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魏霁提前知道毒性会在十五这日发作,这般有规律有准备,绝不是一句简单的余毒未清可以解释的。
这些事越琢磨她便越发觉得自己可能被瞒了很多。
再者说,就她这段时间里所见过的状况来看,这般不同寻常的毒,真的能被淬在箭矢上吗?
沈容倾出身将门,并非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少女。她知道有些毒需内服,有些毒只要轻轻一碰便能染上。但能将毒液淬在兵刃上并在攻击成功的时候起效,绝非是什么容易的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魏霁受伤是在北营,北狄人已经有这样的工艺了?
沈容倾这样想着,便这样问了出来。
她轻轻开口:“殿下|体内的毒,是不是几年前就存在了?”
魏霁凤眸微深,望着她的眼睛里翻涌过一缕不易觉察的晦暗。
他不置可否。
“为什么会这么想?”
沈容倾抿了抿唇,没回答他的问题,她声音很轻:“我真的很担心殿下。”
担心他的身体,也担心他是不是一个人背负了太多的东西。
相处得久了,不在意便逐渐成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魏霁感受到了怀里的人在极为轻微的颤抖,半晌,他缓缓开口道:“五年前,我中过另外一种毒。”
沈容倾抬眸微微一怔。
“另外的?”
“嗯。”魏霁点了点头。
他大致给她解释了一下,所谓毒性,发作起来就和她今日所看到的差不多,时间大致都是在十五,白日的时候便会有所感觉,等到了夜幕降临圆月之时是最严重的时候,过了子时就会逐渐消失,也不会有性命之虞。
他将一切都说得那么的云淡风轻,就好像他在讲述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件无关紧要有关别人的事情。
沈容倾想起了上一次她与江先生的对话,那个时候江镜逸也说,魏霁会好起来的。
可……
她想问魏霁为什么一直瞒着她。可话到了唇边,忽然又觉得不那么重要了。
想来所谓箭伤不过是为了这道伤而设计的遮掩。
他瞒过了世人。沈容倾很难想象,这五年来,他是如何拖着这样的身体不停不休地征战于沙场边疆的。
她朱唇轻抿:“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医治?”
魏霁垂眸望着她,坦白与不坦白仿佛就在一语之间,可当他望见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时,忽然就不忍心告诉她了。
“有。江镜逸可以。”
第75章 装睡。
有那么一瞬间, 沈容倾心里想着的是能治就好。
她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听到魏霁的话,一直以来紧悬着的心终于在这一刻逐渐安稳了下来。
江先生医术高超, 师从名门又继承了药谷全部的医术,世上没有什么病是他不能治的, 可能只是过程会有些曲折, 麻烦一点, 时间久了一点。江先生连她母亲常年的顽疾都能那样轻松地治愈。
她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沈容倾重新低下头,温声开口道:“殿下要快点好起来。”
深邃幽暗的凤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闪过了一缕意味不明的变幻, 魏霁喉结微微动了动:“好。”
夜色已深, 明月挂在空中映衬着树影, 寝殿里只燃了两三盏小烛灯,被珠白色的灯罩拢在里面,微微散发着柔和的光线。
嫁入王府其实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一直以来沈容倾自以为对魏霁这个人要比其他人更加了解,可今日她才恍然发觉, 她一点也不了解他过去的事情。
就像他今日所说的另一种毒,这是她此前完全没有听说过的。那是什么样的毒,又是在何处, 发生了什么而中的……这些事情她全部都不清楚, 可身边的这个人不愿提起,她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沈容倾轻轻松开了攥着魏霁衣裳前襟的手, 声音极低:“殿下为什么先前要瞒着我?”
不惜大费周章地将她支走,又找了理由不让她回来。就像现在这样说给她听,哪怕只是些皮毛的东西,她未尝不能接受。
他今日肯说给她,说明他还是信任她的吧?
她等了很久不见那人回应, 抬眸却见他薄唇微微上扬。
魏霁声音低醇慵懒:“怕将你吓跑了。”
他真的有认真考虑过,如果她想逃走怎么办?只是事情还没等想出个结果,她便自己撞进来了。
不过魏霁觉得,他现在知道答案了。
轻搭在她腰身上的胳膊不着痕迹地往里收了收。
沈容倾果然对此毫无所觉,她听着他的语气,不由得抿唇道:“殿下,我在说正经的。”
魏霁淡淡笑了笑:“我说的就是正经的。”
身体里残留的灼烧和疼痛感好像也没那么难捱了。他的注意力只在她一个人身上,那双深黑色的凤眸里也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魏霁忽然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沈容倾的侧脸:“为什么晚上突然跑回来?”说好的明日一早他派人去接她,她当时也答应得好好的,却突然改了主意。
沈容倾艰难地躲避着他“为非作歹”的右手,最后无奈地只能自己将脸捂住,根本无暇回答他的问题。
魏霁眉心微微蹙了蹙,以他对沈容倾的了解,她不会不喜欢在这样的日子里和家人团圆。难不成是又有人找她麻烦了?
他语气不善:“你家里其他的人是不是又难为你了?”
沈容倾心道他这是想哪儿去了,难道他自己心里不清楚自己第一次到她家的时候那样子有多吓人吗?
板着个脸不说,语气也淡漠,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将府里的五姑娘给发落了,除了沈容倾之外的人见了他,只有跪着的份儿。
即便过去了这么久,那一次经历的“余威”犹在。再加上她上次借着魏霁王妃的名头将郭氏的心腹之人送进了官府。
现在安南侯府里的大部分人见了她都绕路走,生怕一不下心做错了什么,引得她注意,被她一并送进官府里再也别想出来了。
沈容倾倒是不介意他们怕她一点,人总要有所畏惧,才会有所顾忌。
如今安南侯府里也就只有沈雅娴同她亲近一些。
话说她今晚提前回来,不就是为了……
沈容倾一愣,下意识地开口轻轻“呀”了一声。
魏霁眉心紧皱:“怎么了?”
“我的月饼……忘记了……”
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着实让不知道事情经过的人感到费解。
魏霁闻言以为她是突然饿了,微微有些无奈:“没用晚膳?月饼还有,我叫下人给你拿些过来。”
沈容倾赶紧摇了摇头:“不是。”
“是我做的月饼……”
她垂眸轻抿了下唇,声音很轻:“本来拿回来想给殿下尝尝的。”
可谁知她一进门便看到了那样的场景,后面的事便不是她能控制的了。月饼的事被她忘得死死的,若不是魏霁忽然问起她为什么回王府,她根本不会想起来。
魏霁凤眸微动:“你亲手做的?”
沈容倾没留意到魏霁的神色,微微颔首道:“嗯,下午的时候跟母亲一起,做的多了,就想拿回来也给殿下尝尝。”
其实也不完全是做得多了,毕竟她当时睡了一会儿起来得有些晚了,总共没包几个。可是属于魏霁的那几块,都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她自己都没舍得吃。可这样的话她肯定不会和他说。
魏霁忽而开口:“我命下人去取。”
沈容倾见他真的要起身,忙抬手拦了他一下:“殿下生着病,夜里吃这么甜的东西对胃不好,明日……明日等殿下好些了,我亲自给殿下送过来好不好?”
她虽然忘记嘱咐月桃了,但月桃应该还记着这事,会将那几块月饼妥当安置的。
反正现在早已经过了子时,今日也不算是中秋了。
魏霁垂下视线望着她,薄唇微微动了动:“明日你还会过来?”
沈容倾心想他问得这是什么话,她不过来,难道还要去别处吗?况且前些日子,她也是每日都会来找他的。
沈容倾猜不透魏霁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开口:“……不可以了吗?”
魏霁轻轻捻了捻她身后垂在榻上的长发:“可以。”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许是白日里舟车劳顿,晚上又忙碌了一整晚的缘故。沈容倾原本还想着待会子要起来给魏霁重新换一条湿帕子,可是她和魏霁说着说着话,没过多久,困倦感便涌上来了。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两个眼皮沉重得像是随时要落下。魏霁寝殿里的床无疑是极为舒适的,床榻上的被褥前不久刚被下人换了新,枕头软硬适中,锦被非常柔软,是由上好的缎面制成。
沈容倾本就累了,沾了这样的大床更是催着人入睡。就连魏霁寝殿里时常飘散的药味也在无形中成了她最好的安眠香。
临睡前最后的记忆定格在了,耳畔那道沉缓低哑的男声。
“睡吧。”
沈容倾不自知地点点头,轻轻阖上了眸子。
……
她甚少睡得这样安稳,好像上一次这样还是在皇城那个小别院的时候。
一整个晚上,她连个梦境也没有,只沉沉地睡着,以至于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连姿势都未曾变过,还像昨晚那样躺在魏霁身侧,只是她好像比睡着前靠得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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