倾塌。
两世的记忆冲撞,像是一块大石头般,将他的精神狠狠碾碎,另个“他”在火光中说的话再次浮现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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