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刹那间就冷下一张俊脸,使得整张脸的轮廓阴沉深刻,那冻若霜雪千里的目光里傅喆找不到往昔的脉脉温情。
顾延周身深冷的气息让他看起来犹如盘旋在连绵雪岭之上的黑鹰,孤傲,阴鸷。
良久,顾延嘴角微微翘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邪性又无所畏惧亦了无牵挂似的。
顾延把傅喆抓在衣襟的手扯了下来,他双手抓紧傅喆的肩膀,目光很沉,眼瞳黑得像个阴险的漩涡,直盯得傅喆有些怕,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延,无论是从前那个冷淡的晋阳王,还是后来那个对她热络的晋阳王。
顾延双目沉重地闭上了,然后一字一句说给傅喆听。
“傅喆,若是换了别人敢如此放肆,本王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若本王所做的一切在你眼里看来不过是一局‘棋’,这局‘棋’已成‘死局’何必再费神……我亦无须再多言。请吧,傅大人。”话毕,顾延才疲惫地睁开双眼,他像是累极一样,又像告别似的。
顾延的字字句句落在傅喆的耳朵里就像刀尖刺进心脏似的,她不由自主的低低痴痴地唤了一声:“顾延……”
顾延仿若未闻,转身又走到窗边,根本不屑看傅喆一眼,他从不懂这种感情该如何自处才能拿捏到位,没有人告诉他更没有教他,他只是尽自己所能为自己心爱的人做好一切的布局,如此而已,却也落得个如此难堪的“名声”。
傅喆却不死心的再次开口,“顾延,我……”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好说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她刚才就是想这么质问顾延。但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当下这个局面,她似乎有点始料未及,顾延没有解释更没有放下姿态。
“傅大人,请回吧,我后日就启程了……我不在的时日,我已经安排打点好,你且宽心……若……兵部跟军营那边,江治云会带着你去,他熟悉边城,手里有机密的布防图,不懂就多问。”
“顾延,你就没别的跟我说么?”哪怕是说一句:“我没有把你当棋子”的话也行,为什么什么都不解释。
顾延好像轻笑了一声,傅喆泪眼婆娑也看不清,只听他利落的说了一句——
“傅喆,我问心无愧……”。
话落,傅喆便不知是泄愤还是解恨忽地咬上自己手,不想让自己哭出声,热泪滚烫,凄惶。
随后傅喆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剩顾延望着漫天水雾怅然若失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43章 事急从权
春雨绵绵, 阗晟京城肇州被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中。
这里是肇州最繁华的朝阳街,原来这街两旁商铺林立,卖得商品繁多, 如今再见却是街上行人甚少,全然不见往日那熙熙攘攘欣欣向荣的热闹景象。
看来这乱世, 平民百姓这日子也过得不易,且不说这是肇州, 本应该是阗晟最富庶的地区, 而且是皇城天子脚下都如此这般萧条, 别处就更不用说了。
灰青石砖铺成的路面被雨水打湿,成了深灰。熙光拢散的天色, 深灰的石砖路, 就像一副水墨画。
傅喆一个人垂头丧气像个断了线的人偶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额前有几缕碎发被雨水浇透贴在脸上,就连眼睫上也聚了几颗小水珠,傅喆脸本来就白,这一身深蓝色束袖武服都被雨水给湿透了, 衬得脸色就更青白。
傅喆娟秀模样在雨雾中越发清晰起来,街上偶尔有一两个独自撑着油纸伞行色匆匆的行人擦肩而过,但也没人有那份心去留意这个眉目剔透的姑娘怎么独自一人在街上淋了冷雨。
直到有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药壶没留意看前路,一个不小心,小孩儿就撞上了意识懵懂恍惚的傅喆,那个小小的药壶一下就摔碎在石砖路上,药汤洒了一地, 药草的味道一下就弥散开来。
“啊——!爹的药汤——”小孩儿惊呼一声,立马就“哇”的一声就蹲身在已经碎成片的药煲前哭喊不止。
这番偌大的动静声响惊醒傅喆,她这才回神看看眼前发生了什么。那个哭得止不住抽泣的小孩儿穿着一身单薄土黄麻布罩衫与灰色裤, 破破烂烂的,裤腿太短,脚踝就露了出来,脚上甚至都没穿鞋子,这种春寒时分,小小的身板浑身冻得又红又紫。
傅喆不忍心的蹙着眉俯下身轻声问:“你……这是……药汤打翻了?”
这时小孩儿才抬起头盯着傅喆看,这是一张黑瘦带着紫红的小脸,一头跟狗啃似的长短不一发丝湿漉漉的耷拉在小脑袋上,因为长期饮食不齐两边腮肉都给瘦得凹了进去,只剩下一双哭得通红的大眼睛在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
“都是你!!!撞翻了我爹的药汤——呜呜呜……”傅喆这才听清这是一个小姑娘的哭声,听这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她还以为这是一个小乞丐。
傅喆万分抱歉的忙不迭拍了拍小姑娘瘦弱的肩头,压下声线柔声说:“对……对不起,我给你买过一副汤药可好?药铺在哪呢?还是请个郎中过去看看你爹?”此时,小姑娘那震天的哭声忽地戛然而止,睁着一双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又狼狈又浑身湿透的“大姑娘”。
她稚气的童声因为止不住的抽泣而显得尾音发颤:“真……真的吗?”
傅喆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她庄重地点了点头道:“真的,小事一桩。”
闻言,小姑娘顿时就眉开眼笑,泪水还在聚眼眶里,笑容却已经掩不下,孩童就是如此,他们不矫揉造作,纯粹而简单。
小姑娘像是捡到宝一样,立马就站了起来,胡乱地擦了一把脸朗声道:“谢谢姐姐!我……我带你去药材铺,若是那个老郎中能随来看看我爹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是我求了他几次他都不愿。”小姑娘的声音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大概是没有底气罢。
傅喆突然间觉得这小姑娘身上有着自己从前的影子,她单膝半蹲,双眼坚定地平视着小姑娘说:“姐姐可以帮到你,信我。”
这一瞬间,小姑娘觉得好像这人世间也是有点温情可言,不再那么冷冰冰,她用力地点了点便带着傅喆一同去到前方不远处的药铺抓药。
那药铺门匾上写着“妙手斋”的招牌,半掩着门,里头除了老郎中便再无其他闲杂人,小姑娘有点畏手畏脚地探了半个头进去看看,确定有人才对傅喆招手。
待进去之后,她们二人的一身水渍立马就滴滴哒哒润湿了药铺的地面,形成一个小水滩。
看着她们落水狗似的狼狈样,坐诊在药铺的老郎中不悦地撸着白胡子从暖炉边起了身往她们走来,像是赶阿猫阿狗似的挥动着老手。
老郎中说起话来那尖酸的语气比外头的春寒更叫人心里不舒服,“哎,你这个小叫花子,我不是把药壶给你了么,怎地又折回来,你当我这是开善堂不成?”当他走近时,老郎中用老眼眯着瞟了瞟傅喆,又看了看小姑娘,心想这年头的确不太平,净是一些破落户找上门来,实在是懒得招呼。
老郎中随即便转了个身连忙就又再次挥挥手让她们自行离去,并没有那个心思想听小姑娘再次折返的缘由。
小姑娘心焦地抬起脸,拽了拽傅喆那湿透的衣摆,傅喆用眼色告诉小姑娘,稍安勿躁,让她来处理。
“老郎中,烦请您跟我走一趟,给这小姑娘的爹看个诊。”傅喆的声音不卑不亢,在这清冷时节中倒是比雨滴声都来得响亮多了。
老郎中走回了药柜前,打开钱柜的暗格,偷偷摸摸的用身子遮挡着,怕是傅喆跟小姑娘有个好歹是要抢银子。他边把碎银子装到自己长袍里袋中,边不痛不痒地说:“不去不去,这都是从边城逃难来的难民,谁知道有什么隐疾?去瞧了万分危险不说,万一给染上什么怪病,那可不得了……”
闻言,傅喆眼尾余光扫了一下身旁的小姑娘,小姑娘听到老郎中的话,羞得低下头,她冻得又红又紫的小脚站在水渍滩里,攥着小小的拳头,傅喆看不见她的表情,料想,心里必然不好受。
经老郎中这么一说,傅喆顿时就恍然大悟,难民?这小姑娘是难民?从边城逃难逃到京城……这得多少脚程啊,靠双脚……
傅喆心思一转,又朝着老郎中背影道:“我这有一锭银元,郎中发发慈悲随我俩走一趟看看这小姑娘的爹罢。”
话落,老郎中的背影定了一下,而后转回身,摇了摇头说:“不去不去,这年头兵荒马乱,你没看街上哪有什么铺子敢开门,近两月可多难民涌来京城,一个个面黄肌瘦脸色发紫怕是身上都带着什么疫病,你那银子抓几副清热解毒的药材倒是可以。”
老郎中那话一下就激起了傅喆的心中怒气,但是眼下这情势有求于人,傅喆也不好做得太决绝,她瞧老郎中拱手耐着性子道:“请您老辛苦走一趟罢,您看小姑娘也是四肢健全,并无病症之态,虽是瘦小些,去看看诊应当是安全的。那些个清热解毒的药材要是不对症那不等于害人么?”
老郎中被傅喆说中要害处,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你这人,我都说不去,你管那么宽作甚,清热解毒吃了没病没灾,啧!走走走!别碍着我关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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