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男子混乱的咒骂声混在一起。
“怎么回事!”
“是、是是玄麟卫啊……”
“玄……玄麟卫是……首辅……”
谢汝被柳愫灵护在身后,她睁大了眼睛看向沈长寄,对方不偏不倚,接了她的目光,她只觉心神巨震,一股悸动窜上了头顶。
男子如前几次一样,只淡淡扫她一眼便错开对视,他抓起放置在坐席旁的佩剑,站起身,朝着一位年轻公子走去。
那位公子正是敬义侯第二子,冯明涛,方才在席间谈笑风生的翩翩公子此刻被玄麟卫制服在地上,狼狈极了。
“大、大人,这、这有话好说、说……我儿犯了何错啊……”冯母被冯轻罗搀扶着,才没有当场昏过去。
“沈、沈大人,我兄长是好人,怕是误会了……”
沈长寄走近,手握着刀鞘,刀背抵住冯明涛的下巴微微上抬。
冯明涛被迫抬头,对上了首辅大人冰冷的眼神,那洞察一切的目光能令世间一切阴私污秽无所遁形。
“带走。”
这一声无情的命令仿佛来自地狱阎王的召唤,冯母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
当玄麟卫去扣押冯轻罗时,冯轻罗哭哑了声音。她拼命挣扎,手指抠在玄麟卫坚硬的铠甲上,指甲折了大半。那一刻,仿佛天塌了一般。
不出片刻,相关的抓走,无关的迫不及待出了宫,宫里很快恢复了平静,可冯家这一场浩劫还只是个开始。
**
幽深寂静的黑夜里,万家烛火已熄,唯有建造在皇宫东南侧的首辅府宅,依旧灯火通明。
沈府的书房内,一尊青绿古铜香炉置于案上,幽淡的安神沉香隔火炙烤,香烟笔直而上,缭绕不绝。
平瑢立在书房正中,踌躇不已。他带人将冯明涛关进了玄麟卫,因无确凿证据,且冯明涛乃是敬义侯之子,他们不便用刑,因此今夜并无任何进展。但困扰平瑢的,并非是这不顺利的差事。
沈长寄合上一封奏折,又打开下一封,头也没抬,“说。”
平瑢拿不准主意,问道:“大人,您抓冯姑娘,她亦是本案嫌犯?”
“不是。”
“哦……那您……您把她也关起来是为何?”
沈长寄批注的手一顿,墨点在纸上洇开。
为何……
他正思忖着理由,还未能找到借口,平瑢突然恍悟般叹道:
“属下懂了!您可是要震慑敬义侯?”
沈长寄:“……?”
他不动声色,“嗯?”
平瑢越想越觉得有理,“大人多谋!您定是听闻这冯明涛与冯轻罗乃是龙凤胎,敬义侯夫人将这对兄妹视若珍宝,抓了这二人,是在给敬义侯府压力!”
“再者,此案牵连甚广,敬义侯与您争了半天办案权,最终败给了您,他心里定然不平,他儿子如今又犯了事,肯定要巴巴地来求您网开一面……”
沈长寄冷眼一扫,平瑢自觉失言,拱手便要告退。
“等等。”
平瑢停在原处,等他吩咐。
沈长寄重新将毛笔沾满笔墨,俯首卷中,“明早都放了吧。”
平瑢:“……”
这人刚抓进来,凳子还没坐热乎便要放了?
沈长寄道:“冯明涛不愿开口,多留无意,盯牢敬义侯府的动静,还有……工部。”
平瑢退下后,沈长寄卸下一身疲惫,躺在榻上,准备歇息。
玄麟卫办案向来可谓不道德,沈长寄更是从不在乎这个过程中是否会伤害到其他人,冯明涛锦衣玉食,是个空有野心、没什么城府的绣花草包,他耽于声色犬马、吃喝玩乐,唯一的优点恐怕就是孝顺了,沈长寄早就料到不会问出什么结果。
至于冯轻罗,更是与本案毫无关联。抓她的理由究竟是什么,沈长寄自己清楚得很。
徇私于他而言还是头一遭,这个中滋味倒也不错。
夜深了。
黑暗中仿佛有一只狰狞的怪物,被阻拦在佛光护佑的沈府门外。它张着森然的大嘴,正张牙舞爪地徘徊,欲噬人血肉吞其精魂。
忽而府内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慢慢飘散在空中。
怪物生了几分胆怯,踌躇着,打算离开。
几名玄麟卫扛着数个尸袋走了出来,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
贺离之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丑时。
他忙了一天才歇下,此时忍着怒火看向一身麒麟服饰的平瑢,咬牙切齿:“最好是沈长寄这厮快要死了,否则……”
平瑢连色有点难看,沉默着。
贺离之浑身一激灵,瞬间清醒,他不再多问,随手抄起外袍,蹬上官靴,随着平瑢急匆匆地往沈府赶。
第7章 谢汝眼前一黑,跌进了一个……
贺离之赶到沈府,一进府门就发现味道不对。
他皱眉算了算日子,压低声音问平瑢,“已过子时,今日恰是初七,你们大人……”
每月初七对于沈长寄而言都是格外痛苦格外难熬的一日,他有心疾,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这一日他的性情会变得比以往更加暴戾,残虐,想要杀人的欲望会变得无比强烈。
平瑢绷着脸,“不是大人的错,有刺客闯入府中,意欲杀害大人。”
贺离之眸色一沉,一向温和的人此时竟生出了些戾气,冷声道:“那便处理干净了,别让人发现。”
平瑢:“自然。”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沈长寄的卧房。那一瞬间,平瑢浑身紧绷,握紧了手中的剑。
下一刻,前方有劲风袭来,贺离之熟练地往旁边一闪,蹲下抱头,平瑢抽出刀剑,直直迎上去,暗器砸在泛着冷光的剑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人,是我!”贺离之及时出声。
攻击停了,男人的背影映在山水屏风上,半晌才低着声音,“滚。”
他手里还握着剑,尚未干涸的血迹顺着剑身流了下来,屋里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平瑢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祈求地低头看向蹲在地上的贺离之。
贺离之应对这般场景已熟能生巧,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瓶,放到了脚边。
他对今夜之事只字不提,顾左右而言他,“长寄,那晚你叫我为那位姑娘看诊,原本是有话想问我吧。”
叮——
刀剑扎向地面,男子席地而坐,背影寂寥,手边只有一把沾满鲜血的宝剑。
贺离之继续道:“听闻转日清晨,大人冒雨疾驰回京,只为吃上一口五香糕,下官竟是不知,大人何时这般重口腹之欲了,那酸甜苦辣在您口中,有何区别?”
唰——
长剑脱手,被人随意丢在地上。
屏风后的男人即便手未执寸铁,也叫人不敢靠近。
贺离之挑眉看了一眼平瑢,好似在说,“我厉害吧。”
他清了清嗓子,顺势坐在了地上,盘着腿唠起嗑来,“你想问我,她是否便是你找了许久之人,可对?”
沈长寄:“你不必说。”
沈长寄这个人,自相识起便是无心无欲的冷情模样,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能左右他的心神,他意志坚定,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今日这种类似逃避的情绪,还是头次见到。
贺离之自顾自道:“或许。”
“……”
沈长寄:“或许?”
贺离之叹了口气,“是啊,或许是,或许不是。”
“何意。”
“长寄,你知道的,我看不到你此生之命。”贺离之眯了眯眼睛,回忆起为那姑娘看病时的感受,“她的,我也瞧不清。”
“我被奉为国师,会些异术,自诩天下能人之首,自认为无窥不透的天机,但遇上你之后,我才发现,我所见,皆是管中窥豹。”
“我能帮陛下巩固他的江山,却从始至终都看不透你的,从前只有你,如今又多了一位。”
“我私心觉得,你与她冥冥中必有关联,但这缘,恐怕只能靠你自己去寻。”
贺离之滔滔不绝地说了半个时辰,说得口干舌燥,终于等到了屏风后之人愿意自己走出来。
男人雪白的寝衣已被鲜血染透,贺离之知道,那定是别人的血。
他裹着一身血腥气,冷厉的眉眼望人一眼便会遍体生寒。随手拿过一件衣袍,慢条斯理擦拭起手中宝剑。
此时贺离之已经拽着平瑢躲到了门边,离得远远的。他躲在平瑢身后,指了指地上,“药在那,实在疼就吃一些,虽无法消除你的痛苦,但却可以暂时陷入沉睡。”
虽说睡着了也依旧能感觉到痛,但时间会过的快些。
贺离之和平瑢出了门,两个人站在廊下,谁也没说话。
就这么相顾无言了一会,平瑢有些难过地开口:“贺大人,你不是说那药有毒性……”
贺离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唏嘘道:“你看他,简直离发疯不远了,若不是我灵机一动,将那位姑娘搬出来,他只怕要将你我二人也斩于刀下了。”
平瑢一惊,坚决道:“不可能!”
贺离之难言地看他,“我提到那位姑娘,他才将剑扔下,显然是那时才认出我,而非一进门时听到我的声音便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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