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玉 (齐齐七莫七)

　　肖云乐的步速自是比不过她, 一行人走得也慢，被她紧赶几步追上，“贵妃娘娘走得好急，臣妾差点没有追上。大家都是去皇后娘娘宫里请安, 一起走吧。”
　　“你走你的，本宫走得慢。”肖云乐一眼也不曾看她。
　　“娘娘何以要对臣妾有怨气呢，只是一路同行都如此的不情愿。臣妾也不是故意想把陛下抢走的，真不是故意的。陛下喜欢谁就对谁好了。臣妾来，想求娘娘原谅。”
　　巧嫔拦住肖云乐的去路，“而且娘娘也已有孕, 孕育皇子, 人生圆满, 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吧。”
　　“你说完了吗？”翻了个白眼, 肖云乐问她，“说完了滚远点。”
　　“娘娘心里不痛快。要是、要是打骂臣妾能消气的话，你打吧。”不但不走, 巧嫔上前一步，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
　　白眼差点翻上天, 肖云乐保持心平气和, “让开。”
　　“你打我吧、打我吧打我…”非但不让路，她拉住肖云乐的一只手，想放到自己身上。
　　碰瓷也没有这么当别人都耳聋眼瞎的，各自宫里的宫人这时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又是劝又是护着, 围着两个人团团转。
　　”娘娘！”“娘娘啊！”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手放开！”
　　“别…别打脸。”“娘娘别摔了。”
　　肖云乐惊疑不定，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被她拉住乱扯。
　　雪地滑的二人都站不稳当，拉扯间实在不敌，抬脚对着她的腿猛的一踹。巧嫔疼得一激灵，放开手想低头去摸伤处。
　　这么一动作马上就要撞到肖云乐的肚子。手快于脑，肖云乐脚向后挪，手上按住巧嫔的肩膀，反手就是一推。受力向后，自己的脚下也是一滑，跌在宫人们的护持里。
　　巧嫔是怎么都没料到肖云乐会出手反抗，还是双重伤害，而且不是出手是先出了脚。身后的人没护好，斜着倒地滚出了三米远。
　　这时候还能想到自己不能白疼一次，随即侧躺在地上，任谁扶也不起来，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的小腿胫骨处哭号，吃了一嘴的灰尘雪花。
　　陷害的目的是达到了，并且是对方主动地直接促成，但是她开心不起来。一是这么卖力不是为自己，二是不少遭罪。
　　听到动静，黎钰时加紧几步走出长街，只见众人簇拥之中，肖云乐咬牙捂着肚子，巧嫔抱着腿倒在地上哭，就差打滚儿了。
　　“娘娘您说什么。”
　　“可能要生了…要生了！娘娘要生了！”
　　“快来人啊！！”
　　扮作内侍的余添景没在身后的队伍当中，黎钰时站在拐角，快速判断形势，没有贸然上前，吩咐下去，“去找太医。”
　　平康宫只需再拐一条街，四十米左右距离。皇后闻讯赶来，把肖云乐和巧嫔接到了自己宫中，一手谋划却只做一概不知，彰显皇后之仪。
　　按礼，来了六个太医，其中还匀出了两个去给巧嫔看腿伤。
　　——
　　檀越将手心放在黎钰时的背上轻拍，“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今后不会再提。钰时，我们不要去为别人的事争执了。”
　　理智稍稍恢复，欲放手离开，反倒是檀越将她抱紧不放，“别走。再抱一下…就一下。太久了。”久到他对这一点带有目的的温情暖意都在恋恋不舍。
　　“……”
　　檀越不为别人的事伤神耗力，回了东宫。黎钰时独自返回平康宫。皇帝已带着巧嫔离开。那名死婴不知去向。
　　事发前来龙去脉皇帝在多人的讲述中捋清楚了，只道两个人都有过错，错错相抵均不做处置。死婴如何，闭口不谈。
　　口谕下达，肖云乐生产过的后续之事由皇后全权安排。此时，皇后仍将她留在自己宫中。肖云乐才生产完，醒来后还很虚弱。
　　两方都是她的“自己人”，肖云乐遭逢这种事，不是意外。为了余添景，黎钰时不能不来。
　　通传进去，皇后应允，黎钰时被让进内殿。
　　皇后坐在殿中，正与肖云乐交谈，“你也不要太难过，孩子没了还会再有。先养好身体。”
　　肖云乐依靠在床上，唇色苍白，“死得又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说得轻松。”
　　被两人视作空气并且毫不设防，让她站在殿内尴尴尬尬。
　　抽空看她一眼，皇后发话，“坐吧，别拘着了。多听听，好好学学。”
　　“是。”黎钰时落座。
　　“你若不是那般胡闹，皇子也不会有事。”顿了顿，皇后道。
　　肖云乐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还想不到你做了什么吗？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现在还来教训我。”
　　转了转头上的珠玉，对于这样的指控，皇后却并不否认，不承认也不否认，这种情况多半既是默认。她有恃无恐，
　　“可惜啊，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祭天仪式上陛下为你所做的幻象，那个才是葬送你皇儿的坟墓。”
　　“本宫承认那个时候本宫的确是慌了，竟误以为你可能会威胁到本宫。好些年了，即便是他身边的女人无数，他也从没有为一个人这样兴师动众过，为了你他会动用朝中的大臣，这不像他。”
　　“本宫还以为他对你有所偏爱，但是看到了别人他还是老样子，眼冒精光。原是本宫多虑了，你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本宫又想了想，可能他对众人昭示对你的宠爱的时候，就已经在把你往火坑里推了，这个后果是他推动所致，他只是不想要你了。”
　　“说得够清楚了吧，你明白吗？”皇后问黎钰时。
　　“明白。”
　　以一种长辈质疑小辈的所有的姿态和语气，“你明白什么了？”
　　“越是明面上的宠爱，就越是留给别人的矛头所向，向他人展示自己的软肋。父皇对她是这样，”黎钰时直视肖云乐，终是能明白为什么她从一开始要与自己为盟。
　　不单是她说的那一层理由，也是因为，所事之人完全不同，黎钰时就不会成为她的对手。但凡黎钰时正常且具有同理心，甚至还有可能会同情她，
　　“太子对臣妾也是这样。”
　　皇后笑得欣慰，两边眼角现出了几道不对称的皱纹，“好孩子，一点就透。”
　　敛了笑意，她问肖云乐，“你呢？”
　　“我呸。“
　　“太子妃啊，”有人配合，有人不配合，皇后又把头转向黎钰时，“改日太子纳侧妃，你也要体谅姑姑为你的将来做打算的一片苦心。”
　　黎钰时应声，“全凭姑姑安排。”
　　皇后起身，笑呵呵地向殿门处走，又顿住脚步停在门口，“你尽管去怪本宫，本宫就是故意这么做的。待你好了，看到宫里这些皇子公主，你会想为什么只有我的皇儿没命活下来呢。其实啊，都怪你自己。在你之前，本宫从不谋人子嗣。”
　　“卑！鄙！”肖云乐吼出声来，恨恨地盯着她的背影。如果眼神是一把刀刃，皇后只怕已被它穿破身体，钉在门上。
　　出去了一个，殿内剩下二人，“凭什么，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承认罪过还能如此嚣张？她就不怕遭天谴吗！”
　　“凭…后宫之中没有了太后只有皇后。凭她把害人的事都推给了旁人去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说了你别见怪，这是我们家的传统，我不想学到手里都难。还凭，就在你受苦受难，遭人陷害父皇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已不再需要你了。”
　　“将来的某一日，他去寻个由头或者加罪在你身上，就能出兵你的母国，刀剑相向，开疆拓土。换言之，这份和平，他不想再维持下去了。”
　　因黎钰时的话实在过于中立且刻薄伤人，肖云乐开始不分敌友，倔强地将唇抿成了一条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天道有轮回，你们会遭报应的。”
　　报应啊命啊之类的，只要一天没发生在自己身上，黎钰时就逍遥自在地过一天。她信命，但她不服。与命相争，或是她死，或是改命。
　　起身，黎钰时向她走近几步，面对着她，压低声音道，“你还没输，想想怎么翻盘，也许你还有机会。”
　　疑窦丛生，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和迷茫，肖云乐的反应像是完全不理解黎钰时的意思。也是，黎钰时不多解释，她的话太言简意赅。
　　稍加补充，“想要翻盘就去找突破口，是什么害了你就从哪里突破。”
　　不再多言，回转身走出殿外，耐心对付过皇后的软刀子、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和加倍加量的洗脑。
　　黎钰时回了锦霞殿。
　　池中结了冰，黎钰时久久伫立在池边看着冰面和雪堆。
　　面色平静地站了小半个时辰，屈膝蹲下，拿了一块一端尖尖的石头在手里，黎钰时走到池塘边，挑了一块中意的地方，开始用力敲打着厚厚的冰面。
　　被敲打的地方出现白色冰渣，阿措挠着脑袋站在她身后。


第46章 行动 “今晚杀鱼。”
　　黎钰……
　　“今晚杀鱼。”
　　黎钰时在冰面上凿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 手被冻得发红，阿措拦住她，蹲在冰面上攥住她的两只手, “小姐，这里没有鱼了。”
　　池子里的锦鲤珍贵，怕被冻死，那个雪天就都被捞起来养在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