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唱一和让江隐内心震惊,却也只能稳住心神,窘迫的笑笑,“臣失言了。”
宣昭帝状无异常,闲适的对他说:“尚书先回吧,朕与太尉还有要事商议。”
“……是,臣告退。”
江隐躬着身子退出,踅身的时候,沈愈察觉到了他面上压抑的寒凉,竟然感到大快人心。
此时李福与江隐擦肩而过,虾着腰将茶盅呈给宣昭帝,“万岁请用茶。”
宣昭帝接过茶盅,吁了吁茶汤的袅袅热气,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方才尚书的言外之意,太尉可是心知肚明?”
“臣只能揣测,恐怕江尚书是觉得夏泽在公主府碍眼了,怕误了驸马跟公主。”沈俞略微迟疑,“说起这事,还是臣教子无方,让夏泽……”
“欸,这怎么能叫教子无方呢?”宣昭帝扬声打断他,“年轻人嘛,气血方刚又时常打照面,日久生情是可以理解的。不如随他们去吧,我们老一辈横然插手也是不好,太尉觉得呢?”
这番慢条斯理的话听到耳朵,沈俞虽然面色不改,胸臆却掀起波涛暗涌,他没想到万岁竟然对这种稍显上不得台面的事会持支持态度。朝中人皆知万岁疼爱固安公主,可今日的见闻却让他大开眼界,万岁对公主的宠溺竟到如此境地了。
这是好事。
暗哑的眼眸浮出熠熠神采,沈俞宽袖一甩,双手呈合,对宣昭帝深躬揖礼道:“小儿能照拂好殿下,乃是家门大幸,臣怎敢有插手的念头。回头臣会好生叮嘱小儿,一定让他善待公主,忠心至上。”
“如此甚好,太尉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宣昭帝将茶盅放在案上,语重心长的说:“不瞒你说,公主一向最让我心揪,能有夏泽伴其左右,朕便心安多了。”
沈俞神色恭敬,“能为万岁分忧,臣倍感欣慰。”
宣昭帝又问了些入府礼示的事,就让沈俞回去了。
沈俞离开太和殿后,宣昭帝敛声息语,扬眸看向殿外的皑皑白雪,悠悠长舒一口气。
在他看来,沈愈一向好面子,偶尔还有些顽固不化。本以为沈俞也会随着江隐为夏泽索要官职,没想到竟然同意自己的儿子在公主府陪侍,这般开明倒是让他惊诧不已。
朝堂里沈俞一直是中立派魁首,两个儿子也各司其职,未曾站队。冥冥间,沈俞似乎有些靠拢瑛华,想来假以时日也能成为东宫势力……
这么想着,宣昭帝意兴盎然,朗声道:“李福,研磨。”
“是。”
李福在上的福安砚台上加了点水,细细磨研,浓黑的墨渐渐氤氲而起,深沉的看不到底。
宣昭帝挥笔沾墨,手敛袖阑,洋洋洒洒写出“忠顺可嘉”四个大字,落笔苍劲有力,矫若惊龙。
他满意的凝着字迹,叹道:“真没想到啊,夏泽竟然是沈愈的儿子。”
李福在一旁附和,“这真是菩萨开眼了。”
“哦?”宣昭帝将毛笔抵在笔搁上,饶有趣味的望着他,“李福,此话怎讲?”
李福嘴角携着笑,“回万岁,如此一来,公主的下一任驸马不就有人选了?”
宣昭帝闻言,失态地手拍脑门,“你说朕这脑子,只想着让夏泽当陪侍了,妙啊妙啊!”
这些时日关于驸马的传言四起,句句龌龊下流,联想到瑛华之前的哭诉,宣昭帝那叫一个愤恨痛心。本就因为没答应瑛华和离而心怀愧疚,方才江隐还想遣走瑛华唯一的慰藉,他更是不能忍。
如今被李福一点,顿时神清目明,宣昭帝腰板笔直,不怒自威道:“李福,传朕旨意,封赏沈家黄金千两,赐御笔牌匾——忠顺可嘉。”
李福笑意欲浓,“是,老奴遵旨。”
“还有。”宣昭帝面色微寒,“传朕口谕,让刘侍郎加紧对江隐的调查。”
“是,老奴这就去办。”
素柔被杀的消息传到公主府时,瑛华正在研究着棋谱。
两名护军灰头土脸的前来回禀,说晚上有人劫财,打昏了他们俩,偷走素柔的钱袋,还杀了素柔。
震惊之余,瑛华绷着脸问:“尸体呢?”
大高个战战兢兢说:“在马车里,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把尸体拉回来了。”
瑛华将棋谱摔在地上,唇边冷嗤,“快领我去看看!”
二人火速领着瑛华来到后院,夏泽泰然自若的紧跟其后。
瑛华挑开幔帘,惊愕的捂住了嘴,素柔身下一摊血已经凝成了黑褐色。
“怎么会这样……”她深吸几口气,压住胃里翻涌,又将幔帘阖上。
夏泽见她花容失色,将她拉至身前,避开戾气,“公主,不如将素柔就地埋了吧。”
瑛华皱着眉思忖一会,颔首同意了。素柔身份不同,若是报官引来追查,对谁都不好,只能怪她命苦吧。
她沉吟道:“一会再去帐上取一千两,让人送到素柔父亲手中,就说……是素柔给的,让他们余生好好过吧。”
夏泽点头道了个是,“这边我来处理,公主先回去吧。”
“……好。”
瑛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马车,悻悻离去。
对她而言,不过死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短暂哀伤了半天,她就生龙活虎,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夏泽安葬完素柔回来,见她又是粲然笑着,心里的大石头也算落了地。
这一晚,风雪簌簌下了整夜。
第二天瑛华醒过来的时候正缩在夏泽臂弯里,手挽着他的腰,长腿搭在他身上,像只八爪鱼似的将他捆得死死的。
昨夜北风呼号,瑛华担心他在外头冷,再次故技重施,让他进来陪寝。
夏泽拗不过,只能依着她,一夜烟波潋滟,让人想想都面红耳赤。
清淡的幽香潺潺流入鼻息,这是夏泽身上熟悉的味道。瑛华抿着嘴唇笑笑,轻轻抬脸就看到他那张愈发俊俏的面容。
夏泽还没醒,浓黑的鸦睫在眼下投出一簇月牙般的影子来,鼻梁挺直,薄唇的弧度刚刚好。因为她睡着也不老实,手摸来摸去,中衣的襟口是敞开的,露出的胸膛精壮而结实,有道伤疤,但瑕不掩瑜。
越看越觉得喜欢,瑛华轻轻吻了一下他细长的脖颈。
这个细微的小动作让夏泽皱了下眉头,旋即睁开了眼睛,“公主醒了?”
“嗯。”瑛华嗡哝一声,脸颊在他肩膀上舒服的蹭着,乌发滑落,盖住了她半面娇颜。
夏泽替她绾至耳后,乜了眼大亮的天色,“公主再睡会吧,我得起来了。”
“不要,你再陪我会。”瑛华将手摸进他的中衣,顺着胸膛游走直到腰线,娇声细语道:“天寒地冻的,我一个人暖不热这被窝子。”
夏泽无奈的牵了下唇角,寝殿暖若春日,他都起了一层薄汗,又怎会冷了?
“公主别闹了,我再不起来怕是要惹人非议了。”
公主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但他不行。
“什么非议?反正你是我贴身侍卫,”瑛华翻身将夏泽压在身下,一股子女人的馨甜气扑面而来,“这样不是更贴身吗?”
“……”
瑛华胸前的柔软贴在夏泽的胸膛之上,旋即释放出了苏麻如流的感觉,直入他小腹。瑛华顿时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羞人答答的瞟他一眼,“讨厌,昨晚还不够吗?”
“……公主能不能下来?”夏泽神色稍显难堪。
眼前的人本就生的好看,一双媚眼含情脉脉,配之曼妙婀娜的曲线,乌发倾泻缭绕,锁骨处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这般光景只要是个正常男人恐怕都受不了。
“我偏不下。”瑛华笑吟吟的扭着腰肢,如水蛇般纤巧,惹的夏泽愈发火热,索性屏气凝神,阖上眼任由她作去。
两人在床上如胶似漆了好一会,瑛华才肯罢休,乖巧的躺在他身边。天这么冷,出去也没什么事,原本打算再抱着夏泽睡个回笼觉,外头却传来了叩门声。
嗵嗵
翠羽轻声道:“公主,驸马求见。”
“驸马?”她狐疑的跟夏泽对视一眼,半撑起身子,秀眉横起对外头喊:“他来干什么?”
“奴婢不知道,驸马只说有要事见公主。”
“……”
这一向不登三宝殿的主竟然找她有事,瑛华有些愕然。她蹙眉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最近的那些传言让江伯爻心生了畏惧。
有趣。
她突然开始好奇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让他在门口候着吧。”
夏泽见此,从床上坐起身来,“公主,我去避一下吧。”
虽然驸马早就知道他跟公主的关系,也并不在意,但碰上照面还是不太好的。修长的双腿刚刚搭在床踏上,却被瑛华一把拦住。
“避什么?本宫又不是在偷人。”瑛华嗔他一眼,朝门口努努嘴,“一会你正大光明的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嗯,暴漏了,男主非良善。
第40章 、虚与委蛇
“来人,洗漱!”
昨夜夏泽留宿寝殿,翠羽是个伶俐的,漱具衣衫都已经为他准备好了。
毕竟是男人,收拾起来比女人快,等夏泽整好衣冠时,瑛华才刚刚坐到妆台前,慵懒地睨着镜子里意气风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