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出一个腹黑丞相 (wanderkind)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wanderkind
- 入库:04.11
苏晏探出去的手忽然就不知该放在何处。浑身的血液顿了一瞬,疯了般在四肢百骸乱窜。
一刹那,他盼着门外的脚步声快些越过门槛,又希望它永远不要越过来。
须臾,那轻软的布鞋终于在他身后响起。
伴着小丫鬟的一声轻呼,苏晏胡乱抓过旁边搭着的一件袍子,手忙脚乱地掩住敞开的衣襟。
“公、公主……姨母。”苏晏尴尬地叫了一声。
侍女挡在苏晏与公主之间,将公主严实遮住。苏晏看不清公主的神情,然而自方才小丫鬟慌里慌张的表现来看,她仓促之间大概扫到了床/上的情形。
怀璧藏在苏晏身后,背对着来人,伴着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她“慌乱”地将肩头的裸/露遮住。
短暂的尴尬之后,苏晏一扬手拉下床幔,胡乱披着袍子,跌跌撞撞地在侍女跟前跪倒。
“微、微臣参见……”
却被一个冷声打断:“不必多礼了。整理好仪容,我在外面等你。”话落便听见脚步声。公主转身向屋外走去。
自始至终,怀璧只看到一个靛青色的虚影。衫摆节制地移动着,未发出一丁点声音,比冬夜微风中的枯枝还要沉寂。
她知道这女子不是凡人,手心微微紧了紧。
苏晏卧房的外间与厅堂还隔着瓦当的卧榻,是以有一段距离,听不见屋内的动静。公主出门后,怀璧撩开床帘。苏晏已将外袍披好,衣襟却仍是敞开的。
低着头,未束好的发散垂在脸侧,似初春垂柳,与他冰雕一般的颜相映衬,一下子仿佛有了穿越时间、动人心魂的力量,令这美得以永驻。
在怀璧心头永驻。
怀璧撩开帘子看着他,忽然想起昨夜种种、方才种种,或者更早初相识时的种种,一时竟忘记了要说什么。
苏晏却将两襟一合,笑了笑:“帮我看看,腰带在不在床上?”
怀璧环视身侧,床脚处果然搭着一条白色腰带,下意识探身取来给他,他弯身过来取,指尖触到那腰带,却不期然轻轻一笑。并不伸手将那腰带接过,只是定定望着她。
望的怀璧心中有些发毛,忍不住问:“你、你看什么?”
苏晏笑道:“下官忽然觉得,顾将军生的有些面善。”
面、面善?
怀璧心中当即警钟大作,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脸,偏过头,讪讪道:“我、我路人脸。”
苏晏忽然向前一步,弯下腰,鼻尖微微翕动:“闻着也熟悉。”
怀璧一时忘了阻止他靠近,本能道:“我、我用的香料是大路货。”
苏晏不减笑意,不置可否。
良久,方低头,轻轻道:“方才那温软的触觉,亦是。”嗓音微哑,语声缓缓,仿佛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说罢即取过怀璧手中的腰带,笑着转身离去,留下尚歪坐在床沿上、一脸愣怔的她。
苏晏离开后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这苏狗,定是认出她来!
而且看今日这样子,已认出了不是一天两天,大概很早就认出来了……
这厮好深的心思!还有……
她该怎么办。
六年前的事于她而言已如前世,可此际若是有人拿着前世的事来找她算账,她该怎么办?
怀璧看着那素色帐帘,心中一片惘惘。
然而下一瞬,她即捏紧了拳头——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先前怕苏晏认出来是不想横生事端,现下还能真怕起他来?
何况,昔日她也不欠他什么。唯有的一次逾矩,亲了他一回,方才也还了……
怀璧想到这点,脸颊不觉一阵燥热,恍惚间起身走到桌边,满灌一大杯茶。
苏晏走到外间时,公主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手中的一本书。
苏晏整了整衣襟走出去,在堂前跪倒,行参拜之仪。
公主这一回没有免他的礼,将手中的书轻轻一撂,打量了他片刻,轻轻一哂,问:“昨夜的伤怎么样了?”
苏晏道:“托姨母的福,只是流了点血,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公主挑了挑眉:“赵磬箭下说无大碍的,全天下也没几人,就是段家那小子也不敢如此托大……我回头便跟陛下说,苏大人屈居御史台,是大才小用了,苏大人这般文武双全,不上阵杀敌,着实可惜了。”
苏晏垂首,沉沉应:“是赵大人手下留情。”
公主不语,片时,柳眉一竖,冷声道:“苏晏,你当真不怕死?”
苏晏何尝不知所谓的让他“上阵杀敌”便是以死相逼的意思,却仍淡声道:“怕。虞将军第一次出征时作《不归曲》,想必也是怕的。”
虞远是当时的礼部侍郎虞琮之子,自幼受的是诗书礼仪的教养,原本是要科举入仕的。可二十岁那年,不知怎的,一名手握笔杆的书生,忽然弃文从武,远赴边关,成了一名杀伐决断的将军。
头一回奔袭漠北人,他慷慨作下《不归曲》,词中情绪激昂,视死如归。
可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不是视死如归,他是真奔着死去的。
公主闻言,身子剧烈一震。然而短暂的一瞬过去,她却沉下脸来,冷声教训:“你拿自己比叛国逆贼,你果真是不想活了么!”
苏晏道:“殿下,虞远是不是叛国逆贼,您比谁都清楚……府上存的那张火梨花枪图,臣留了一个拓本。”
此言一出,公主凛冽眸光倏如利箭般射向苏晏。可这利箭却是强弩之末,射/到近前,忽然委顿下来,须臾,公主垂眸,淡淡道:“我来之前还在想,你昨夜兴许不过是虚张声势,此刻……倒是我小瞧你了。你这样,就不怕我除你灭口吗?”她越说口气越冷,眼底平静无波,却令人无端看出一丝残忍之色。
“不怕。”苏晏定定回。
“为什么?”
“为《京都女儿赋》。”
公主捏着手中的书,没有应声。
苏晏继续道:“谭深作《京都女儿赋》时是端和四年,写在漓江畔偶见神女,惊为天人。臣本以为是在京畿的漓江,后来比对赋中风物,发现与京畿两异,倒是与漓江下游的安平县极为相似。当时殿下不过年十六,从未出过京畿,谭深怎会在安平得窥殿下容颜。臣于是去翻谭深的其他词赋,发现同兴元年鸣风山一役后,他在安平作过一首悼赋,赋中未明悼念之人,但推敲词句,能猜得出那人便是……虞远。”
“投笔从戎之前,虞远在京中意气风发,正是炙手可热。那前后,漠北无异动、虞家无变故,他何以就忽然作出如此令人始料未及的决定?其时,虞远在礼部挂着闲职,臣遂去翻礼部旧档,发现虞远一向勤勉,但在端和四年缺勤过十数日。时日恰与谭深作《女儿赋》牡丹篇的时间相合……臣而猜想……”
“你不用猜想。我直言告诉你,我与虞远的确有过旧情,我们相约……私奔过。”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久等了 ̄ ̄经历了痛不欲生的一个月,我终于有点好转了。但是现在还在康复期,每天能坚持打字的时间有限,不一定能做到日更,亲爱的们请见谅 ̄鞠躬!
谢谢你们的支持!感谢在2020-11-21 22:16:44 ̄2020-12-25 21:0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姿绰约的宝强2个;南极星小姐姐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哟滑了一跤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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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昭阳公主走后,苏晏回到里间,却见房中的窗户大开。朔风自那洞开的窗口吹进来,吹起素色床幔,那纱幔后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极目自那大开的窗向外望去,庭中一片雪白,雪面上深深浅浅几个脚印,向对厢蔓延而去。
天不知什么时候阴了下来。对厢一豆烛火,在这青灰天色和白茫雪色中绽着暖黄的光。似千里跋涉尽头家中的一豆温暖,仿佛还散发出饭菜的香气。
苏晏在窗前站了片刻,走回桌前,就着桌上一杯已放凉的茶嘬了一口,摊开一份折子,开始奋笔疾书:“三皇子勾结外邦、陷害忠良……”
短短一炷香的工夫,一封折子一挥而就。写毕,他走到衣柜前,自柜中取出自己的袍服,忍着肩头的伤口,艰难更好衣,将折子往袖中一笼,往屋外走去。
怀璧回到自己屋中时,溶月正在窗下补着她的一件旧衣,丝线一穿一出,在那一点烛火下泛出银丝般的光。
怀璧站在门边,怔怔看着她那宁和模样,许久,才走过去,哑着嗓子叫了声“姐姐”。
溶月听见声音转身,见她脸色苍白,连忙撂了手中的衣裳冲过来搀扶。
怀璧虚搭着她手走到窗下,拾起那件沉香色的旧衣,翻了两翻,轻轻一笑。
这举动让溶月有些局促,不由尴尬道:“我见你那衣裳破了个口,闲来无事就……你若是觉得不好,我就拆了……”
“怎会不好,姐姐的手艺一向是最好的!”怀璧转头看着她,眼底星光点点,唇畔扬起一个毫无防备的、再明澈不过的笑。“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想着姐姐……我每一年,都会去那条江边……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