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变得安静无比,只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咚咚咚,一下一下,铿锵有力。
让这个冰冷的夜晚顿时变得充满生机。
林一禾还缓过气来,被他身上夹带的浓重寒意冻得打了个冷颤。
苏恒也意识到自己让她着凉了,忙扯过被褥,把她整个人裹住,再隔着被褥搂住她。低声道歉:“对不起,我急了。”
说是道歉,却带着隐隐笑意。
林一禾缩在被窝中,昂起头看着他。
一向白净的脸,黑了,瘦了,还有胡渣。可真是满满的风尘仆仆味。
不过还是那句话啦,好看的人总是占尽优势。于苏恒而言,这也不过是另一种帅罢了。
林一禾低声说了句过分。
苏恒以为她是说自己刚才没有分寸的撕摩,闷闷笑出声,再一次诚恳道歉。
“我太想你了,今夜本应该呆在驿站,但想到你就在二十里之外的皇城,便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连夜偷偷进城。”
他开了这个头,林一禾也终于想起,和他一起投宿驿站的,还有晋王。想到晋王,忍不住又打了个冷颤。
苏恒问:“冷?”
林一禾摇了摇头,问他:“晋王怎么会和你一起回汴京?”
苏恒想了下,这事有些复杂,不知该从哪里给她解释。他很快就要赶回驿站,时间上怕是来不及。
“等下我就要走了,这件事等过了明日我再详细和你解释,好不好?”
听到他很快要离开,林一禾整个人直往他怀里蹭。现在别说晋王了,就算是托塔天王,她也能等明日过后再听。
时间如此宝贵,才不要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苏恒又道:“不过,今夜偷偷来见你,其实主要还是想提前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林一禾察觉到他语气变得严肃,忙坐直身子。
“太傅不是失踪,其实是将计就计,假装被晋王所擒。晋王拿他做要挟,要求换回刺杀你的刺客。这事,我瞒着你擅自答应了晋王。”
“为何?”
林一禾想问的是,晋王为何如此大费周章,不惜暴露了自己也要救那几个此刻。苏恒自然是懂的。
“至于为何,过了明日我一并和你说。”
林一禾有些抗拒,不是很想见晋王,对苏恒道:“不知为何,我明明没见过这个晋王,但每次听到他,都觉得毛骨悚然。”
苏恒听得也是眉头一蹙。晋王这人,在温和的表面下藏着近乎疯狂的邪魅,但阿禾与他没交集,为何会有这感觉?难不成真如普济大师所说,有的人对邪恶有着天生敏锐的直觉?
这直觉若在别人身上也罢,若是阿禾,他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苏恒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安抚道:“不用想太多,有我在呢,嗯?”
最后那一声嗯,情意绵绵,听得林一禾心都苏了。
她相信苏恒,有苏恒保护,晋王也不那么可怕了。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去得特别快,苏恒马上要离开了。两人恋恋不舍,但想到明日过后一切又能恢复如初,就觉得这短暂的分别也不难熬了。
林一禾嘱咐:“晋王阴险狡诈,你切记小心些。”
“放心,天子脚下,他不敢乱来。”
“还是小心些。”
“阿禾放心,我会的。”
临走前,苏恒又忍不住在她白嫩的脸上亲了一口,笑吟吟道:“想到以后又可以和阿禾日日见面,我这心里啊,可真欢喜。”
是真的欢喜,欢喜的就像个得了奖赏的孩童般。
万般不舍,也还是要离开。
苏恒替她捻好被角,狠了狠心才出得了这仁寿宫大门。
这一次分别让他彻底体会了一把何为相思之苦,看来他得快点把阿禾娶回家这一事提上日程了。
不过这事,要想办得妥当,还真有些棘手。
这日,鸡鸣天亮,人们还缩在被窝里就感受到了那刺入刺入肌骨的寒冷。
屋外寒风呼啸,大地尽是白茫茫一片,天空依旧有大片的雪花盖地而来,许多生活在汴京的百姓清晨开门一看,皆叹临近天亮时分竟然下了如此一场暴风雪!甚至不少人言,今年的寒冬,十年未遇。
苏恒那边一行人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无法出门,好在下了一个多时辰后,风雪渐小。苏恒和晋王都不想再耽搁,于是,在这样一场暴风雪过后,苏恒和晋王的人,艰难地踩着厚厚的积雪,迎着刺骨寒风,艰难前行。
等到达城门时,那些骑马的护卫都冻得有些嘴唇发紫,头发衣服结了一层霜,里里外外透着寒气。
不过二十里路,竟比平时多走了近一个时辰。
陈游奉旨在城门口相迎,雪下得正大的时候就从宫里出发,在陈门口站了近两个多时辰,被冻到没脾气了,才总算见到苏恒等一行人。
苏恒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向他,因为车内碳火足,脸烤得红红的。
陈游看得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他相信,若不是下暴雪,只怕太后会让他带队去驿站相迎。
苏恒看他这样子觉得好笑,打趣道:“倒是看不出身子骨变弱了。”
陈游咬牙:“你试试在风雪中站两个时辰。”
苏恒笑了:“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干这么蠢的事。”
陈游:……
气到无话可说!
想到自己和元英的事还要依仗他,唯有把这口气忍了。谁让偏爱他的女人是太后呢。
因为晋王在汴京没有府邸,进城后便被安置在驿馆之中。修整一日,明日才进宫见皇上和太后。苏恒则在他安置妥当后,顾不上歇息,转身就进了宫。而陈游,则顺顺当当的留在驿站保护晋王。
陈游这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己接人是假,看守人是真。
苏恒离开了这么久,回来的时候又与晋王同行,朝中上下早就盼着他能快些讲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故而政事堂聚集了不少臣子,忐忑难安等着丞相。
林一禾若不是昨晚已经先见过苏恒,只怕今日也会去政事堂抢人,哪能像现在这样,从容淡定和皇上在勤政殿等候。
咳咳,当然,这从容淡定也是她自己觉得。在旁人看来,太后今日是格外焦虑,隔一会就问人过去了多少时辰。
在她第不知道多少次问什么时辰的时候,元英等人终于忍不住笑了。
慕容庆虽然觉得今日的母后有些反常,但这样的母后好像更加可爱,提议道:“母后,要不打发人去政事堂看看?”
林一禾听得面色微赧,道:“丞相刚回来,那边肯定很多事”
说完在心里啊了声,震惊皇上怎么看穿她在想什么,顿更觉羞涩,补充道:“哀家不过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庆笑眯眯点了点头,倒也没再多说。可不知为何,林一禾竟然有一种被这孩子看穿了的错觉。
下意识的,她想转移话题。
“皇上,这么久没见过太傅,可有想他?”
话说出口,才发现转移的这话题不是很漂亮。也许是心虚的缘故,会想,这不是在告诉别人,自己许久未见丞相,想他么。
还好慕容庆很给力,坦坦荡荡嗯了声,开心道:“朕还是喜欢太傅授课。”
“呵呵,太傅知道你这么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诶,好像更加不对劲,林一禾笑容越来越勉强。
慕容庆却一脸欣喜:“真的吗?那朕要告诉太傅,朕很想他。”
林一禾嗯了几声,决定还是把注意力放到奏章上。
低下头,连同奏章一起引入眼帘的,还有林家递的好几封拜帖。
她坐上太后之位后,徐慧不是没往宫里递过拜帖,但她不理会的时候就会消停,不会像这次一样,锲而不舍。不过前些日子因为丞相的事,她没心情理会。现在丞相回来了,她倒有些好奇,徐慧这次如此放下脸面往宫里递帖子,莫不是有什么事相求?
如果是,那就好玩了。不过也得过些日子,现在她依旧没心情理会。
林一禾把这几份拜帖拿起递给元英,淡淡开口:“都烧了吧。”
元英知道这是什么,也不多说,默默结果拿出去烧了。心里多少有点扬眉吐气。
哼,想当年夫人是如何苛待小姐的,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元英想的没错,这半个月以来,徐慧往宫里递了数份拜帖的,无一不是如石沉大海。她是既焦虑又气愤,天天和林广怒骂这个长女良心喂了狗。
徐慧是真的焦虑啊,女儿成亲不过半月,就哭着回家,她才知道陈家是这么不是东西。
有通房纳小妾,在徐慧听来都不是事,试问世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但说好的要给陈康的家产竟然没给,那可就事大了。徐慧隔日就亲自上门拜访。
说是拜访,寒暄两句后便直接把话题带向,陈康现在年纪不也不小啦,都成家了。俗话说成家立业,那份属于他的家业是不是最好交给他打理之类的。
陈夫人气到无话可说,当即黑了脸。
陈姨娘也是当场被震惊到哑口无言。看来林一苗是有其母必有妻女,她之前还当能把林府把持得一个侍妾都没有的徐慧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