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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为公主裙下臣 (庄生公子)


  这一走不要紧,脚踝处倏然刺疼,差点让她跌倒在地,好在晏棠迅疾将她揽入怀中。
  李映柔双眼含雾道:“我的脚好像扭了。”
  晏棠狠嗤一声,将她打横抱起,眸光锐如鹰隼,落向不远处,似要将这些肇事者剥皮剜心。孟烁等人已经将马队安稳下来,占城国随从见到锦衣卫令牌,惊慌不已的守在马车旁。
  礼部并未公布占城国来京朝贺的消息,如今怎会突然造访,走的还是这条小街。晏棠心觉不对,叱令道:“孟总旗,先将这些占城宾客带到锦衣卫休整。”
  孟烁旋即明白他的意思,牵着缰绳站在马车上说:“各位使者,先跟随下官到锦衣卫洗尘吧!”
  占城国使者一听,为首之人赶紧上前交涉,说着不地道的口音。
  晏棠未再就留,将李映柔送回了府邸,这次他没有顾忌府中的羽林军,直接将人抱进了寝房。
  竹筠很快请来了大夫,好在李映柔只是挫伤,并未伤及骨头,修养些时日就能无碍。
  晏棠这才放心,简单处理了一下头上伤口,待人退出去后,躬身在李映柔额前轻吻,“好生休息,我进宫一趟,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李映柔望着他额上白纱溢出的血迹,心口微微疼起来,她手拂晏棠臂弯,嗫嗫道:“今天怪我,不该离那么近。”
  被她掐住的臂弯刺痛不已,晏棠眉稍微颤,面色依然沉定内敛,左手轻柔她发顶,安抚道:“别瞎想了,今日是我疏忽了,不该把你单独留在那里。”
  他越说越自责,凝着她红肿的脚踝,心宛若被割了几道。
  占城国使团被锦衣卫缉拿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宫中,靳明阳震惊不已,还没出内阁,左都御史汪广牟就踉跄着扑进了屋,张皇失措的大喊:“首辅大人救我!”
  靳明阳怒目圆睁:“这般样子成何体统!占城国使团朝贺为何不报!”
  今年各国朝贺之事皆由靳明阳负责,靳明阳手头事务繁多,就推举了新任左都御史的汪广牟作为协助。此时汪广牟像只斗败的公鸡,颤着胡须说:“下官……下官是想让使团在外宅一留,私下里挑选好物呈给首辅大人,没想到……没想到冲撞了长公主殿下……”
  “糊涂!”靳明阳宽袖一阵,气的吹胡子瞪眼,“长公主可有大碍?”
  汪广牟慌道:“下官不知……”
  想到眼前的烂摊子,想到受伤的女儿,靳明阳气血上翻,猛锤心口道:“废物!你真是个废物!
  半个时辰后,李韶宣见靳明阳和汪广牟。路上听勤政殿内侍说,天子龙颜大怒,砚台都给摔裂了。
  汪广牟吓得腿脚酸软,若不是靳明阳扶他一把,怕不是要倒在这宫巷中了。在靳明阳狠戾的眼神下,汪广牟只能强作镇定,瑟缩在他身后。
  然而进了勤政殿,汪广牟还是被吓得瑟瑟发抖。
  年少的天子怒火中烧,龙目如刀,毫不留情的剜上二人,“占城国特使来朝纳贡,为什么事先没有禀明朕!”
  按照方才的说辞,二人一唱一和,将责任全部推给了礼部。尤其是靳明阳,言外之意很明显,是要让天子拿礼部开刀。
  殊不知李韶不吃这一招,怒道:“礼部固然有错,直接负责此事的汪广牟更是难辞其咎!来人,将汪广牟压入刑部,即刻查办!但凡是涉案之人,不伦官职大小,按律处置!”
  汪广牟当场被吓尿了裤子,被人带走时留下一股子臊气,所站之地的有汪黑水。
  靳明阳皱紧眉头,还想再搏一搏:“陛下,汪广牟是被人蒙蔽,还望——”
  “靳大人莫要多言了,若要追查,你也难以明哲保身,朕已经给足你面子了。”李韶往前迫近时,明黄衮龙袍上的团龙似乎变得鲜活起来,大张的龙嘴,狰狞的獠爪,仿若要将佞臣掏心扒皮,“朕的皇姐为此受伤,若非有人相护,怕是要被这些厚重之物给砸死了!你若再替这帮渎职的奸臣求情,休怪朕不念及你的辅佐之情!”
  靳明阳被他凶戾的眼神慑住,杵在那儿无话可说。
  权衡利弊,他只能丢卒保帅,心头暗叹流年不利。在他的周旋下,汪广牟刚升任左都御史,都察院方才掌控手中就被端了个明明白白,还真是左下棋局让自己人往里面跳!
  此事涉及邦交,非同小可,刑部进展神速,当天就关押了一连串官员,天子借机敲山震虎。
  安抚完占城国的使节,时辰已晚,李韶只得按捺住心里焦急,浑浑噩噩的睡了一晚,早朝后便摆驾公主府。
  一天一夜过去,李映柔的脚踝酸胀难忍,里面肿大的血肉仿佛要胀破肌肤,稍稍一动,脚筋就会顺着小腿一路疼到腰际。
  按照医嘱,竹筠跪在床踏上替她上热敷,时不时用热水沾湿巾帕,保持原有的热度。
  “陛下驾到——”
  通传声响起,竹筠连忙跪在地上,粉底皁靴很快映入她的眼帘。
  “你先出去吧,这里朕来。”
  竹筠垂目领命:“是。”
  她躬身退出寝房,将屋门徐徐阖上,李韶撩袍坐在床沿处,凝着那张病白的小脸,眼光温和轻柔,满是疼惜:“皇姐,脚还疼不疼?”
  李映柔躺在枕头上,恹恹颔首:“疼。我真是气运不济,去一趟年市,还要遇到发疯的马车。”
  李韶撩起袖阑,将她脚踝处的巾帕拿下,只见原本纤细露骨的脚踝红肿的像个小馒头,让他面上忧虑更甚。
  “别看了,丑死了。”
  李映柔使起小性子,想抽回脚,脚筋却被扯动,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都什么时候了,皇姐还在乎这些?别乱动。”李韶薄嗔一句,拿来软垫将她的脚踝垫的更高一些,俯身在铜匜中摆洗一番,将热水挪干,又敷在她的脚踝上。
  “伤筋动骨一百天,朕知道你也憋不住这么久,但最近几日千万不要再下床了,要不然……”他知道她素来爱美,便板起脸吓唬她,“要不然,皇姐就永远这么丑下去了。”
  “你敢咒我。”李映柔不满的皱起眉,伸手掐他腰。
  李韶任她发泄,伸手将她额前碎发拢干净,光洁秀丽的面容再无半点遮掩。他望向她眼底,眼神仿佛坠着千般思绪,窥探着她。
  少顷,他薄唇轻启,清和的嗓音不带半点波澜:“皇姐,昨日你为什么会跟晏棠在一起?”
  饶是他满不在乎的样子,但这番话听进李映柔耳朵中,还是引起了她的警觉。
  介于前车之鉴,这次她与晏棠相处起来格外慎重,为的就是避免打草惊蛇。殊不知昨日遇上了占城国使团,让他们的秘密往来暴露于□□之下。
  她面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被李韶收进眼底,扶在床沿上的大手不自觉攥紧,露出一条条凸起的青筋。
  外面有鸟儿在枝梢上鸣叫,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意乱。李映柔回笼思绪,长睫之下的眼睛满载着懵懂之色,“我也不知道,晏大人大概是在附近办差吧?”
  “这样啊。”李韶对她笑笑,不再言语,轻轻替她揉捏着小腿。
  他命人去查过,晏棠昨日告病假,不可能是缉查公事。
  这两人,都在撒谎。
  李韶在府中陪伴到天黑才起驾回宫,洗漱后,他身着中衣在寝殿内踱步,光影倾照之下,他侧颜的轮廓有些冷峭。
  黛眉喵呜喵呜的在跟在他身后,许久后,他才俯下身将它抱进怀中。
  “郁中。”
  不多时,梁郁中带着风霜之意走进暖融如春的殿内,虾腰道:“陛下,有何吩咐。”
  李韶凝重道:“让你的人盯紧晏棠和长公主的行踪,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只要发现两人在一起,不论何时何地,立马向朕回禀。”
  五天后,汪广牟罪行砸实,锦衣卫奉命抄家。
  昔日蓬勃祥乐的御史府哀嚎声四起,雅致院中满地狼藉,堆满了屋里清出来的物件。晏棠稳坐正堂,院外乌泱泱跪着几十号人,皆是受牵连的汪家亲眷。
  “这个天煞的狗东西,花天酒地不说,还害我一家子……”汪家夫人悲痛欲绝的对天哭号。
  缇骑见状,拿刀背猛砸她一下,怒目圆整对她戾喝:“肃静!”
  晏棠淡然的抬眼轻瞥,继而将视线落在别处。这样的场景锦衣卫司空见惯,除却汪家亲眷,所有人的内心都毫无波澜。
  一个时辰后,府中污浊漫天,身着青色直缀、头戴牒盔帽的孟烁疾步走到晏棠跟前,将手中一个锦盒呈上,凝重道:“大人,在府中发这个!”
  他打开锦盒,晏棠的目光顿时凝在上面。
  里面装着一枚雕缡白玉扳指,玉质如羊脂般浑厚,一看制式,乃是郡王以上级别才可佩戴。恍惚间,他记起毅德太子溺水案里唯一有目标的证据,便是一枚失踪已久的白玉扳指。
  幽深的眼仁有光浮聚,晏棠将扳指拿起,靠近眼前细细端详。扳指外面缡龙盘绕在云海之中,并无异样,而内里大有乾坤。
  细密的字肉眼看不清楚,但阴刻着一个米粒般大小的字。
  他起身行至正堂廊前,脊背挺拔地立在日头下,终于看清了那个字——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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