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亲原本被一个人伢子卖进给一户富户做工,富户家里的女儿被昭王看上,娶进府中做妾。
虽只是给人做妾,但平头百姓能攀上亲王,这算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
为了给女儿多撑点面子,富户多给女儿填了些陪嫁,他娘就是那个添头一样被加进小姐嫁妆单子的奴仆。
一次昭王酒后抓着他娘有了一次很随便的宠幸,他就是那一场醉酒的产物。
直到他生下来,他娘也没有被抬成妾室,每日还要去小姐院中伺候着做一堆活,低眉顺眼的伺候着一个妾室。
看在他是昭王血脉的份上,又是男丁,他有了个还算不错的名字,名字上了宗室族谱。
但也就仅仅只是如此了,昭王的儿子并不少,并不怎么缺他这一个。
第72章
王府中的美人太多, 自然也不会缺一个相貌平平的奴仆。
他娘的那位主人,昭王府中的宋良妾,据说当年美的如晨露一般, 即便是在美人如云的昭王府中也算出类拔萃, 因而很是得了一阵昭王的宠爱。
可惜她命不好,接连生了两个女儿。
其他的妾室编排说这位宋良妾连生两个女儿真是晦气,肚皮还不如她院中的一个贱婢争气。
枕边风吹得多了,府中又连年的入新人,没有美人能永远鲜嫩美丽, 更何况还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妇人。
但永远有鲜嫩美丽的美人, 不再美如晨露的宋良妾被昭王抛之脑后, 一年到头连昭王的面也难见两次。
无宠的主人和无宠的奴仆同处一个屋檐下,宋良妾每每看着贱婢所出的男丁便总能想起那些人在背后的编排。
她恨自己没能诞下儿子的福气, 更恨这个贱婢所出时时刻刻提醒她没有儿子的男孩。
袁子昔难以将印象中的宋良妾与美如晨露四个字联系在一起,在他的记忆中, 那是个歇斯底里的妇人。
府中其他的少爷是王孙公子,人上之人,生而高贵, 而婢女所生的他在同父的兄弟们面前却卑微如奴仆。
即便家中请来开蒙的夫子夸他聪敏,夸他学字快,功课好。
可这些东西根本无人在意, 无论他多聪敏, 读书有多好,文章写得如何漂亮。
宋良妾都看他不顺眼,那些圣人之言并不能让宋良妾少打他两巴掌。
他初时受了宋良妾的辱骂责罚便总哭,他娘没办法,只能哄他, 让他瞧着些宋良妾的脸色,学会说些好听的话。
别把自己当成公子少爷,王府中人人喊他一声八少爷,却也没有一个人真正将他看作少爷,他要学会将自己当成个奴才,做个好奴才讨别人高兴。
宋良妾高兴了,他的日子便也好过。
袁子昔记住了他娘说得这话,从此见着宋良妾,无论她怎么辱骂他,不给他好脸,拿他戏弄取乐。
他都孜孜不倦的往宋良妾身边凑,尽心尽力的伺候着这位主子,见着谁他都说好话。
他那些兄弟看不起他,他自知讨嫌便不喊他们哥哥,见了面只恭恭敬敬的喊少爷。
如此这般才跟他娘相依为命十来年,好歹长成了个少年。
昭王府中的姬妾争斗极多,却从来不沾着他们母子,因为他们太过无足轻重。
按例,亲王嫡长子承爵,爵位要降一级,由亲王降为郡王。
他既非亲爹昭王的嫡子也非长子,这个爵位如何都轮不到他来继承。
可总是要吃饭的,他怎么说都是王府中的公子,府中那么多张嘴,他娘又不是什么得宠的良妾,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让他在府中养尊处优。
袁子昔这人从小看着王府中各色人等的脸色长大,别的没学会,只一见事学得最好,那就是当奴才。
他费尽心思捧几个兄长的臭脚,百般哀求才得了个去御史台的机会。
御史台是个好地方,但他得到的职务却不是个好职务。
作为王室宗亲,他在御史台中任职录事,从九品下,名副其实的微末小官,每日的主要工作就是给御史台上上下下的大人端茶送水,扫地扛碳。
御史台在大多数眼中都是唇枪舌剑充斥着硝烟味的地方,但在袁子昔眼中,这地方跟昭王府没有什么区别。
简单来说,这就是他的老本行,看人脸色,伺候人,做个奴才。
只不过这一次对象从宋良妾和那些府中的姬妾以及他的兄长们换成了御史台的大人。
袁子昔的工作能力是值得肯定的,他只用了一年时间就博得了御史台从上到下的欢心。
仅仅一年后就从录事升为了从七品的主簿,这一次虽然仍然官职低微,但他手上有了点权力,下面也有了几个小吏。
袁子昔愈发努力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光发热再接再厉,一面长袖善舞的博取上司下属的欢心,一面发展点敲诈勒索的副业。
御史台这地方最不缺的是整日骂得人火冒三丈的各路猛人,御史们较起真来时,朝中上下就没有他们不敢骂的人,上至皇帝下至百官,说弹劾就弹劾。
满朝上下只有袁子昔总能想到法子平息诸位大人的怒火,跟哪位御史似乎都能搭上几分交情。
几方收钱替人消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好处也不独吞,他总能拿出合适的价码让每个人都心满意足。
吃水不忘挖井人,带着整个御史台共同富裕。
如此这般做了几年,御史台都快成了个养老部门。
大家打牌逛窑子,没事下班约去教坊司欣赏歌舞,赏赏坊中新进的美人,什么事都干,就是不干正经事。
以往火气最重的御史台在袁主簿的努力下,大家一团和气,在共同致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袁子昔的工作卓有成效,不仅年纪轻轻就升为了御史中承,在朝中混的风生水起。
他还经营有道,短短几年就积累出了不俗的身家,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昭王时隔多年终于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猛然间又发现这儿子似乎还挺有出息。
他急忙给自己添了一房妾室,将袁子昔那个做了几十年粗活的亲娘抬成了良妾。
父子二人没事就厮混在一处,推杯换盏之间,昭王惊觉诸多儿子之中,这儿子竟与他是最投脾气的。
世上如昭王这般认为袁子昔与自己投契无比,每句话都说到了人心坎里,简直就是世上另一个自己的人极多。
别的不说,御史台中起码有一大半都这般觉得。
昭王酒喝大了,被这亲儿子哄得实在高兴,抓着他的手殷切道:“老子这么多的儿子里,就你最有出息最像你爹我。这王位不传给你,我心里都难受。”
昭王喝大了,袁子昔没喝大,他听着这话心中波澜起伏,却又很清楚,除非他的兄弟们都死绝了,不然这个王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
所以他只能笑着推拒,可这个念头却在他心里种下了。
想要一件东西,光靠想自然是不行的,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行。
此时一个机会降临在了他的面前,彼时韦宗刚刚即位不久,他做皇帝后没做什么大事,一段时间里十分谦和,事事都由着太后和朝中的重臣拿主意。
太后与太后母族的势力如日中天,攀附的朝臣不知有凡几,此时他袁子昔往上凑也没用,人家人才济济藩王都不知有多少,肯定看不上他这等婢生子。
袁子昔看来看去,他看上了贵妃的弟弟,名满丹阳的宋公子。
后来的一切顺理成章,宋越北让他往东,他从不往西。
贵妃成了皇后,又成了太后。
当年的宋公子权倾朝野,成了宋宰相,投桃报李也没亏待过他。
如今没人再提袁子昔的出身仅仅只是个婢女所生的孩子,宗室亲王之中,没人比他卫王活得更风光肆意。
袁子昔卷了卷衣袖,一抬臂,便觉出臀部火辣辣的疼。
阴雨绵绵,湿冷的风顺着衣襟钻进他的衣服里,刺得伤口生疼。
因着刚在宫中挨了三十杖,他这一路来都没办法骑马。
不管他说跟太后说了多少好话,太后只问他一句,‘叶从恒与那几位忠良的老臣,你是放还是不放?’
袁子昔一想到宋越北许下的封邑和加官,他就没办法那么轻易的点下这头。
那几个老家伙的命不值钱,他没那么想要,甚至叶从恒与他……还有几分旧情。
但封邑和加官,他舍不得不要。
这事明明是宋越北挑的头,但太后却全然不知,或者不能说不知,而是心意相左。
宋越北将一块臭掉的烂肉丢给了他,他将那烂肉咬在嘴里,明知道有多脏有多臭,仍是舍不得吐出来。
他太习惯吃这些臭肉了,替御史台的大人们,替韦宗,替宋越北分担骂名,做些大人们不愿做,不愿沾的脏事。
用这些脏事换权势换财富换来如今有的一切……
挨了打的狗即使痛的呜呜呜,也舍不得吐出这块臭肉。
太后见不管怎么恐吓责骂,甚至是打了袁子昔三十杖也不能让他松口放人,只能放人,让他去将宋越北找回来。
既然你袁子昔说做不了主,那将能做主的人找回来总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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