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有些苦,但白泽鹿依旧很顺从地喝下。
  只是喂到一半,千清盯着她的唇,眸色渐暗,莫名口干舌燥起来。
  禽·兽。
  他暗骂自己。
  最后一点,白泽鹿喝完,舌尖无意识地舔了一下瓷勺。
  千清目不转睛。
  似乎是注意到这近乎着火般的视线,白泽鹿看了过来,正对上他的眼睛,不解地眨了下眼,“夫君?”
  温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千清放下碗,心道,对,他就是个禽·兽。
  白泽鹿注意到千清屏退了下人:“你们都先出去,在外面候着。”
  她不明所以地看过来,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震惊。
  她知道他素来不拘小节,但她不知道他竟能不要脸到这地步。
  千清屏退下人,原意并非这般下流,虽然他方才是有过一瞬的下流想法。
  他从前打仗时听老大夫说过一些按穴之法,这几日他私底下也从御医那问过,试了几次,辨认准位置后,才想着什么时候给小王后按一按,对体寒也有一定的疗效。
  “你把外衣脱下。”
  千清一本正经地开了口,已经在脑子里把肮脏的东西扔了出去。
  白泽鹿收回思绪,乖乖地退下外衣。
  “先去榻上。”
  千清想到她这个天手都是凉的,就算天热,兴许她这个身子也可能受凉。
  然而这句话,更加印证了白泽鹿的猜测。
  “哎,不,等等……”
  注意到自己的小王后不光上了榻,还退去了里衣,千清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大约是被误会了。
  他摆出了正儿八经的君子态度,直到视线落到王后白皙的锁骨上,方才还正经的王已经随风飘散了。
  此刻这个决定听从上天的安排。
  一个时辰后,千清叫了水,并对奴才们指指点点的目光视而不见。
  行文照旧上前来服侍。
  “让云起与你一道吧。”
  白泽鹿轻声说:“你身子还没好彻底,有个人帮你,你也能轻松些。”
  行文步伐停住,行礼,头低了下去,“……谢王后体恤奴婢。”
  白泽鹿没有应。
  而听到吩咐的云起连忙跟了上来,面上难掩雀跃。
  被折腾了一番,白泽鹿此刻已经没什么力气,闭着眼任由身边的两人替她清洗。
  看见她身上那羞人的痕迹,云起渐渐有些愤愤不平,“陛下真过分。”
  “竟这般不怜惜王后,还如此……”
  云起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极为过分的词,“厚颜无耻。”
  “……”
  白泽鹿睁开眼,看了过去,有些好笑,“你背后编排他,不怕被罚?”
  云起摇头,“陛下到还没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
  “……”
  北元人真风趣。
  云起性子活泼,见王后不嫌她话多,便主动说起了北元的事迹。
  “陛下平日其实话也没这么多,以前有时候太忙,甚至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
  “陛下脾气也不怎么样,被宣进宫的大臣没有不被骂的。”
  “不过陛下同沈将军的关系很好,沈将军回来时就没被骂。”
  ……
  云起自己一个人就能叨叨许久,白泽鹿时不时地会给出一点反应,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直到白泽鹿起身,云起在一旁为她更衣,才消停下来。
  行文站在边上,沉默地看着。
  下午千清并不在宫殿内。
  上午为了迎沈斐越,许多事情还尚未处理,再加上今日将士们都已回来,宫宴一事也需安排,既是迎接归京的将士,也是王后的第一次露面。
  而千清用于处理政务的宫殿,此刻格外安静。
  坐在王座上的人面色沉了下来,唇抿着,周身的气息都带着火气。
  候在殿内的奴才们大气不敢出。
  没过多久,季丞相再一次被宣进宫。
  季英一进来,便感觉到了殿内压抑的气氛,他行礼的动作还没做完,案几上就有一份奏折砸了下来。
  力道极重。
  季英被带得偏了下头,没过多久,被砸中的地方便红肿起来。
  座上的人胸膛微微起伏,然而一想到方才所见,那股怒意又窜了上来,千清厉声质问:“谁让你把南水驻扎展西边境的消息压下来的?”
  不等季英回话,千清又冷道:“你是觉得北元兵力强盛,待南水和展西交战,北元好渔翁得利?”
  季英跪在地上,脸上已经肿起,唇角染血。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道:“陛下,南水早有统一天下的……”
  话还没说完,千清便打断了他,极为失望,“那又如何?南水想统一天下,你怕北元兵败,所以想了这么个破招?”
  “你有没有想过若南水胜了该如何,展西与北元如此近,南水攻下展西,便能借展西往北元攻来,到时该如何?”
  “就算你有策略,你能保证你一定赢吗?你是在拿什么来赌?”
  季英哑然。
  “就算要赌,也是朕来赌,还轮不到你,季丞相。”
  千清太过生气,到了这时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地上跪着的人,“你既没有想过要上战场的将士,也没考虑过面临战争的百姓,你还为谁谋略?”
  “陛下!”
  闻言,季英猛地抬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千清却不想听他辩解,“暂革去你任用官吏的职权。”
  季英顿住,而后沉默地行礼。
  “滚。”
  季英一言不发地起身,退了出去。
  此刻陛下还在气头上,大约说什么也是听不进去的。
  待人离开后,殿内更为安静。
  千清按了按眼角,有些烦躁地下了座,把方才砸下去的奏折又捡了回来。
  因为砸得太过用力,边角已经有了皱褶,还染上了一点儿血迹。
  他臭着脸把奏折放在了一旁,草草地处理完后面的事情,便往御花园去了。
  到了御花园以后,才发现,自己的小王后并不在这。
  他揉了把脸,心里莫名想着,也幸好她不在,想来此刻他的脸色也不会好看。
  千清沿着小道走进亭内。
  平日里,他的小王后便喜欢待在这儿。
  想起她,千清的神色缓和了些。
  他出神地望着边上的花草,独自调整着情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恢复了心平气和,将那糟心事抛到了脑后。
  千清直起身来,正要回殿内,视线不经意扫过某处时,忽地一顿。
  他从亭内走出来,立在一处花草之前,伸手翻开了一角。
  御花园照料花草的奴才:“!”
  千清无视身后众多视线,低下身来,摸索了一会儿。
  直到摸到一个物件,才起身。
  他摊开手掌。
  是一支被拔掉了羽毛的箭尾,但并没有处理干净,而剩下的羽毛上还染着血。
第8章 你就不怕别人惦记王后?
  千清揣着箭羽回去了,什么也没说,只找了沈斐越。
  沈斐越这回来得很积极。
  扫视了一圈,确认宫殿内只有千清一个人的时候,那股子积极就淡下去了。
  见到他来,千清抬手扔了个东西过去。
  沈斐越下意识地接了,“怎么?骂完季英,轮到我了?”
  提到季英,千清不爽地皱了下眉,“能别提那糟心玩意儿吗?”
  沈斐越笑了,“糟心玩意儿现在在府里关禁闭,你把他职权最大头的革去了,他现在正伤心呢。”
  “是我关的吗?你这帽子扣得,怎么不说他这一手消息压得,我不伤心?”
  千清没好气地说。
  “季英也算鞠躬尽瘁了,你说他没心,骂得狠了。”
  沈斐越举起箭羽,端详半天,“看不出什么,不是北元的,北元不用这么细的箭。”
  “怎么什么都和你说,身为丞相,也太不稳重了。”
  千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看也不像南水的,当年打仗,他们的箭比我们还粗。”
  沈斐越凑近细看那剩下的羽毛,还浸着血丝,慢条斯理地说,“你也好意思说别人不稳重?”
  “你在哪儿找来的?”
  他调转了一下箭羽,观察着被截断的切面,“顺藤摸瓜,查人不是更容易,查这个费神。”
  千清顿了顿,没回答这个问题,“你别管,看看这个是不是……”
  “展西”二字在嘴边绕了个弯儿,还是没说出口。
  沈斐越看了片刻,收进了袖口里,“我回去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的,不过我提醒一句,这看上去像是王室用的。”
  这个王室说的谁,两人都心照不宣。
  千清拐弯抹角和他说了半天,就是不往展西上头引,沈斐越就算再傻也明白是从哪儿弄来的了。
  “还有什么吩咐,陛下?”
  沈斐越问。
  “别在这吊儿郎当,看着就烦。”
  沈斐越笑了笑,“迁怒啊,陛下,微臣哪儿敢啊。”
  “我看你哪儿都敢,这么敢,这位子你来坐?”
  千清转着茶杯,看也不看他,心里想着事。
  “天上真掉馅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