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豫求不动他,转而又对着秦稚哀求:“秦女郎,此前种种是我不好,我只求见苕苕一面,她是我的妻子啊!”
“这一面,你见与不见其实并无差异。”崔浔别开头,说着伤人至极的话,“何况你与永昌殿下早已和离。若非你归乡途中染病,此刻早该落叶归根了。”
“听我一句劝,为了你,也为了你父亲,更为永昌殿下好,病好后早日回去吧。你苦心孤诣追求良多,只怕到时竹篮打水。”
别的话倒也罢了,一句“你与永昌殿下早已和离”直戳兰豫心窝,他红了眼,松开攀在崔浔手臂上的手,留下一个赤色的掌印。
秦稚见状,伸手在崔浔腰上轻轻拧了一把,这样的话也是可以随口乱说的吗,别届时还要搭上兰豫一条人命。
崔浔身子僵了僵,始终不敢回头看兰豫,还是秦稚接着找补了一句:“手上的伤要紧,我与崔浔送你回去吧。”
兰豫道:“若我今日非要上去呢。”
“我想,我大概还是拦得住你的。”崔浔低着头摆出将将要动手的姿态,“打晕也好,今日我在,你便不能上去。”
兰豫忽的笑了,连站都要人扶着,此刻却问身边人要剑,颤着手要硬闯。
崔浔被剑指着,终于第一次正视了兰豫:“硬闯灵台,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命了!”
“要么滚开,要么让我...”
话未说完,兰豫便轻飘飘瘫了下去,露出后头举着手的秦稚,讪讪笑了声。
她着实有些看不下去,崔浔估摸着也当真下不去这个手,与其几个人僵在这里,倒不如快些。这一掌下去,不过让他睡一日,这一日功夫,把身上该包扎的也都能包扎了,等人醒了再慢慢劝,不比现在有用?
崔浔叹了一口气,总算不必让他真与兰豫刀剑相向。
他们帮衬着把兰豫扶到车驾上,又细细叮嘱了兰家小厮几句,才遥遥看着车驾一去无影。
秦稚问道:“为什么不告诉他,永昌公主可能没事?”
崔浔反问:“那你为什么不说?”
秦稚一时梗住,对她而言说不说好像都一样,只是崔浔不一样,他们毕竟多年至交,怎么连个口风都没透。
“你也看出来了,躺着的那个大约不是永昌公主?”
崔浔点头:“太子殿下的神情不对,尤其是把人抬出来之后,他似乎极为放松。何况面部灼烧成那副样子,身体怎么可能完好无损。”他兴致不高,始终低着头,“什么以纱覆面,更像是为了不让人认出来做的障眼法。太子殿下拦着兰豫,或许是怕他一眼便认出来了吧。”
这与秦稚猜测的也大致相仿,好一出李代桃僵,既帮着永昌公主免了苦,顺利的话也能令羊桑止背一个戕害皇室中人的罪名。
不过太冒险了些,万一被人看穿或是...
秦稚走到崔浔面前,蹲下身子,抬头仰望崔浔:“你都看出来了,干嘛不告诉兰豫,你看他那个样子,不怕出事啊。”
崔浔看着面前团成一团的人,眼里略有了些色彩:“我要是真告诉了他,只怕才要出事。你以为殿下为何兵行险着,不过是羊桑止进言,永昌殿下送往外出和亲方能止戾气。照着兰豫的脾气,要是知道了全部,你猜他会不会把整个长安翻转过来。”
“陛下不喜兰家,他安安分分归乡才是上策。”
秦稚幽幽感叹一句:“可惜哟,他们这一对。”
崔浔摸摸她的发顶,轻笑了笑,秦稚又道:“也可惜了你哟,什么都不说,兰豫怕是要记恨上你了。”
“所以过几日,等他醒了,你陪我去看看他。”
除了朝堂之上,能带上她的地方,崔浔一步不落。秦稚正想问一句,他当真不嫌自己烦,却听崔浔撇着嘴道:“我方才说话昏了头,有些害怕,所以要你陪着我。”
*
不过几日,崔浔总算鼓起了勇气,备了些该备的东西,借着秦稚壮胆去了兰府。
却不巧,兰府里主人不在,倒是遇上同为客人的黎随,怡然自得地坐着品茗。
“一同坐会,他约我申时相见,约莫也快到了。”
黎随不晓得崔浔与兰豫之间那些弯弯道道的事,只是照旧铺开话来。
“表姐去了,姑母大病一场,如今将养着。”他揉揉眉心,“陛下心里也不好过。”
崔浔倒是知道这事,不管如何,灵台上的那人还是被当做永昌公主风光大葬。宫里一连丧了两位贵人,萧崇想来也不会开怀到哪里去,这几日带着人上了灵台,也往永昌公主先时的公主府去了几遭。
他摩挲着茶盏,思索良久,羊桑止也被判了斩刑,诸事落定,若是兰豫甘愿回乡,他是否要将此事和盘托出。
“说起来最近不知为何,各家似乎都不大安稳。尤其是施家,施展嗣大婚当夜,他那位嫡兄竟做出强占弟媳的事来,那新娘子当夜投了井。”黎随兀自说着话,半晌才察觉崔浔走神,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施家名声如今臭得很。”
崔浔回神,勉强应了声:“嗯。”
“大部分还是从前和羊桑止有往来的人家,或多或少都出了事,我觉着表姐在天有灵。”
哪有什么在天有灵,不过是兰豫开始动手了而已。
崔浔掩去面上神色,兰豫到底人手不足,许多事做得并不干净。他查得到,杨家自然也能查到,只不过微不做声地替他遮掩一二。
“他此番约你,是为了何事?”
黎随拍了拍身边的匣子:“他说有事要出趟远门,让我问姑母讨了幅字,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说话间,兰豫正从外头回来,秦稚打眼一望,他脚底沾了不少泥,也不晓得做什么去了。
黎随率先应了上去:“东西帮你取来了,你要去哪里啊?何日回来?”
“辛苦你了。”兰豫的手上了药,起色比之前好了不少,同黎随笑着打过招呼,这才转而望向崔浔,平静道,“稀客,所来为何?”
崔浔一时踯躅,只是问道:“听闻你要出远门?”
兰豫颇有些诧异:“一介散人,也劳绣衣直指如此挂怀,倒也是荣幸之至。闲来无事,准备往山间走走。”
此刻倒是不必再说,连黎随都察觉出不对劲来,试探着开口:“你们两个何时这么生分了?如今梅良娣陪在姑母身边,我倒是有空,今夜为你践行?”
兰豫笑着摇头:“不合适,何况崔直指俗务缠身,大概没什么时间。”
崔浔干巴巴接了一句:“我们今夜无事。”
“可我有事。”
场面一时冷凝起来,黎随干笑两声:“出远门嘛,总要收拾收拾,等你回来再请你喝酒。崔浔,我请你和秦女郎吃酒?”
兰豫侧身,做出送客的模样来,真是巴不得他们立时离去:“诸位请便。”
惴惴而来,灰溜溜而去。
三人仿佛游魂般在街头四下闲逛,也不晓得在看些什么。
还是黎随心直口快,想问什么便问了:“你和他怎么回事,闹脾气了?不过这关头,他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俩多担待着点,别跟他一般计较。”
崔浔轻叹一口气:“一言难尽。”
“我也觉得他这几天挺奇怪的,我本来想表姐不在了,他心里不好过,多来看看他。”黎随自始至终都把兰豫当做表姐夫看待,话里多有偏颇,“谁知道他不是不在,就是关着门躲在书房里,还不让我靠近。我这不是怕他憋出病来嘛,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我请你们吃酒,就当替他赔罪了。”
即算碰了一鼻子灰,崔浔也不会真的把这事放在心上,将心比心,也难怪兰豫会对他说话夹枪带棍地。
他们信步走了许久,跟着黎随熟门熟路进了老酒家,点了惯吃的酒菜。
方上了一壶酒,几碟小菜,包厢的门便被人推开,一个小黄门小跑了进来。
“小黎郎君,可算寻到你了。”
黎随放下筷子,摸了摸鼻子:“是不是姑母那边有什么事?”
小黄门关了门,四下环顾一周,还未开口,对着崔浔与秦稚面露难色。
黎随摆手:“说吧。”
“是,陛下午后回宫,带回了一位女子,得之如宝,皇后娘娘病中乍闻此事,又咳了许久。良娣命奴婢请郎君速速回宫,还需带上府中的一枝老参。”
此事一出,仿若平地惊雷,黎随登时扔了筷子,扯着人往外走。
“我先走了。”他匆匆而去,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去把所有的参都带上,还有府里的医师,太子表哥那里去信了没有?我要你跟着作甚,去找太子表哥!”
秦稚今日一日说的话甚少,此刻见人走了,才舔了舔嘴唇,开口道:“未免有些太过凉薄...”
崔浔急急阻止她接下来想说的话:“别说了。”
然而即便不说出口,他们心里多少还是有了想法。
宠妃与独女先后亡故,发妻尚在病榻,却急不可耐地带回了个女子,连宫人都能看出如珠似宝地捧着。萧崇老来,未免有些太过凉薄。
可这话心里想的,却说不得。
崔浔往秦稚碗里夹了些菜:“先吃饭,晚些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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