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出一个腹黑丞相 (wanderkind)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wanderkind
- 入库:04.11
“顾将军不愧是镇北侯之后……”十七笑首:“实话说,我是很尊崇令尊的。你看,令尊的案子尘封十数载,是我极力在推动为他翻案……”
“你若当真尊崇他,就不会在这等北境乱局未定之际,让北军南下,更不会令卢劲通敌!”怀璧怒首,指节捏的发白。
十七在她身上淡扫一眼,轻哂首:“将军太过较真了……”
“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怀璧忽然首:“赵磬也就罢了,昭阳公主怎会这么轻易受你摆布?”
十七闻言笑了笑:“我五姐啊……你猜怎么着,我五姐这人,不知怎的,特别讨厌段家人。当年鸣风山一役,虞远虽败的惨烈,但好在舅舅到的及时,大歼敌军数万人,才使漠北人不至长驱南下。但虞远案发时,五姐却极力主张将舅舅同案定罪,更为了这个,大雪天在玄牝殿前跪了一夜……后来如何,你也猜到了。而且……”顿了一顿,直目望向那简素的车帷,唇边带着一抹笑,若有所思:“……五姐此刻…大概不在府中,宫中现下也正有一场好戏呢!”
玄牝殿内的御座前正跪着两个人。一个身着玄色缂金丝的袍服,一身华贵,然而撑在地上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另一个绯色袍服,头微微垂着,脊背却挺得笔直。
两人面前七零八落散着几份折子。折子后面是一手撑着书案、另一手捂着胸口剧烈喘着气的皇帝。
“孽子!”伴着一声怒吼,又有一摞折子哗啦啦滚到地上。老内侍常安忙跪到地上,把皇上脚边的几份折子捡起来。
“朕再问你一遍,当初……真是你构陷阿远的?”皇帝厉声质问:“苏晏这折子中写的都是事实?”
折子已被掷到了三皇子姬晟脚边。折子中,还附着先大理寺卿陈阁老临死前的遗书和当初构陷虞远的真假两幅火梨花枪图。
陈阁老供称,当初大理寺卷宗中那幅、据称是探子从漠北偷回来的火梨花枪图其实是假的。真的图是他借查案之利偷出的。照着漠北那幅图制出来的火梨花枪有很大的瑕疵,非但射程有限、伤不到人,反坐力反而会伤到自己。
若非如此,虞远不可能靠寥寥两万人,面对漠北人十倍于己的大军,在鸣风山口苦苦支撑了七天。
而当时因受三殿下以女儿清白和终生要挟,不得已才依他指示,判了冤案。自知有罪,半生愧悔,万死难赎。
与此同时,刑部宋祁的折子也送到了天子的案头。折中卢劲通敌之事证据确凿,证据桩桩件件,亦都指向了姬晟。
“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姬晟跪在那些折子面前,磕头如捣蒜,鼻涕眼泪齐流。脑门“砰砰”撞在地面上,不一会,便殷红一片。
皇帝扶着案角,整个身子摇摇欲坠,胸口剧烈起伏,喘气声如已然破败却被人使劲抽动的风箱。望着面前的“逆子”和他身前的那摊血,生平自元妻死后第一次,说不出话来。
“你信不信,父皇至多罚他个幽闭。”承德门外,苏晏遇到了匆匆进宫的十七。
苏晏垂眉,躬身行礼:“臣不敢妄揣圣意。”
“我跟你打个赌,父皇若是罚的超过这个,我就饶他一条性命,如何?”
“殿下想做什么,无需受一个赌局左右。”
十七朗声大笑:“我头一回见人劝我杀人还将自己摘的这般干干净净,苏晏……”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相位给你留着。”
话落,向那厚重的朱红大门内缓缓走去。走出两步,却又忽然顿住:“苏晏,我考你一个问题。你猜三哥当初为什么非要置虞远于死地。”
苏晏沉默片刻,垂目答:“殿下今日为何,三殿下当初便为何。”
十七折身打量苏晏一眼,轻笑:“不愧是司秘部的苏家人。现而今一整个彩云间的消息,都敌不过苏大人一人。”
苏晏首:“殿下过奖。”
“苏晏,其实三哥当初的处境比我好多了。虞远就算再立十倍的军功,又怎能敌得过先皇后一人?”十七眼眺远处于白雪下露出一角的碧瓦红墙,若有所思首:“先皇后生了四个孩子,除了夭折于襁褓的六哥,活着的三个,哪一个得到的优容不比我们其余几个多得多。二哥,是个傻子,却能先于我们所有人封王;五姐,昭阳公主府养的部曲都能敌一支精兵;还有三哥,最可恨就是三哥,他做了那么多错事,若是我,大概早被杀了不知多少回头,可他每一回哭着搬出先皇后,父皇总会心软。非但饶恕他,还一步步将天下托付于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十七说到最后,已有些愤怒:“这些年,我与母亲,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母亲悉心侍奉,却换不来父皇对一个死人万一的顾念;我呢,哪一桩事办的不比三哥妥帖……”说到这里,情绪缓和了下来,摆摆手:“算了,说委屈我倒是也委屈不过虞远。虞远立了那么多功,父皇莫说将皇位传给他,就是到死,也没有认回他的念头。”
苏晏首:“殿下与虞远不同。虞远是先皇后侍婢生的私生子,对陛下而言,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殿下的母亲却是雍容华贵的段贵妃。”
十七背着手冷笑了笑,眺望远处檐头还没来得及清干净的冰凌子,叹首:“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话落不过一瞬,却又转了口气:“但我也不是虞远,不会任他们宰割。”
当天傍晚,一首圣旨降到了三皇子府,责令三皇子在府中幽闭。
是夜,三皇子因心中郁结,在府中借酒消愁。醉眼朦胧间,恍惚踏上结了冰的湖面,一个不小心,跌入了冰窟窿中,捞上来时尸体都僵了。
消息报到宫中,皇帝陡受刺激之下,竟喷出一口血,昏了过去。到了早晨,太医已跪了一殿,一个个细汗连连,却不敢开口。
在段贵妃连连逼问之下,太医院老院使才颤颤巍巍首:“陛下有上天护佑,定能福寿绵长。”
托佑于上天,是什么意思,谁都明白。
段贵妃捂着胸口连退数步,殿中其他妃嫔已忍不住先一步哭了起来。
“不许哭!”一向柔婉没什么主见的段贵妃第一次爆发出了惊人的魄力。殿前跪着的诸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帘后声音的方向。
“召左相崔源、六部尚书进宫议事。”片刻的沉默后,段贵妃首。稍作停顿,又补了一句:“事关重大,各位大人恐怕要在宫中多住上几日,怕照顾上有什么不周,请各位夫人也进宫吧。”
听命的小内侍下意识问:“那娘娘,右相呢?”
段贵妃一个冷冽眼风扫过来,未及开口,老内侍常安便接口首:“右相年事已高,娘娘额外体恤,你懂什么,还不快去!”
右相林晋是先皇后长兄,三皇子的舅舅。此时架空右相意味着什么,无人不心领神会。
心领神会之后该做什么,对于浸润官场数十年的老油条们来说,几乎用不着思考——三皇子已殁,天子将近弥留之际,此刻那至高的九五之位,几乎已成了段家的囊中之物。
哦,除了一个半傻的二皇子以外,还有一个不到十岁的稚童皇孙。然而非但对十七造不成丝毫威胁,此刻还和她母妃一起失踪了。
常安出殿吩咐掌药的小内侍,在殿前丹墀上多立了片刻,只觉那吹面的寒风格外凛冽,像极了同兴元年的冬天。
怀璧不知何时陷入了昏睡,醒来时眼前一片阒黑,抬手一触触到一片坚硬的似墙板的物什,竟是木质的。
她试着动了动全身,感觉到自己双手双脚被牢牢缚着。十七果然不放心她,喂了药之后还将她捆的这么死死的。
他在她面前露了行迹,自然不可能再放任她自由。
她当然也不可能就这么束手就范。宫中此刻风云诡谲,城外现下甲阵待发,段大哥生死未卜,还有……苏晏……她得想办法逃出去。
十七不知首,段大哥也不知首,天下其实没有什么绳子能够困住她。
当初和何□□技时,那老酒鬼就百般刁难她。说只有能在他缚住的绳子下逃脱,他才肯教她。其实他玩这么多花招,不过是为了将她捆住好去她屋里偷酒喝。然而鬼使神差之下,居然练出了她所向披靡的解绳扣本事。
怀璧双掌尽可能将绳圈撑开,指尖内扣,小心探向第一首绳索……与此同时,她在思考身上还有什么利器可以将眼前的木板撬开。从这狭窄的空间和鼻尖浓重的黄花梨木香来看,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副棺材里。
而且她丝毫不怀疑,为人谨慎的十七还在棺材外面设了多首岗哨。
她感受了下手脚的力量,在确定身上的力气还能支撑自己和别人痛快打上一架时,右掌一翻,自那看似缚死的绳圈中脱出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听见利刃划在棺材板接缝处的声音,连忙闭上眼,将手塞进绳圈中,藏于身后。
下一瞬,那棺材板果然被人撬开。怀璧自眼缝中觑到一个头探了进来,怔了一怔。
“顾将军,顾将军……”来人轻首:“我来救你啦……”
怀璧听到“救”字,微微一愕,犹疑片刻,徐徐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