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自小在侯府长大,我父有续弦妻妾,虽无外室,但女子所受之困本无二致。现在宋家落魄潦倒,嫁与元先生确实是我家东山再起的手段。”
宋乐舒温柔笑笑,没有带着一丝埋怨,倒叫元启的心里被愧疚和痛苦填满,他此时才缓缓醒悟过来——自己这个举动有多莽撞冲动。
亦含着对宋乐舒的冒犯,且这种冒犯无法弥补。
但宋乐舒却没有拂他一耳光后羞恼离去,她只是平静道:“若我真想用卖了自己的方式来改变家境,早就嫁了那什么安员外做续弦了。元先生从小含着金汤匙,从不用去懂身边人在想什么。”
皇室中人,只需知民间疾苦,所有的人都是他们用来拯救苍生的工具。所谓大义,自然不顾身边人的所思所想。
宋乐舒从前极为任性,她是侯门千金,要星星便有星星,也不用去懂身边人想什么、做什么。
但真正落得如此境地时,宋乐舒才懂了这一切。
宋乐舒对着他扬起一个带着疏离的笑容:“我不怪元先生。但望先生以后能够康健。”
她一鼓作气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所想,随后心中被一种名为释然的情绪填满。
徒留元启一人在那里怔楞。
清月阁的门被推开,春风入室拂面,元启却像个雕塑一样坐在那里,直至房门被下人关上,他才如梦方醒。
眼前空荡荡,什么也不剩了。
宋乐舒出了清月阁后,便去了自己沐浴的那间厢房,路上时正好碰见伺候自己的那两个丫鬟抱着自己的旧衣服,说要去丢掉。
宋乐舒见那衣服脏兮兮还潮湿,心中有些抗拒。
可自己不能穿着这么一身回家,定会叫父亲胡乱想什么。
于是她从丫鬟的手里强硬的拿过了自己的衣服,又回到了那间厢房换上。如此,才回了家。
泊苑不管是陈设还是所用之物,无一不精致。她从这走出,眼前的房宅由富贵变得落魄,就像是宋乐舒从前十六载的人生,一点一点变得灰暗。
眼前出现了现在一家人居住的小宅,父亲在屋前活动着筋骨——他终是不再成日躺在丸子床上,肯起来活动活动了。
雨渐渐小了些。
宋乐舒一扫阴霾,告诫自己将方才在泊苑中发生的一切都忘掉,毕竟以后她和元先生都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了。
“父亲,我回来了。”宋乐舒远远喊道。
听到女儿的声音,宋勤惊了一下,看到她在雨中一副落魄的模样,连忙上前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宋乐舒的头顶。
父女二人双双进屋。
而后宋勤自然免不了问一番,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明日父亲和你去书斋——
宋乐舒笑着一一答应。
父亲想要和她一同去书斋,若是换做了以往,宋乐舒必然一口回绝,他忧虑父亲的腿,担心书斋久坐会加重父亲的病痛。
可宋勤却向宋乐舒再三保证,说自己也总要活动活动,不然一双腿更是无法行走。书斋坐累了便回家来,总要出门去看看。
如此,宋乐舒才答应下来。
屋外黄色的迎春花一簇一簇拥挤在一起,阵阵馨香传入宋乐舒的鼻息间,她坐在窗前看着迎春花,怔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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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启只身在清月阁中久坐到夜幕四合,见天边挂上了半轮明月,门外响起了侍卫的声音,才缓缓回过神。
他的身体坐得有些僵硬,元启叫人进来。
来人是他的贴身侍卫,名叫杨同,二人在民间时便已经相识,揭竿而起一路攻向长安的路上,杨同多次为元启挡刀。后入了长安,元启便准许他贴身走动,护自己左右。
“陛下,时候到了,该回宫了。”杨同神色复杂,看陛下这模样显然是被拒绝了。
元启转过头,虽他在努力镇定神色,可眼里那难过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倒叫杨同有些忐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时候?
“杨同,”杨同连忙答应,只听元启继续道,“德诚不是说给予自己所爱的人更好的生活,便是最好的关心吗?”
杨同一怔。
他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几分无奈窘迫,道:“陛下,德诚要是懂这些,犯得上进宫伺候您吗?”
······
“那你懂?”
“属下怎么不懂?”
回宫的路上,元启一直陷入沉默中,马车骨碌碌碾在长安的路上。直至回了宫里,他这股沉默还是没有消失。
吓得德诚连忙过来问杨同,到底怎么了。
杨同摆摆手,几番暗示过后德诚大概也懂了陛下出宫遇了一番断雨残云。想起宋姑娘平日倔强的模样,顿时也替元启伤心起来。
元启跑出宫一下午,自然有许多政务要处理。
既然抽出时间儿女情长,那相应的就要用休息时间补回来。元启为贤朝新帝,在登基之时便决意不能蹈前朝覆辙。
深夜,窗外星子点点,半轮明月高挂。
直至子时末,元启才放下了朱笔。
春日农忙将临,民生所谓大事,朝中官员上奏提出了许多意见,有关种植亦有关兴修要塞。甚至清西郡太守还说要将去年特产的甘蔗送进宫来,还呈了折子问他要不要。
殿内烛火通明,德诚研墨的手缓缓停下,掩着脸偷偷打了个哈欠。
元启道:“让杨同进来。”
杨同靠在殿外吹着春夜凉风,酣睡方不久便被提溜着进了殿,他看见元启憔悴的脸,心中顿时一阵悔过。
他连忙掐了自己一把——陛下都醒着呢,你困什么困?
“陛下,杨同来了。”杨同道。
元启:“赐座。”
宫人搬来椅子,杨同踟蹰半天才在元启冷然的目光中坐下,而后又瞄了德诚一眼,德诚连忙醒神,自己给自己搬了个椅子,坐了。
“朕,做得不对吗?”元启道。
德诚起初有些懵,可与杨同对视一眼后,便明白了元启心中所想。这时,只听杨同大着胆子道:“陛下,虽然德诚告诉您要给宋姑娘更好的生活,但不是这么个法子啊。”
元启后知后觉点点头,在心里反复琢磨着。
自己的行为只能用鲁莽冲动来形容,宋乐舒心气高,不是什么那等攀炎附势之人,就算是自己摆出了皇帝的身份,只怕也会得来同样的结果。
且他二人相处时日尚短,手段求来的相守,不能叫爱。
终是他做错了。
元启靠在椅背上,满是疲惫的脸上似有愁云密布。
杨同继续道:“陛下,您依然可以给予宋姑娘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强迫她就范。”
“替她开路,助她腾达。”
杨同沾沾自喜等待着夸奖,可眼前的元启陷入沉思中,没有应他。
德诚瞥了他一眼,嘀咕着:“你倒是懂,怎么见你也打着光棍。”
第22章 阿清 心有余而力不足
自那日淋了雨之后,宋乐舒生了一场大病。
平日里都是宋乐舒端着药碗给宋勤送药,这下倒是置换了过来。宋勤每日自己熬药的时候,还顺带着把宋乐舒那份也带了出来。
望着黑黝黝的汤药,宋乐舒扁了扁嘴,可抬头看着一边长凳上的父亲,他一副云淡风轻的作派,端着药碗一饮而尽,还意有所指看了宋乐舒一眼。
宋乐舒哑然,看着宋勤有些得意的模样,低头咬咬牙看了看碗中的汤药,闷头一饮而尽。
苦森森的药穿喉而过,宋乐舒霎时苦的浑身发抖,宋勤就像是哄着小孩子一样哄着她。
紧接着,宋勤不知道又从哪里拿出了蜜饯,像是宝贝一眼在宋乐舒的眼前晃了晃,见她双眼微怔一副惊喜的模样,宋勤顿时笑了笑。
“父亲知道你怕苦,特意给你留出来的。”
宋乐舒接过,蜜饯入喉,驱散了苦味。
“看来我这蜜饯还真是留对了,筱筱果然喜欢——”
闻言,宋乐舒卖乖般向宋勤笑笑,宋勤霎时一怔。老泪纵横些许,光阴荏苒,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筱筱也长这么大了,从前自己一回家,她便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白云苍狗,到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还是这一双儿女。
筱筱的手粗糙了许多,宋勤心中涌起一阵心疼。他抬头看着宋乐舒,她一双澄澈的眼睛忽然对自己眨了眨,而后化开了一抹狡黠。
宋乐舒忽然问道:“父亲,你哪里来的蜜饯呀?”
屋内瞬间寂静了一瞬。
宋勤一噎,没答上来。
宋乐舒眼中的笑越来越明显,宋勤老脸一红,几乎挂不住脸。
“你、你这孩子,还打趣起你父亲来了!胡闹!不吃还我!”
父亲竟然还会偷偷藏蜜饯。
“可我已经咽下去了,怎么还给你啊?”
“你这孩子!”
宋乐舒乐呵呵听着宋勤对自己的数落,见他急不可耐岔开话题的模样,心里也顾忌着父亲的面子。
顿时,宋乐舒收了笑容,见眼前父亲有些慌乱掩饰的模样,宋乐舒此时此刻才觉得自己父亲的身上罕见有了几分烟火气。
不再怨天尤人的宋勤,在宋乐舒病倒时负担起了家里的事务。虽做饭还不太熟练,但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可好过宋知勉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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