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倾不知道他需要泡多久,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池水边等他。
魏霁阖了阖眸子,体内肆虐的灼烧感稍有缓解。这会子翻涌上来的毒性远比她刚进来时要严重。魏霁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他第一眼便看见还在原地站着的沈容倾。
“回去吧。”他低声开口。
沈容倾清澈的杏眸微动,缓缓摇了摇头。
她跪坐在池边,衣裙上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点药色,两人视线相平,莫名拉近了距离。
魏霁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个被她推远的杯子。
她在面对他本人的时候都不知道躲,却对一个茶杯避之不及似的。
漆黑的凤眸微暗,魏霁望着她的眼睛里翻涌过一缕不易觉察的幽深。
他缓缓开口道:“真的不走?”
“嗯。”
“不害怕我?”
沈容倾再次摇头:“我不想将殿下一个人留在这里。”
魏霁抬起了那只未沾过水的手,缓缓托在她后颈的青丝上。
沈容倾不明所以地轻轻唤了他一声。回答她的却只有不远处池水流动的声音。
“殿下……?”
云雾缭绕的浴室之中,那双动人心魄的杏眸似是也染上了些迷茫的水汽。
魏霁蓦地吻上了她温软的唇。
“嗯,我在听着。”
第73章 浅尝辄止。
雕藤镂刻的窗子紧紧阖着, 水汽迷漫的浴室之中看不到窗外此时的月色。
不知从哪里被风吹来的花瓣打着旋儿无声地落在了窗沿上,皎月当空,屋子里只有流水缓缓滴落的声响。
他要听……什么?
沈容倾杏眸微睁, 脑海内霎时间一片空白。
然而魏霁却没再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漆黑的眼眸里充斥着吞噬不尽的深暗, 冷硬的薄唇再度覆压了上去, 不同于刚才轻轻一下的触碰, 他有意将过程放缓。
这是一个在极致克制中浅尝辄止的吻。
情绪在决堤的边缘游荡,被仅剩的理智拉扯着往回走, 却随着他的靠近, 彻底迷失了方向感。有那么一瞬间, 沈容倾仿佛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甚至忘记了该如何去呼吸,身上似是被染上了对方身上独有的药味儿,被那人抵在她后颈上的手牵引着,不知不觉间堵住了她所有想要离开的可能。
身子被迫微微前倾,无处安放的双手似是失去了推开他的力气, 甚至不知在何时沾上了那些冰凉寒冷的药浴。
窗沿上的花瓣随着秋月夜里的微风飘远了。
沈容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魏霁做了些什么,清澈的杏眸惊慌失措地望上那人的眼睛,却在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 只在那双深黑色的丹凤眸中看见了她一人的身影……
噗通……
一时的分心, 原本想撑在池边稳住重心的手,与她想象中发生了严重的偏移。沈容倾整个人骤然失了平衡, 毫无防备地跌向了她身前翡翠色的池水。
“唔……”鼻梁磕在了那人坚实地胸膛上,疼得她涌出了几分泪意。紧接着席卷而来的是寒彻骨的池水和即将被淹没的恐惧。
她下意识地屏息,然而预想中的沉没并没有到来。
黑暗之中,有人揽住了她的细腰,将她稳稳地护在了怀里。
沈容倾蓦地睁开了眼睛。
“魏霁……”
她声音那么轻, 仿佛一瞬间便消散在了这满是潮湿的浴室里。
魏霁垂眸望着她,根本不在意她是不是直呼了他的姓名。
从魏霁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清她眼睛里湿漉漉的水汽,纤长微弯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抖,原本悬挂在上面的水珠无声地滚落了下来,明明只是不小心沾上的池水,却好像他又惹她哭了一般。
宽大的手掌下意识地抬起来缓缓拍了拍她的背。
“不怕了,这不是有我接着你呢。”他声音很低,却沉稳而富有磁性。
不知怎的,说完这句话,这回算是真的将沈容倾给惹哭了。
沈容倾也不理他,低头想自己将泪珠擦掉,却发现她的手此时还紧紧地攥着那人湿透了的前襟。
微怔的工夫,冷意彻底席了上来。
魏霁似有所觉,垂眸望了她一眼,也没再问她的意思,抱着她径直往石阶上走。
他不知是从哪里寻来了一条薄毯,几下便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鞋子进了水好像在浴池里的时候掉了,魏霁见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索性将她直接横抱了起来。
两人往浴室外走。
“别乱动。”魏霁低斥了一句,声音却一点不像是在凶她。
沈容倾却不得不动,因为她已经看见了他手臂绷带上越渗越多的血迹。
饶是再生气,这会子什么也都烟消云散了。
沈容倾连忙开口道:“殿下将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魏霁显然丝毫没有将她放下来的打算,就这么抱着她走到了床榻边,也不顾她还湿着,将被子拉过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他起身拉上了帷幔:“你自己将湿衣裳脱了,我去给你弄热水。”
沈容倾隔着厚重的床帘,听到了他走远的声音。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沈容倾裹着那条薄毯出现在了刚才那个浴室里。
浴室里的温度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池子里的药浴和药袋子都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温热的泉水和热腾腾的水汽。
魏霁站在她身后,低声催促了一句:“去吧。”
若不是这里还残存这那股子挥散不去的药草味,沈容倾都要以为自己走到另一间屋子里去了。显然,这里应该是设有什么机关。
沈容倾回眸望向他:“殿下身上还湿着。”
魏霁闻声漫不经心地垂下视线扫了眼自己,他声音淡淡道:“无妨。”这样的冷他已经感受不到了。
体内仍残留着毒性发作时的灼烧感,唯有将自己浸在冷水里的时候才能感受到理智下的清醒。
不过他今日似乎没能保持理智。
这会儿最难熬的阶段已经过去了,他身体里的毒总是在十五这日发作,虽不是每月一次,但是明显有越来越频繁的趋势。
从最开始的一年一次到现在的每隔两月……
江镜逸虽然也有了些应对之举,但无非是像今日这样用冷水和药浴镇压罢了。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魏霁捻了捻手指,回身往浴室外的方向走:“干净的衣服我会命人放到屏风后的架子上,泡好了自己换上。”
沈容倾怔怔地望着他走远的身影。很快,耳边便传来了浴室大门关闭的声音。
因着有温泉水的缘故,即便在屋子里这么站着也丝毫不会觉得冷。
沈容倾默默怔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抬手轻触在自己的唇上。
她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杏眸微睁,绯红的颜色瞬间从侧脸漫延至了耳根。
魏霁……魏霁一定是烧迷糊了才会这样的!
……
等沈容倾真正自己走进浴池的时候,才发现这里面的水其实并不深,就刚刚的状况而言她完全是可以踩得到池底的,只是那时她突然跌落进去一时慌乱,才根本没有探清楚深浅。
池子里的水温正好,不会太热又足够温暖,刚好能驱走方才深入脊背的寒意。
她走到池子中间一点一点将自己沉了进去,无形之中,紧绷的神经莫名得到了舒缓。
沈容倾阖了阖杏眸,忍不住又向那人离开的方向望去了。
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便总是容易多想。
很多事情细细考量起来总能发现一些端倪。
魏霁是提前一天便让她走的,不仅如此,他还提前找了江先生过来,也就是说,他是确定自己十五这日毒性会发作。
他从中毒苏醒,到现在。总共才多久的时间,谈何能摸清毒性发作的规律。再者说,看目前的这些准备和应对之法,便不难猜到,他中毒其实绝非一年半载了。
可若不是那箭矢上淬的毒,那他现在的状况究竟是什么?
事情越往深了想,便容易联想起一些从前看似没有关联的事情。
月桃在来慎王府之前曾不止一次地提起过,有关月圆之夜慎王府里的可怕传说。
说魏霁若不吃人便会变成恶鬼这样的话,沈容倾肯定是不会相信的,但传闻中沾满了血被下人从后院丢出去的衣裳呢?
恐怕不是别人,就是魏霁本人的……
……
温泉泡久了容易变得晕乎乎的,因而每次泡温泉的时间不宜过长。沈容倾在里面待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便沿着石阶走了出来。
她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惦记着魏霁的伤,随意取了条新的毯子裹了,又那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头发,这才往门外的方向走。
屏风后果然已经放置好了干净的衣裳,沈容倾一见便猜测着这应该是魏霁让月桃去拿来的,衣裳是她常穿的那件寝衣,王府里也没有人能比月桃更了解她的习惯。
沈容倾将它拿回了浴室里换好,朱唇轻轻抿了抿,缓缓走了出去。
屋子里不知何时已经焕然一新。地毯已经被人清理过了,看不出一点血液和药浴滴落过的痕迹。原本被她弄湿的黄花梨架子床,上面的被褥枕头都重新换了一套,干净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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