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出一个腹黑丞相 (wanderkind)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wanderkind
- 入库:04.11
不要也……
算了,还是要吧。聊胜于无。
苏晏想着,轻咳了一声,眸光落在她左臂上撘的一件玄色氅衣上。出门时走的匆忙,就那么一身单衣走出来了,此刻站在风雪中,不免有些冷。
怀璧却浑然不觉身边的眼神,面向宋祁:“宋大人,我们借一步说话。”
宋祁低头瞥见怀璧手中的那件衣袍,脸色猝然一变,朔风都未撼动的身形似晃了一晃:“你哪来的?”
怀璧不语,做了个请的姿势。
宋祁微微沉吟,向苏晏道了一声“抱歉”,请他先上车,自随怀璧走到了几步开外。
苏晏脸上却半分没有接受了那歉意的样子,孤落落站在车边,身侧风雪像是从他身体窜出来,冷得身为习武之人的捕快站的久了都轻轻搓了搓手。
捕快请了几次,他却只是望着两人不远处的身影,不动如山。
现在又不觉得冷了。
几步开外。
怀璧道:“宋大人,有位故人托我将这衣裳交给大人,说大人见到这衣裳,就知道她是谁。”
宋祁眼眸微垂,摩挲着那棉袍衣领处独特的山梅花纹,不知道想些什么,许久,低低的声音从地面传来:“将军想要我做什么?”
怀璧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宋祁已重重将那棉袍塞回了她手中:“下官食君俸、忠君事,恕不能为将军效劳。”
话落,霍然转身,向那马车去了。
不知是风雪更甚,还是行的步子太大,怀璧隐隐觉得他那背影有些摇晃。
怀璧从怔忪中醒转,立刻三两步追上去:“宋大人误会了,江……姐姐只是托我将这衣赏转交给大人,未、未说别的什么。”
宋祁顿步转身:“春桃给你的?”眸光忽然变得难辨:“你们有几年未见了?”
“六年。”
宋祁低头看那棉袍。衣裳从未上过身,可布料仔细看却隐约有岁月的痕迹。
六年,足以令一个人脱胎换骨。
沉吟半晌,宋祁抬手接过,道了声谢。
怀璧仿佛从那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喑哑。
还有些话不知怎么开口,怀璧想了想,一咬牙,终决定直言相告:“江姐姐她……”
宋祁却打断她:“将军,今夜下官还有公务,赠衣之事,下官改日再置酒相谢。”
怀璧愣了愣,旋即反一笑道:“宋大人所说女子可是鹅蛋脸,身量高挑、着翠绿衣裙的?”
宋祁眼皮微抬:“正是。”回到案子上,不知为何,怀璧觉得他仿佛判若两人,好像无论什么消息,都激不起他的惊异。
“将军见过?”
“见过。”怀璧笑道:“那女子还当街叫了我声相公……既然本将也是案情关涉人员,大人早晚也要问到我,不如今晚一起陪大人走趟刑部吧!”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车边。怀璧这么说,宋祁当然求之不得。
转头见那勉强仅容得下两三人的狭窄马车,有些为难。眼下加上车夫一共四人,再添一人,只能走着去。略一沉吟,道:“下官多谢将军,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将军请上车。”
怀璧一抬头扫到车厢,显然也注意到了刑部扑面而来的寒酸,轻轻一皱眉:“那你呢?”
“无妨,下官走着去……雪夜行路,别有一番意趣。”
意趣个鬼吧。
来塞北监军的文官她见得多了,没几个能撑过前三天不生病的。风吹一吹能倒,雪沾一沾能僵,还学人家玩什么风雪夜归人。
怀璧想着,正琢磨着是自己狠下心走去刑部,还是将那小捕快踹下车,仿佛应景似的,苏晏老实不客气地咳了两声。
好像在说,你们谁爱走谁走,反正老子不走。
怀璧心中的拳头朝他脸扬了扬,道:“宋大人上车吧,下官走着去。来京城这么久,还没见过京城雪夜,顺路看看城中景象。“苏晏霍然转眸看她,顷刻,目光又落到她怀中抱着的氅衣上。下一瞬,怀璧展开氅衣,披上肩头。
那我、我的呢?
苏晏咳声更甚。
怀璧甚至怀疑他在无声抗议什么,但……
关她屁事。
怀璧抬眸看他一眼,他又连咳数声。
雪夜无声,令他每一声咳都格外惊心动魄,似要将五脏一个个给咳出来。
病秧子,药罐子。
还学人家装潇洒穿这么少。
活该。
然而下一瞬,怀璧还是忍不住伸手解了氅衣,欲让给他。
苏晏盯着她触上系带的那纤白的手,捂在嘴前挡咳嗽的拳头底下露出一点笑。
可就在怀璧刚松开系绳之时,馆中忽传来瓦当的大喊:“少爷少爷!”
雪夜中闻来,比苏晏的咳嗽还要惊心动魄……
百倍。
诸人往那灯火明亮处望去,只见瓦当一路小跑着过来:“少爷你怎么这么就出门了,厚袍子也不披一件,还有手炉……”
说话间已跑到跟前,不由分说将一个暖炉塞入苏晏已将伸出去的手中。
苏晏的手僵了僵,整张脸黑下来,看贴心过头了的瓦当就像看一个讨债鬼。
下一刻,像扔垃圾一样将那暖炉没好气地又丢回瓦当手中,侧目见顾宋二人都以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冷冷掷下一个字:“烫”。
手炉外套着一个锦套。瓦当隔着那锦套反复试了试那手炉的温度,自言自语:“不该啊,这炭我才放进去,照说不该啊。”
未感受到少爷口中的“烫”,瓦当又褪了那锦套,贴着炉身又触了触——哪里烫了?
是他有问题还是少爷有问题?
愣神间苏晏已转身,一只脚踩在那脚踏上,欲登车。
瓦当忙将手炉往脚边一放,抖开一件狐裘,要为苏晏披上:“少爷快穿上,别冻着了!”
苏晏却肩头一动,将瓦当的手抖开:“不冷。”
不冷你刚才又是咳又是巴巴盯着顾将军手中的氅衣?
宋祁看了看眼前的飞雪,和那“离心离德”的主仆二人,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在场唯一与主仆二人更为相熟的外人。
怀璧回之以同样茫然的目光。
这“默契”的对视却被苏晏捕捉到,苏晏面色更沉,转身道:“瓦当,赶辆马车来,送送宋大人和这位捕快大人。”
那浑然不觉气氛诡异、还想着为上峰和各位达人排忧的捕快道:“苏大人不必麻烦,这马车能容三人,各位大人坐车就好,属下走着去,也不远,半个时辰就到了。”
宋祁深以为这位下属懂事。
出来办个案,还跟人借车,说出去,本就以寒酸闻名的刑部更加不大好看。
苏晏却固执地说:“不行。”
宋祁饶是一向沉定,面上也露出点不解。
苏晏道:“宋大人身高腿长,三人同坐一车,空间十分狭窄,有些不便。”
宋祁望了望自己的腿,再看看比自己还要高出少说寸许的苏晏:“我觉得我…还好……”话到嘴边幡然醒悟这厮可能是借自己喻他,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就闭上了。
早就听闻御史台的苏晏出了名的难相与,算了,有些事情还需他配合才能明朗,还是案子重要,案子重要。
马车停得离大门不远,瓦当很快将车赶来。苏晏与怀璧上了刑部的窄小马车。宋祁和小捕快坐后一辆,两辆车一前一后向刑部驶去。
车中苏晏一坐下,就下意识搓了搓手。一双修才白皙的手已冻得通红,不冷才怪。
怀璧低头瞥见,暗骂一声“活该”。
苏晏将宋祁二人支开的原由,怀璧自以为倒是明白几分。他们在书房的话还未说完。
关于虞远。关于漠北人。
同兴元年虞远案牵连一片,或许用不着陈阁老,苏晏就能给她一些答案。
然而苏晏这厮仿佛并没有主动交代的自觉性,一上车就阖上双目,靠着车壁,装睡装的十分坦然,和拙劣。
嘴唇微微向下,还仿佛有一丝不快,与任性。
怀璧思来想去,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他。大概是这位大爷在雪里冻了一会,和那漫天冰雪冻出了知己之情,此刻正端端正正假装自己是个冰凌子呢。
有毛病这是!
怀璧腹诽着,和这莫名其妙的寂静较了会劲,终是忍不住,先开了口:“苏大人故意把宋大人支开,可是想继续方才的话题?”
苏晏没有应声。
“苏大人……”怀璧忍着耐心,又叫了一声。
苏晏干脆侧了个身,背对着她。
怀璧有些懵。
脑中蓦然跳出几年前动不动就任性不语的小苏狗。苏小少爷一不快起来亦是如此,不说话,还拿背对着自己。
这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眼前明显是又犯毛病了,可问题是,怀璧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冒犯了他。
“苏大人……”怀璧又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打定主意这是最后一杯敬酒。
然而话刚落,就见苏晏忽然转过身来,握住她手:“别说话。”
“什么?”怀璧手猛不丁被他握住,下意识就想反扭,听见他这一句话,怔了一怔。
苏晏的掌心宽阔冰凉,掌中有细密纹路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