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瞬间鸦雀无声,片刻后,群臣沸腾。
都看沈长寄不顺眼,恨他武断专行,惧他冷血从不留情面,但又都得靠着他,毕竟首辅大人确实是把好用的剑,许多他们不愿做的事,便是由沈长寄来当这个恶人。
他们已然习惯,就连成宣帝也不能没了他,此时他却说,要撂挑子不干了??
成宣帝只想借着此事敲打敲打沈长寄,叫他收敛一二,不曾想这一棒子下去,力使大了。他从龙椅上坐直身体,刚要劝,却听沈长寄继续道:
“这朝廷并非没了臣便无计可施,陛下英明神武,朝臣人才济济,没了臣,这大轩盛世也不会有一点差错。”沈长寄语气诚恳,“臣有错在先,万死难辞其咎。”
众人:“……”
首辅以退为进,打的人措手不及。
成宣帝坐不住了,瞪了一眼敬义侯,冯明涛的死还真赖不到沈长寄的头上,毕竟又不是他派人杀的,玄麟卫抓住了杀手,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可眼下再把人劝回来怕是难了,几番游说不成,沈长寄的态度十分坚决,毕竟人家连自省的折子都提前写好,显然无转圜余地。
成宣帝只能作罢,不情不愿地准了奏,将冯明涛之死的案子交由刑部袁别主理,而鹤州的事交给工部自己内查,。
沈长寄卸了担子,一身轻松,他心里清楚,这案子落到工部自查,便注定是查不出首尾的,一日查不出真正的凶手,那么谢汝便只能在他府上多留一日,他绝不会放人。
首辅大人算盘打的极好,下了朝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皇宫,脚步声风般往家走。
他给自己挣了一个月假回来,方便好好与谢汝培养感情。可昨日刚把人惹急,今日要什么理由去找她呢。
沈长寄坐在书案前,胳膊抵着堆积的案牍,手指轻压着嘴唇,思考着绝世难题。
他的眼神处于游离状态,直到平瑢来敲门,将写着工部所有人员生平过往的卷宗放到了桌上,压在了那本账册上面,他的目光投注过去良久,终于将带有九节菖味道的账册拿在手中。
**
午膳刚过,谢汝倚在榻上,正入迷地看着怪谈杂记的第二册 。
眼前光线一暗,有个人影将她笼罩。谢汝抬头,看到了一身常服的男人。
他穿月白色的衣服很有清雅公子的味道,她险些分不清是前世还是今生。
“有事找你。”
语气已尽可能地温和,却仍能叫人觉出冷意,与前世他从骨子里冒出的暖还是不同。
谢汝忙整理仪态,向他福身。
男人在一旁落座,将冯明涛的账册摆在了桌上,他翻开册子,停在某一页,指着说道:“全册所用纸张,用材皆是去年的,而这一张与其余不同,很新,且换了一种用料,此料仅今岁有,你来闻一闻有何不同。”
谢汝面无表情地“哦”了声,感情把她当狗鼻子了。
事关重大,她不敢马虎,接过后认真地嗅了几遍,还真察觉出点蹊跷。她又确认了一下前后两张,以及其他页数,思忖片刻,给出结论:
“这页是后加的,”她指着有反复拆缝痕迹的装订之处道,“此页有浓重的檀香气,应是家中的熏香所致,医馆里不常用。”
“冯明涛喜用檀香,我对比了笔迹,这一页应是出自他之手。”沈长寄微微点头,“你继续。”
谢汝皱着眉,问道:“请问沈大人,关于九节菖的来处,您可查到了?”
沈长寄道:“郦京城内仅一家医馆有,在城北。”
“城北……城北不沿河,不对,大人,真的只有这一家吗?”
男人的眼里泛出了一丝兴致,他此刻十分后悔把案子甩手给刑部,若能与她共同查清楚真相……他光是想想,便觉得愉悦。
他不答反问:“你是何意。”
谢汝反复查看账目,那日匆忙,竟漏掉了十分重要的线索!
“郦京城倚河而建,郦水河边生有一香草,名唤陵香,气味清幽,甜中带了点清凉,有醒神功效,此香只有郦水河畔才有,这册子上沾了些那味道,说明医馆定是开在郦水河边的。可城北并无河流经过,若是城南,便对了。”
谢汝苦思不得其解,忽听男人低沉的声音笑着。
他道:“郦京城中仅城北一家有九节菖不假,然在南边的城外,亦有一家医馆,依水而建,且在两月前才收入了不少九节菖。”
谢汝一愣,随即笑了,略带埋怨道:“你不早说。”
沈长寄唇角带着笑意,欺身向前,将她的小手合拢在掌心握牢,谢汝吓了一跳,忙后靠躲闪,可男人的力气极大,攥着她的手不撒开,强势地靠近,让人无处可逃。
“卿卿之慧,足令我神魂颠倒。”他的眼底慢慢燃起一团火苗,言之切切,“谢姑娘,我心悦你,便应了我吧,可好?”
第13章 这写的什么鬼画符?(一……
光天化日,沈长寄抓着谢汝的手,目光灼灼好似要吃人。
谢汝不安地瞧他一眼,默默把手抽了出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抱着杯子坐得离他远了些。
思来想去,唯有一条能解释通,这一世的沈大人,或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磕到过脑袋。
若头部未曾受过重创,那定是误服过能损伤身子的毒药,那药会令人时而癫狂,做出些匪夷所思的行径。
毒药定是那位庸医国师开的,谢汝想。
且不说沈大人这几日热情过了头,寻常的男子,再热烈的求爱也没有这么个求法的。用“逼迫”二字形容一点儿不为过,且他所言时常出人意料,叫人弄不清他意欲何为。
寻常人哪有如此的?
谢汝仔细回忆着那日在客栈,她向莲月探听“沈大人”时,莲月是这样讲的——
“沈长寄沈大人,年二十三,轩朝最年轻的首辅。他出身郦京沈家,这沈姓便是沈国舅的那个沈,沈国舅是他父亲,宫里最受宠的沈贵妃是他姑姑。首辅大人的生母似乎只是良妾,出身算不得很好。”
嗯,是他。
“大人位高权重,凭一己之力爬上高位,大姑娘曾说他虽年轻,却不会让人因为他的年纪而小觑他强大的实力和手腕。”
这说的是这一世的沈长寄,可前世的他是个白衣书生,不会什么武功,也无官无职。
对了,莲月还说……
“首辅大人虽容貌俊美,但因行事太过无情果决,加之执掌让人闻风丧胆的玄麟卫,便总有传言道首辅大人滥杀无辜、嗜杀成性,且看起来难以相处、喜怒无常,是以即便是有仰慕他的姑娘,也都惧怕他而不敢靠近。”
谢汝的眉头越皱越紧,心道不好,那庸医国师开的毒药或许还会损人心智,会叫人变得面目全非,性情大改。
她一脸凝重地抬头看过去,沈长寄正拿着那本账册,放在鼻子前头闻了闻,眉头微蹙,而后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眉目舒展。
谢汝:“……”
沈大人这病情,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
她偷偷盯着“病患”的一举一动,“病患”倏得将视线投了过来,谢汝被抓了个正着,她慌乱地捏紧了茶盅,杯里的茶水溅了出来,弄湿了她的手指。
她看到沈长寄挑了下眉,张了张嘴好像又要说话。
谢汝吓得抽了一口凉气,生怕他再说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于是抢先脱口说道:“沈长寄我要看一下那本账册!”
“……”
沈长寄未曾计较她口呼他大名,单手支着下巴,按着纸张的手指缓缓抬起,勾了勾,“过来。”
谢汝:“……”
轻叹了口气,硬着头皮上前,坐到他旁边。
沈长寄的嘴角浮起一丝浅笑,“看吧。”
谢汝伸手去拉账册,可男人的手指死死按着,怎么抽都抽不动。
谢汝嘀咕:“那你倒是松手啊。”
“坐近些,我也要看。”
“……哦。”
谢汝的脸皮比不过人家厚,只能拖着木凳往他身边靠了靠,隔着仍余一人空位,她便不再向前,抻着脖子往书上瞧。
沈长寄不满意她离的远,抓住她的凳子腿儿往自己这边拽。谢汝猝不及防他动作,吓得叫出声,身子摇晃不稳,赶紧抓住面前唯一的扶手。
男人看着胳膊上白嫩的小手,唇畔的笑意渐浓。
谢汝这下顾不得脸红了,瞪了他一眼,她劲儿也没人家大,自暴自弃放弃了挣扎,只能在心里小声怒吼:“挤死你!热死你!”
她暗自别扭了没一会,便仔细看起来冯明涛写的那一页。沈长寄早便将那页的内容记在心上,无需再读,少女看书,他便看她。
冯明涛所书的这一页,只有不多的寥寥几字,在纸的中央,共三行。
谢汝微蹙着眉,手指从第一行划过,一行一行慢慢读着:
“辰甲北二,子丙东二,卯庚南二。”
“申甲北一,丑戊东三,卯庚南一。”
“卯庚南三,午辛西二。”
谢汝:“……”
这写的什么鬼画符?
耳边蓦地响起一声轻笑,谢汝歪过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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