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出一个腹黑丞相 (wanderkind)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wanderkind
- 入库:04.11
“如何?”闻雨声惊讶:“你这么做,岂不是恰恰中了他们的计?”
“中计?”苏晏微抬眉眼,定定望向他:“顾怀璧赌博了吗?”
闻雨声被他问的一怔:“赌、赌了。”
“打人了吗?”
“亦…打了。”
“因为他是将军、打了胜仗,法度就要为他所枉?”
“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闻雨声被他问的结舌,半晌方将思路略顺了顺:“你说的道理是没错,只是你这样,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你明知他是为了陈阁老……”
苏晏淡淡掀了掀眼皮,回给他一个“你是头一天认识我?”的眼神。
闻雨声讷讷闭上了嘴。
须臾,终还是忍不住轻叹:“这么说来,那五十两银子你亦不是开玩笑了?你当真要他赔你?”
“为何不要?”
“你也知道他近来缺钱缺的紧……你一向手上大方,一年下来给小厮的赏银都不止这么些!”闻雨声道:“何况那衣裳也就罢了,什么书值那么多钱!”
说话间苏晏已筛好茶,转身自身后的架上取下一本书,递给他。
“嗯?”闻雨声准备的一腔话才开了个闸,见到递过来一本书,愣了一愣。
“你不是问什么书吗?”苏晏淡淡应,又垂下头,继续摆弄跟前的茶具:“……这本。”
闻雨声只是感慨,没料到他当真回应自己,怔怔接过苏晏递过来的书,一见那书目,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怀璧这败家小子……
一腔话堵在胸口,似中午吃的油反上味来,进退两难。
这么看来,五十两银子倒真是客气了。
他今日来本想来当个说客,翻了翻那书,这点心思刹那杳然。
良久,念起那少年清朗明亮的眉眼,和他为这几十两银子愁云惨淡的面容,终忍不住一叹:“算了,他欠你的钱,我替他给了。”
苏晏眉心微微一敛,颔首:“好啊,五百两。”
“……”
闻雨声走后,瓦当来为苏晏收拾茶具。
边归置茶盏边道:“少爷,我看闻少爷往南走了,像是去榆树街。”
燕归楼就在榆树街上,他家少爷不会听不出来这层意思吧。
苏晏笔下未停,头也未抬:“哦。”
片刻,瓦当又恨铁不成钢地重重补了一句:“闻少爷去燕归楼找那位顾将军去了!”
“嗯。”
“少爷,你中午吃了啥?咸不咸?”
苏晏笔下一顿,这才有些不解地抬起头来,饶是疑问,仍沉沉道:“红烧肉,清蒸鲈鱼……不咸。”眸色清澈,定定望向瓦当。
瓦当见他注意力总算转了过来:“少爷,我还以为你中午吃的太咸齁倒了嗓子,只会说哦呢!”
“少爷,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你费心算计了闻少爷,却只为白白让他去那位顾将军跟前讨个好彩,图什么?”
“算计?我从未算计过霁明。”
“得了吧,昨日不是你让我捧着茶饼从翰林院门口过的?还偏挑闻少爷下值的时间……”
闻雨声是典型的文人脾性,好茶、好酒、好文房四宝。
一块茶饼将久不来他衙房的闻雨声诱来此处,一方古砚将他引到桌边,摊开的折子令他无意间扫上一眼……
还说不是算计?
瓦当十分熟练地翻起一个白眼。
“哦,你说那个。”苏晏微微颔首,一脸问心无愧:“自投罗网,不能算我算计。”
坦荡荡似霁月光风。
瓦当觉得自己眼睛仿佛是瞎的。
许久,总算自己消化过来,又张着他那破锣嗓子高声道:“少爷,你巴巴让他看了折子,现下他定是跑到那顾将军跟前通风报信去了……”
“唔。”苏晏继续埋首跟前的案子,落笔两字,觉察到瓦当仍麦秆似地杵在跟前,脸上挂着百折不挠,似捉奸的妇人,要向夫君讨个说法。
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简略掷下一句:“京中容不下莽汉,闻雨声一句劝胜过旁人千言。”
“那少爷你呢,你落了什么好处?”
“我,我要什么好处?与我又不相干。”苏晏说着这话,脑中不期然跳出那冬日清早白灿灿日光下踩着人肩膀的一道纤影,初生芦苇一般,从水中伸出来,有种说不出的清爽利落。
隔壁蒸包子的白雾萦绕在那身影四周,将她整个人虚化成一团不真切的幻象。
唯独那声音还是清晰可闻的。
甚至格外清晰。
“爷爷的钱呢!”
声音和记忆中的尚有几分相似,可口气却与昔日的小心倔强全然两样。
“我、我不能待在这里,我要回去报仇……”
“……”
瓦当在苏晏身边十几年,早练出了非凡的眼力见,明白什么时候该纠缠不休,什么时候该见好就收。见少爷仿佛有老僧入定之势,立刻熟练地翻着小白眼,端着盘子走了出去。
屁嘞,还不相干,不相干你拐着弯借闻雨声提醒她?
当天晚上,小厨房的饭菜似乎做的格外咸,瓦当吃罢拼了命的喝水,一边还不忘喋喋不休:“少爷你咸不咸,你怎么这么耐得住,也不怎么要喝水,少爷我可告诉你你这样不行……”
苏晏放下碗筷,从容擦了擦嘴角:“原来光咸齁不倒嗓子,可惜了。”
瓦当:“……”
第4章
怀璧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唾沫星子,从玄牝殿走出来。
皇帝虽上了年纪,但训人的气势丝毫不减,一番慷慨陈词之后,他还忙里偷闲地稍稍打了个盹。
怀璧就在他打盹的瞬间抬了抬头,没想到立刻迎来了漫天花雨般的唾沫星子。
这是顾怀璧第一次面圣。
一进殿皇帝就让她跪的近些,说想看看这个大破漠北的少年人。
谁成想膝盖一着地就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通骂。怀璧垂着脑袋,眼角的余光看到刷刷下笔如飞记录的内监。
“你小子少仗着自己的军功胡作非为,京城不比塞北……”
这句话她已听了三遍。透过眼角的余光,她看到那内监丝毫未偷懒取巧,一刻不停地在簿上记着,想必亦重复记了三遍。
打盹大概会传染,最初的惊惶之后,怀璧也有些要打哈欠的冲动,她勉力忍住,盯着面前的石砖,忍不住开小差地想,在京中当差着实不容易,怪不得段青林让她多听多看少莽撞。
可她还是辜负了段大哥临行前的切切教诲,没忍住在街上出了手。谁知道才两日功夫,就被人告到了御前。
那日目睹她动武的只有三个人,闻雨声排除,卢劲这几日见了她都绕道走,这么一算下来,只有一个人。
苏晏。
苏晏!
怀璧牙根微微有些作痒。
眼前的石砖都一笔一笔,刻出“冤家路窄”四个字。
她这辈子真是欠苏家的!
“念你小子初犯,这一回就从轻发落了。常安,记下来,罚俸两月!你小子回去给朕好好反省反省!”
罚俸?!
怀璧耳中轰地一声,霍然抬首。一句“陛下,您要么还是从重发落吧”将到嘴边,看到皇帝身后的内监不着痕迹地向她摇了摇头,才反应过来,不甘心地轻轻嗒了嗒嘴,将舌尖上的话吞了下去。
罚俸!
罚两月俸!
她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盼到了月底,眼看就要发薪,没了!
不止这月没了,下月也没了盼头!
人间疾苦,概莫如是。
怀璧一时好似被人剜了心肝,心中一个碗大的空洞,双臂颤了好一会,才惶惶然弯下去,磕头谢了个恩。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空旷的大殿的。直跨出门槛外,迎面一片冰凉雪花落到脸上,她才恍然惊醒——狗贼苏晏,吾与汝势不两立!
匕首悬在腰间,垂饰被风吹地晃了两晃,泠泠作响,似感应到她饮血的怒意,有几分摩拳擦掌的兴奋。
四扇大门在她身后缓缓阖上。殿中重又恢复寂静。兽角香炉中的烟袅袅烧着,萦绕出一个虚渺渺的天地。
在那香烟后头,片刻前还一派龙钟之态、说话颠三倒四的皇帝混沌的眼底忽然变得清明:“常安,朕是不是老糊涂了?朕怎么如今看谁,都像阿远?”
老内监捧来茶盏,垂目道:“陛下说笑了,陛下精神熠熠,多少个少年人也比不上,怎会老糊涂?”
皇帝轻叹:“连你都来骗朕了,果然是将朕当成了个老糊涂……”
常安慌忙下跪:“陛下明鉴,老奴……”
“先别忙着磕头,你倒是说说,这顾怀璧是不是有几分像昔日的阿远?”皇帝转眸盯着跟前的内监:“说实话,朕不怪你。”
常安顶着那迫人的目光,沉默片刻,缓缓、一字一斟酌道:“许是顾将军意气风发的模样,令陛下忆起了年少时的虞将军。顾将军数袭漠北大营,这胆识与魄力,亦不难令人联想起昔日的虞将军。”
这便是长得不像的意思。
皇帝眸底的光猝然暗下去,好一会,轻轻“哦”了一声:“也是,能千里奔袭漠北大营的,只有阿远与这小子。”顿了一顿,忽自嘲般一哂:“你看到没有,方才那小子不服气,要和朕理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