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乔儿认真想了想,说:“只有冬天喜欢,因为围着炉火暖和,烤出来吃着也暖和,不过我是很少这样吃的,在家时我娘说那些容易给自己蹭一身灰,脏兮兮不好看,是哄小孩子玩的,大姑娘要有大姑娘的样子,要娴静。”
说归说做归做,施乔儿这辈子跟“娴静”二字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就是了。
沈清河打量着路两旁的积雪,沉吟片刻道:“那趁着现在冬天还没过去,咱们回到家,把想烤的都烤上一遍。”
施乔儿双眸一亮:“可以这样吗!”
沈清河嗤笑一声,恨不得再多长只手去揉她的头,温声说:“怎么不可以?在我们自己家里,你想怎样就是怎样。不过该注意还是要注意些,还记得咱们原来的房子是怎么没的吗?”
本来很是悲伤的一件事,经沈清河以这样的方式一说,施乔儿直接笑出了声,笑完逐渐安静下来,抬头看着漫天星光闪烁,喃喃道:“多快啊相公,一眨眼的功夫,咱们都要一起过第二个年头了。”
“是啊。”沈清河说,“小乔儿又要长大一岁了。”
施乔儿“哎呦”一声,心还提有多软,恨不得抱着沈清河就亲上一口,可惜她是在他的背上舒服趴着,一时半会还真舍不得下去。
此时离出齐王府还要走上会子路,周遭婆子丫鬟虽是簇拥,却也离得不远不近,沈清河步子又大,轻松便将人甩开一截儿。
她转头扫了眼其余人,心里坏水一翻,将沈清河的衣领往下一拨,唇瓣紧贴在他的后颈上,轻轻舔咬起来。
“嘶……”大冬天的,沈清河倒吸一口凉气,无奈道,“又皮。”
施乔儿又扮作无辜模样:“放心吧相公,她们只当我趴在你肩上睡觉来着,不会发现的。”
沈清河:“……”
他在乎的是这个吗。
施乔儿越来越胆大,仗着大庭广众之下沉清河没法拿她怎么样,借着趴他肩上小憩的假样子,在他耳后点了一连串的火,一旦消停,让他以为她愿意放过他了,她就再悄悄张口,用齿尖轻轻硌上他一下。
还要在他耳畔悄悄说上句:“相公好香,想吃掉相公。”
“……”
沈清河觉得,有些事,真怨不了自己。
好不容易到了马车上,施乔儿感觉沈清河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怪,知晓是玩脱了,但想到车厢中冰冰冷冷的,她的亲亲相公担心冻到她,肯定不会对她做些什么,便又是不知死活缠到他身上仰头一亲,手也开始不老实。
“三娘,别闹了。”沈清河眼中忍耐明显,别过脸故意避着她,喉结却在滚动。
他越这样施乔儿就越忍不住继续凑近他,说话时还故意微蹙着眉头,当真是在认真询问似的:“怎么样是闹啊相公,是这样……还是这样?”
沈清河干脆回过脸,抓住她那只乱动的手负到腰后,另只手臂揽住她的腰一使力,轻松将人带到了自己的腿上。
施乔儿动了动腰,知他现在有多难受,却委屈着道:“车厢里面好冷的,相公肯定不舍得冻着我吧?你必定是能撑到回家的,对不对?”
小样儿,天道有轮回,终于轮到她磋磨他一回了。
沈清河眼底泛着红,呼吸一声重过一声,指腹捏着那只嫩如笋尖的小巧下巴细细摩挲,小声道:“放心,我不去你衣物。”
施乔儿眉梢一扬,正准备得意呢,便听沈清河在她耳边又道——
“一门之隔有人赶马,等会儿,小点声。”
……
虽同在城里,但糖水街地势僻静,从处于繁华地段的齐王府过去,也得历经半夜。路上有些残雪未化,结成冰凌铺在地面,一路颠簸。
施乔儿下了马车,路差点没走成个儿,眼里水汪汪湿润一片,扶着丫鬟急冲冲往家中去,张嘴便要热水沐浴。
沈清河跟在她后面,本伸手蹭了下唇上的伤口,走出两步不知想到什么,返回马车上,将那条做工精致的鸳鸯绦藏于袖中带回。
次日晌午,天气仍有些阴,所幸不再刮风。
沈清河在房中写他的卷牍,施乔儿带着四喜猴儿去了湖畔,各揣一把石头,努力把结冰的池畔砸出窟窿喂小鱼。
砸着砸着,她的注意力不在冰面了,而是在池畔的亭子上。
施乔儿伸手比划了下,双目一亮,突然间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欣喜着对四喜道:“去找点厚毡什么的!我要把这个亭子的四面都包起来,这样人待在里面就不冷了!”
四喜诧异:“姑娘若是嫌冷,直接回到房里不好么?”
施乔儿:“哎呀你不懂,我要在这亭子里烤东西吃,烤完吃完将厚毡一揭,烟气便散了,多便利。”
四喜虽不懂自家姑娘的脑瓜中都在想什么,不过还是照着吩咐去做了,待取来厚毡挂在亭子四面,里面再升上炉火点上炭盆,小小一方天地顿时温暖如春日,与待在房中相比,又是另一番感觉。
施乔儿原本还只是烤些瓜果什么的吃着玩,后来脑筋灵机一动,让猴儿跑到厨房去取了一方猪肉过来,用筷子串上,架在炭火上烤,没一会便滋滋冒油。
四喜看着直皱眉头,好心劝道:“姑娘不会打算吃它吧?还是不要了,您听奴婢一句劝,烤些别的吃也就算了,肉这样直接烤,烟熏火燎的也不干净,吃下去闹肚子疼怎么办?”
毕竟她家姑娘过往吃只不是当天现捞的虾都要犯恶心的。
施乔儿却大喇喇全然不放心上的样子,转着筷子让猪肉烤得更匀称些,还伸手扇着烟气道:“我就是好奇嘛,我好像还没见过这种吃法,炙羊肉在过往倒见我娘吃过不少次,但我不喜欢羊肉,也吃不下去,干脆就弄个炙猪肉。”
四喜欲哭无泪:“姑娘,炙羊肉那也是在锅中做出来的啊,哪有这种直接摆到炭上烤的吃法?不干不净的,看着就……”
施乔儿翻了个白眼:“哎呀,再唠叨我,等会烤好了第一个就给你吃,四喜你再去给我找把刀来吧?我怎么感觉肉太大块了,不太好烤熟的样子。”
四喜哭丧着脸正准备去,厚毡外便有人声传来:“娘子,五皇子带人在外面求见呢,是否要见?”
施乔儿雀跃起来:“见啊!正好赶上了!让他俩来吧,我正愁这一大块子肉回头要怎么吃呢。”
少顷,朱昭带着邀月来到亭中。
本以为是沈先生摆着一案香茶相候,清朗脱俗宛若世外仙人。
结果是沈夫人围着炭火烤大块猪肉,见他们来,还不忘招手:“坐坐坐,别客气,等切开再烤一会儿就能吃了。”
朱昭啼笑皆非,本来是有些犹豫的,但飘来的味道实在是香,不由便坐下了,看能烤出个什么花样。
刀还没到,施乔儿扫了眼邀月腰间的剑,就那么神态自若地一伸手:“借我用用。”
邀月看了眼剑,又看了眼肉,脚指头想也知道这傻子想干什么,冷嗤一声道:“我这剑是用来杀人的,你确定要用来切肉吗?”
施乔儿瞬间收手:“啊那算了。”
朱昭咳嗽一声,努力憋笑。
又过一刻,终于把四喜给等来,施乔儿不是很想碰那油油一大块,便让四喜用筷子摁住肉,双手握刀,拉大锯似的把肉给锯成了小块,串在筷子上接着烤。
这回一烤,往外冒出的油更多,滴在炭火里,滋滋直响,香气四溢。
沈清河也被香味引来,掀开厚毡进来道:“好香啊。”
施乔儿即刻弹起来,兴高采烈跳到沈清河面前:“相公!我做的!”
朱昭起身拱袖:“先生。”
沈清河点了下头,并未有太大反应,坐到炭火前帮着娘子烤肉,还颇有见解道:“三娘主意真好,这种天吃个炙肉最是舒服不过,配些爽口小菜,便是极好一顿。”
施乔儿挨了夸,心里更加美了,若是有尾巴,此刻定会晃来晃去嘚瑟不行。
“那我就去厨房弄些菜过来,”她笑嘻嘻提议着,“酒窖中应该还有剩的桂花酿,我也带来一坛。”
沈清河:“我与你一起去。”
施乔儿摆手,噙笑飞他一记眼刀,极为动人的娇嗔模样:“你给我在这好生烤肉吧,反正现在是由你接了,若是不好吃,回头唯你是问。”
沈清河只得无奈点头,嘴角直往上扬。
邀月似乎觉得跟俩臭男人待一块没多大意思,随着施乔儿一并往厨房去了。
朱昭呷了口茶,看着如谪仙个人物坐在炭火前专心烤肉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我现在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先生能将功名利禄视为尘土。”
沈清河却轻轻一笑:“沈某是个俗人,生活在俗世,哪里能将那四物当真看作尘土一般轻重?只是冬有暖衾,夏有凉席,又有夫人相伴,日常吃喝不愁,如此,便胜却人间无数罢。”
朱昭听着,沉吟片刻,好奇道:“若先生当年未与施三姑娘成亲,如今会是如何光景?”
沈清河微微顿眸,开始去试想那种可能性,沉默片刻启唇说:“可能,早就离开了京城。”
当时之所以回来,只是为了完成母亲重归故土的心愿。若没有遇到他的三娘,或许在母亲离世以后,他就会带着猴儿启程回钱塘,又或者去到其他地方,如同他过往岁月一般,永远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