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出一个腹黑丞相 (wanderkind)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wanderkind
- 入库:04.11
算命的说,这是操心的命。
怀璧不知怎么想到这个。就着淡淡月光再看他时,见他眉心微敛,整张脸凝着冰雪的痕迹,话落,还握手成拳,堵在嘴前咳了两声,心头似被竹篾划过,留下一道看不清形状的模糊痕迹。
脑中蹦出一句说不上是埋怨还是奚落的话,“该的,谁让你穷操心!”
“有味道……”苏晏沉声道:“是……女人的味道……”
女、女人?
怀璧大惊下意识低头嗅了两嗅——这狗鼻子,闻出什么了?
不可能啊,她到京城后都和苏晏接触数回了,早怎么没闻出来?
六年万无一失,此际在这等小阴沟里翻了船?
“苏大人这是想温柔乡了吧……”怀璧尴尬讪笑,试图转开话题。
下一瞬,马车转过街角,怀璧却忽闻一阵铁器铛铛,心头一跳,被苏晏握在掌心的手本能紧了紧。
打斗声?
怀璧凭着一个军人的本能判断了下方向——他们这马车是自南向北,那声音,在东北面。
东北面是什么地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条街是南北向的榆树街,那东北面的话……
“猫耳巷。”苏晏道,似料到她心中所想。
怀璧原准备撩开车帘看看外面究竟,听他这么说,停了手,转过脸看他。
片刻前的故作郑重和一丝隐约的小脾气荡然无存,脸上挂着一丝浅淡的笑,因为白,似玉雕的人活了过来。
好看之余又有一丝……诡异。
苏晏这狗鼻子竟比她一个从军数年之人的耳朵还强。
“你早就知道?”怀璧冷冷问。
苏晏微挑眉头:“知道什么?”
“知道此处有乱?”
苏晏坦荡荡拿笑眼看她:“我怎么会知道?”
怀璧白了他一眼,心道回头一定去兵部求个征调令,军中细犬数量有限,总是不够使,苏晏这狗鼻子,在细犬中都能当个将军了。
思忖间耳畔铮声更响,怀璧警惕地将手按在腰间剑上,另一只手从苏晏掌中抽出来。
苏晏唇畔的弧度归于平直,脸上重又覆上冰雪。
过了片刻,连马车夫都听出有异,缓带缰绳,低声道:“两位大人,前面似乎不太平,还继续走吗?”
“继续走。”怀璧手按剑柄,凛凛吩咐。
车夫只好硬着头皮赶路。
耳畔风声猎猎、金石相交。怀璧听得出来,打得至少有四个人,一人使刀,三人使剑。使刀的功夫不错,手法隐约还有些熟悉——怀璧想着,摇了摇头,不可能是他,这货此时大概在温柔乡中快活呢,怎会冒着大风大雪在这里和人打架?
车中两人都没有说话,苏晏还是一派恬淡,怀璧脊柱贴着车壁,挺的笔直,手扶在剑上,双目微阖,面上看不出丝毫端倪。
“顾将军……”苏晏忽然开了口。
“嗯?”
“顾将军,我若是死了,”苏晏道:“院中自西往东数第三棵白梅树下埋着一个匣子,匣中藏着我这些年的积蓄……”
怀璧双目忽然睁开。
良久,却只是冷冷掷下一句:“你和我说这个干嘛?”
苏晏道:“下官怕就这么死于歹人之手,那些钱财无人看管,日后白白生了霉,化成了纸灰……我与将军同住几日,也算是有缘,我死之后,那些钱,将军都拿去吧……”
怀璧回首看他,眉心微微一蹙。许久,从来秉着雁过非但要拔毛、还要薅秃噜皮原则的怀璧只是淡淡吐出几个字:“你不会死。”
顿一顿,舔一舔唇角,又补了句:“有我在,你不会死。”
说罢,她身子下意识往苏晏跟前拦了一拦。
缩在她身后的苏晏盯着她高领外白皙的一截脖颈,好整以暇的面上绽出一点得意的笑。
车轮辚辚向北,车外风声萧萧。铮铮声更响,他们离那打斗之地只隔一个街角。
怀璧能清晰地听出他们的每招每式。
使刀的功夫明显高些,但架不住三人配合密切的连攻,渐渐有左支右绌之态。
往左、往左!低头,反手格他!下盘,注意下盘!
啧……
随着怀璧心中一声轻叹,使刀的被人一剑洞穿肩膀。
然却不避不让,硬生生拿肩膀接了那一剑,借着那剑插入自己的身体的力量,倒逼剑主,将人逼地连退数步,再一脚踹在他胸口。
玉石俱焚的打法?
怀璧心中蓦地升起一个疑问——方才打了这半天,那使刀的明明是处处避让,半分缠斗的架势都没有,似乎只想着逃跑。此刻怎么又忽然玉石俱焚起来。
这一招虽然狠,却是陷入绝境之时的反击之招,听这使刀的功夫,显然完全没到这个境地。
怀璧自车夫眼前跃出,脚尖未沾老地,又轻轻一点,腾跃进了右手边的猫耳巷中。
巷中诸人仍在缠斗。怀璧所料不错,果然是五个人,除了一直恶斗的四人,还有一个姑娘,那姑娘被使刀的护在身后,微缩着肩膀,一看便不会功夫。
使刀的手中一把长刀,舞出一片银白,护在两人身前,于那乱琼般的碎雪与玉液般的月华下,仍抢出一片无与伦比的光芒,十分夺目。
而这夺目之中,殷红血液似朵朵红莲,在他肩头、臂上肆意绽放。
怀璧眸光一凛,右臂往前一甩,手中咄咄飞出几根袖箭:“薛二,让开!”话未落,连人带剑已猱身而上,右手剑光疾指,那迫近薛守的女子被逼地连退数步。
“头儿,头儿,你怎么来了!”薛守见到怀璧,喜出望外。手下不觉慢了一拍,一名女子的剑眼看就要刺上他手臂,被怀璧一剑格开,“少啰嗦,打完再废话!”挡格手势未老,又转守为攻,刷刷两剑挺刺,剑尖霎然一片鲜红。
三名女子转眼伤了两名,第三名转身就跑,还未跑到巷口,长剑自高处破空而至。怀璧方才于电光火石间已跃上巷侧屋顶,借高处地利之势,携疾风之速,长剑脱手,稳稳插入那女子右肩。
女子瘫倒在地。
怀璧自檐头跃下,从腰间摸出一把绳索,将女子缚住,拔出自己的剑,拿衣摆擦了擦,还剑入鞘。
方转身走回巷中。薛守已将另两名女子缚住,按着肩,拖着往外扑扑冒血的腿,走到怀璧跟前:“头儿,你真牛逼,几个弹指就撂翻仨人,牛,太牛了!”
怀璧懒得理会他的溜须拍马,掀眼皮扫他一眼,见他满身是血,自腰带后翻出一个小瓷瓶,丢给他:“废物!”说着,牵起缚着三人的绳索,拧成一股:“正好刑部的宋大人也在,我先去把人交给宋大人。回头再收拾你!”
其实薛守武功不错,若非护着那不会功夫的姑娘,不至于弄得这么狼狈。温柔乡就是英雄冢,薛守此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过重情,看个戏都能哭地稀里哗啦……怀璧早料到他会有这么一天,恨铁不成钢早已恨成日常,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牵着那三名女子就往巷口走。
走出两步,却忽听得一个不确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怀璧……”
怀璧脚步一顿。
顾怀璧在军中叫“顾六”,是段青林拿一个死人为她另造的身份。
知道她真名的人不多,近几年几乎没有。
连段青林都不知道。
不过段青林不知道是因为他不问。怀璧曾在心中发过誓绝不对段大哥撒谎。
怀璧愣了一瞬转身,一句“姑娘在叫谁”已到嘴边,瞥见那原本瑟缩在薛守身后的女子面容,脸色一变:“江姐姐?”
银白月色下那女子容色清丽,被月光衬地如出水芙蓉,眉间一点愁态,糅杂着几分愕然。
与几年前气质两异,但五官还是那个五官。
女子缓步走到怀璧跟前,眸光一错不错地凝在她面上:“是我。”
“江姐姐,你没死,太好了!”一瞬的怔忪之后,怀璧回过神来,激动地扶住她肩,脸上风雪霎被喜意覆盖,少有的,笑进了眼底。
江春桃却没有半分“太好了”的样子,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往事,神色一顿,单薄的身子微微摇曳。
身后薛守以为她冷,撑着全身的痛,走到墙角,捡起方才因为打斗落在墙角的披风,拍拍那上面的灰,披到她肩上。
江春桃被他一触碰,像沾着了什么脏东西,下意识一别身让开。薛守有些受伤,举着那披风,进退两难:“溶月姑娘……”
溶月姑娘?
江春桃的反应尽数落在怀璧眼中,怀璧一开始还以为她受了惊吓,听到薛守这一声喊,毫无防备地一惊,眸中错愕之色昭然:“你就是彩云间的花魁溶月?”
话出口怀璧就后悔了。
物是人非,这还不是最可恶的;最可恶的是物是人面目全非。
江春桃片刻前的反应立刻有了解释。她当初是逃婚南下去京城找她的竹马的,怀璧尤记得,那晚破庙的月色下,她捧着那件自己亲手做的棉衣,说起她的宋哥哥时眼底的灿灿星光。
如今她总算到了京城,可……
怀璧忽然想起什么:“我是和宋大人一起来的,他就在路口。”
江春桃身子狠狠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