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乔儿听完他这一波连珠炮似的“简单来说”,明白了一件事——她家相公成“小灶”了。
真是躲过了望子成龙的平民百姓,没能躲过攀比心极强的达官显贵。
朱传嗣还十分善解人意对沈清河来了句:“妹夫放心,能送到你这来的孩子都是愿意学的,大家虽然官场上喜欢个阳奉阴违满口马屁,但自家的是什么德行心里都清楚,尽管放心去教,真有不听话的打几下凶几句便是。”
沈清河只是摇头苦笑,对此并不认同。
施乔儿心里有数得很,她知道她家相公教书虽严厉,但从来没有打骂体罚过学生,最多气得狠了敲两下手板。沈清河似乎也不齿稍有不慎又打又骂的行径,能教便教,教不了也自有能教的去教,言语恐吓体罚,未免有以大欺小的嫌疑,不可为之。
送走大姐夫已是天黑,施乔儿清点礼品时被沈清河从后抱住,听他在自己耳畔轻声说:“娘子怨我不怨?”
施乔儿被他吐息弄得直犯痒,笑道:“我怨你什么?”
沈清河:“大姐夫无形中给我接下这样一份大的差事,我本该拒绝的,可偏没有,日后难免少出许多时间陪你。”
施乔儿轻叹口气,转身搂着他道:“我要是因为这些就对你心生怨怼,那岂不是早早便要老上十岁了?毕竟天天生气,不变老就怪了。”
沈清河吻她鼻尖,笑道:“为何不怨?我若是你,就该朝我提上一句,天天教书教书,我和学生哪个重要?”
施乔儿噗嗤一笑,拍他一下:“过往没看出来你好生不讲理,若是托生成个小娘子,娶你的倒霉蛋可要吃不少苦头。”
沈清河拉着她的手捂在自己心口,想了想道:“的确,所以我还是适合做沈清河,娶善解人意的施乔儿。”
施乔儿笑着,扑入他怀中,柔声道:“其实哪有那么多的善解人意,我只是看得清楚呢,你虽然也有些嫌麻烦,但在面对孩子们,给他们传授才学的时候,你的眼睛是亮着的。相公你瞒不过我,我知道你还是最乐意教书,那就教嘛,教书先生是天下第一贤差,若多来几个如你这般的人物,我们大凉的未来就有救了。”
沈清河心中泛开了无边柔波,俯首吻住了施乔儿。
大凉的未来先不管,他今夜只想管他娘子。
施乔儿好不容易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顶着满眼潋滟水光去将门上好,待转身,房中的烛火便灭了。
她被抵在门上,视野中一片漆黑,唯能闻到沈清河身上的清香竹气,以及在与他鼻尖相抵时,感受到他灼热急切的吐息。
从唇上到脖颈,一路向下蔓延,分明无法再克制,却又慢条细理给她时间。
今年确实不太利于他们两个,其他方面不顺归不顺,那上面也确实……隔太久了,上一次尽兴,好像都还是清明时分逢雨外宿的时候。
从那以后就开始状况百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得凑个两人又有兴致又有时间的时候。
今晚也是凑巧了。
床帷被放下,施乔儿的手从沈清河的后脊一路攀至肩头,本在肤上流连着,指甲却忽然一陷。她大张了嘴,呼出口气哽咽一声,连忙伸手递至唇边,死死咬住了一截骨节。
这样也不行,就去咬沈清河,咬他肩上的肉,咬他的颈项,咬得时轻时重,如他磋磨着他一般,她也去磋磨他。
沈清河受了刺激,另一种感受远大过了肩上的疼,疯了一般,狂风骤雨似的全都还了回去。
二人在一起太久了,已经让沈清河足够了解到他的小娘子的全部习性感觉,知道在哪一步,她会有什么样的滋味,什么样的反应,知道她想要什么。
他给,又不完全给,明知她顾忌偏房下人不愿出动静,却又偏让她哭出声。
施乔儿的鬓发全部被泪水汗水沾湿,心上像空出来一大块,从天上跌到地下一般难受委屈,又气又急,抓着沈清河的小臂,又骂着沈清河,泪水混着呜咽声响在帐中:“混蛋!你欺负我!你怎么能这样!呜呜呜,我不成了,我不行,你快点……快点……”
沈清河也不恼不急,虽然额头青筋都在突突直跳了,却还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似的贴在她耳边,轻缓缓问她:“快点什么?心肝乔儿,跟我说说你想要什么,要什么我都给你,天上的星星月亮都给你。”
施乔儿哭更厉害了,全身抖着,喘得越发厉害:“不要星星月亮!不要它们!我……我……”
“你怎么样?嗯?”沈清河笑着问,汗水从他的鼻尖滚落,砸到施乔儿颈窝中,柔声问,“你不要它们,那你想要什么,乔儿?”
施乔儿被那滴汗烫得浑身一哆嗦,再也捱不住了,只得缴械投降。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的脊背倏然挺得笔直,因为用力仰头,脖颈线也被拉得修长,直等头脑一片空白的感觉过去好久,才恢复过来,双手重新攀上他肩头,继续骂沈清河混蛋王八蛋。
沈清河此生挨了最多的骂就是听他娘子在这时的骂,但却格外甘之如饴,等她喘不过气骂不动了,他还自愿接过,顺着她骂道:“对对,乔儿说得是,沈清河混蛋,沈清河不是人,沈清河天下第一大坏人——听话乔儿,身子再往下些。”
施乔儿呜呜哭着,一边骂着他,一边听他的话。
昏天暗地里,一想到此时的沈清河就是给五皇子出谋划策,就是在学堂中教书育人,就是远近闻名的清正君子沈清河,施乔儿魂都要飞要九霄云外去了。
而且无论再多的沈清河,这一刻的沈清河,只有她能看到,除了她,没有人能得见,这是专属于她的沈清河。
施乔儿没出息,施乔儿头皮抵不住发麻。
第二天,日上三竿。
可怜虫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撕开眼皮一看,枕边人果然又没了踪影。
她忘了昨晚那一茬,如往常般撑着身子坐起来,结果就是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清河混蛋,沈清河不是人。
施乔儿此时深刻认同。
吃完饭梳洗完,她又歇了片刻,对着镜子走了几步,感觉走姿没什么怪的,这才出门。
到了外头,仅是走在园子小路,便能听到朗朗读书声,全是清脆悦耳的孩子声音。
施乔儿没想打搅,在外头看看沈清河在干什么就行了。不料这一看,发现自家二姐二姐夫缩在个最后面,大尾巴狼似的装作一副专心认真的样子。
当然也不能以偏概全,毕竟秦盛看神情还算专心,施玉瑶就纯属光顾着打哈欠,施乔儿站在那没半盏茶的功夫,施老二已经打了有五六个哈欠了。
施乔儿趁着沈清河领读不注意,对施玉瑶招了下手。
施玉瑶本就眼睛乱看,自然注意到了外面的三妹,便对秦盛说了句什么,起身出来找施乔儿。
如今她的小腹已越发明显,却并未拖慢步伐,从学堂台阶一跃到底时,施乔儿能明显看到在二姐身后,双瞳赫然放大的二姐夫。
秦盛那种震惊害怕担忧活似见鬼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差点让施乔儿将早饭笑出来。
“找我干嘛?有事儿?”施玉瑶耷拉着眼皮浑然不觉。
施乔儿憋着笑,冲着学堂扬了下下巴:“我就是好奇啊,我相公在这教的都是小孩,你们俩大的混进去干嘛呢?”
一说还好,一说施玉瑶就翻了个白眼:“姓秦的有病,说要让这个小的沾染一下文化人的气质。”
施乔儿噗嗤一笑,上前扶住二姐胳膊,姐俩就在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逛着,想到方才那几个哈欠,施乔儿道:“你是昨晚没睡够么?要不我再扶你回去歇着?”
施玉瑶想了想,说:“我昨日里酉时二刻睡的,半个时辰前醒的,应该睡够了吧。”
施乔儿一算,心想好家伙,这何止是睡够了,怪不得秦盛非要把你带出来,再睡下去人不得傻了。
弄半天,打哈欠单纯就是一听见读书声就犯困。
又逛了会儿园子,施乔儿实在没忍住,道:“二姐姐我好奇很久了,一直没敢问你,你在漠南那边到底和二姐夫是怎么回事啊,之前还见你对他那般厌烦,去了几个月,孩子都有了?这……你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施玉瑶从回来起便很少跟她们提起自己在漠南经历了什么,一方面是觉得都过去了没必要,另一方面是觉得有些东西太过危言耸听,她的姐姐妹妹一个比一个弱不禁风,最是不能受那种刺激的。
施玉瑶嘴角扯起抹淡淡的笑,神情慢慢正色起来,问她:“想听真话想听假话?”
施乔儿眼一睁:“这不废话,当然是真话了!”
话说完又小声嘟囔:“不过我也有些好奇,我如果管你要假话,你会对我说些什么。”
施玉瑶嗅了口空气中的花草香,瞟了眼三妹,狐狸眸子弯着,盈盈笑道:“我会对你说我突然爱上了他,觉得离了他不能活,决定抛下过去种种,和他好好过日子。”
施乔儿傻了:“这是……假话?”
好家伙这要被她二姐夫听到问题还不大了。
见施乔儿转身张望的样子,施玉瑶轻嗤一声道:“胆子别这么小,小雁行心里有数,即便听到了他也不会心酸难过,他心里明白,所以我们俩才能有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