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琤将帕子拧干,漫不经心地说:“桓惑那老匹夫真够鸡贼,竟然想到要利用你。”
“他很多年前就一直痴恋于你母亲楚夫人,令尊逃走了,所以他还不死心,就想用你钓出楚氏旧部吧?”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玉鸾所知道的事情。
她侧身支起光洁的手臂,脸上的神情却沉浸在拢成扇形床帐的阴影里。
一想到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早就将她查了一遍,玉鸾便感后背隐隐生寒。
他是怎么有这本事把那么远的旧事给挖出来的?
不过他低估了禄山王对楚夫人的痴情。
他将楚夫人的女儿当做亲生女儿疼爱,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出来做这样的事情。
已经好久没有人提醒过玉鸾,她叫“楚鸾”。
因为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鸾”字,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楚鸾的替身。
没想到还真会碰到记得楚氏与楚鸾的旧人。
所以在郁琤丢了手里的帕子转身看她的时候,她垂首颇为柔顺地答了个“是”。
她思忖片刻,又朝他仰起秀靥,“郎君……”
她的手指不安地卷了卷他的衣带,“郎君是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么?”他瞟了她一眼,“我当初救过你。”
他见她心思不定,将那柔软嫩红的唇瓣咬得殷红如血,忍不住俯身去亲了亲她的嘴。
“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的事情坐视不管的。”
如果她是楚鸾,那么她可以利用的地方就更多了。
他挨得近,玉鸾却觉得帐子里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味,微微别扭。
不是香味更不是什么臭味。
非要具体形容,她只能说是这个男人的体味。
即便他有时身上带着些清雅的檀香味,或是腥气的血腥味,她却一样能发觉出他原本的气味。
就像玉鸾从前村里一条喜欢到处在石头上挨挨蹭蹭占地盘的狗子,又凶又霸道,还骚得要死。
她想到郁琤也是个大畜生到处挨挨蹭蹭的场景顿时有些想笑。
郁琤却忽然对她道:“你不觉得你今晚上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玉鸾吓了一跳蓦地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心口砰砰直跳。
结果他却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掌打开,语气难以捉摸,“掌心都紧张地湿透了……”
玉鸾总觉得他这语气若有所指,好似还知道了什么,心口渐悬。
总不至于他连她是楚鸾的替身都知道了……
他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却俯视着她,拢了拢眉心对她道:“收敛一点,不要总是用这么痴情的眼神看着我。”
玉鸾:“……”
这个大畜生,吓死她了。
“我……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
她抽了抽嘴角,语气柔弱道:“不过以后会尽量克制的。”
他看着她对自己卑微讨好的模样,这才蹙眉点头。
他也是怕自己总被她这样勾引,迟早在人前也会把持不住,所以才叫她收敛一点。
他的要求也不高吧。
第4章 他鬼迷心窍?
早上天不亮,郁琤便离开了府里。
玉鸾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厮路过内院。
她正是疑惑这小厮怎么进来的,就瞧见那小厮走到她面前抬起头来对她道:“楚女郎在找你。”
蓟苏这狗东西的脸冷不丁地出现。
玉鸾:“……”
蓟苏见她神情呆滞,皱眉不耐地问她:“你听见没有?”
玉鸾拢了拢头发,不紧不慢地问:“阿父还没出宫么?”
桓惑自打被郁瓒误射伤后,便一直在宫中养伤。
蓟苏摇头,“只怕还需一些时日。”
“只是楚女郎派人寻你寻得紧切,为此还大病了一场,她要我见到你以后让你早点回去。”
他说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根草叼进嘴里,“楚女郎还要我带些话给你,不过老东西有多疼爱她你也是知道的,你若是得罪了她,只怕老东西那里你也是没法交代。”
玉鸾倚着门框并不在意,“她要你带什么话给我?”
蓟苏说:“楚女郎说了,她不介意你故意点了颗红痣冒充守宫砂骗她的事情,但她希望你能回去看看她,并且当面原谅她这一回。”
“我点了颗红痣骗她?”
玉鸾叹了口气,卷袖到肘弯的地方看了一眼。
她的守宫砂现在确实是没有了,现在回去,正好就落实了楚鸾说的话了。
她暗自摇了摇头,仍记得那天,楚鸾发现她守宫砂还在时的绝望眼神。
那种情绪,让玉鸾感觉自己不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都有点对不起楚鸾。
要说楚鸾对她好不好这件事情上,在知道她是个清白之身之前,楚鸾对她确实态度很好。
后来的事情虽然叫她颇有些失望,不过也令她明白,有些人对她的善良,也只能建立在她是个残花败柳的基础上。
玉鸾回绝了蓟苏。
她可以回去,但不是现在。
蓟苏想到楚鸾的眼泪微微烦躁,“弄哭了楚女郎对你没有好处……”
“我知道。”
“你的守宫砂是怎么没有的?”
他亲眼瞥见她雪白的臂膀之后,终于相信了这件事情。
玉鸾说:“自然是和镇北侯一起没的。”
“不可能。”蓟苏一口否定,他的目光落在玉鸾清透的双眸上,“你和那么多男人在一起过,守宫砂都还在,为什么遇到了镇北侯就没了?”
玉鸾也抬起眼盯着他道:“因为他长了个能让我守宫砂消失的物件。”
蓟苏愣了愣,登时暴跳如雷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的意思是,你这种女人是不会随便失身给镇北侯的。”
他的面上出现一抹嘲讽,“总不至于你真像外面传言的那样,垂涎他的身体吧?”
玉鸾知晓他是关心自己。
她默了默对他道:“有人过来了,下次你来,我再告诉你。”
蓟苏内力耳力都好得很,这附近根本没人过来。
可她眼下不想说,他也不勉强她。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往墙外一跃,消失在了院子里。
玉鸾见他走了,暗暗松了口气。
他说得不错,她确实没想过要随随便便失身于人。
所以她才要好好想想,那天到底是谁给她下了梨花醉。
玉鸾站了一会儿觉得腰有些酸沉,脑袋里盛满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索性又进屋去想睡个回笼觉。
只是这回,她的脑子里全是那一次的事情,半分睡意都没有了。
只说当日,一辆马车停在了镇北侯府门前。
彼时玉鸾端坐在马车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整了整裙摆,透过青竹帘的缝隙瞥向镇北侯府的黑漆大门,眼眸沉沉。
镇北侯府的管事上前来笑容可掬,这回却并非拒绝,而是恭敬有礼地邀玉鸾入府。
马车檀质朱门精致雕花,双门合起时,便会显露出一朵硕大完整、花瓣重叠的栀子图纹。
车门打开,里面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那只手轻拢珠帘,指尖如嫩笋,细腻莹美。
单单是一只手便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管事却很是自信。
他们家侯爷是个再端庄不过的人。
说句难听话,二十来岁的人了,都还没碰过女人,那物件长了跟没长一样。
他信任他家主人不会为此女所诱惑的程度,就如同信任宫中去了势的太监一般。
他满脸的自信仿佛这是一件极为值得吹嘘的事情。
这份自信的底气,当然是郁琤给他的。
美人在车里出来,如拨云见月般,露出如雾云鬓,露出如花娇靥,露出如云雪般绵软的曼妙身段。
她这一身的香肌玉骨好似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雕刻打磨的成品,美衣华饰不过是区区点缀罢了。
管事压下心中惊艳客气为她带路,引入客厅。
厅中主人着玄素袍,他的面容沉静,对于玉鸾的到来并不显露多余的情绪。
当天厅中还有一只纯白如雪的长毛猫,它的双眸宛若琉璃,左右各为异色,懒洋洋地张嘴打着呵欠,用着与它主人如出一辙的目光打量着陌生来人。
时值晌午,郁琤以好酒好菜招待玉鸾,又先后举出玉符、铜符试图与玉鸾交易。
玉符是可以换取万金的前朝古玉,铜符是以郁琤交出京中部分事务作为代价交换,无论哪一点,放在平时,都足以玉鸾心动。
可她当时迷迷昧昧全都给拒绝了。
她似个无骨之人,坐不周正,衣裳下饱满纤细的曲线便又被勒出痕来,无不撩人。
她仰眸相望,卷而浓的曲睫轻眨了两下,眸中澄美,那双乌瞳凝聚秋水,即便意识混沌,但也仍感觉到了那股压迫至极的气息。
他的双臂按在她椅子扶手的两侧,整个身体落下一片阴影将这纤弱的女子罩在其中。
他俯下脸来迫近几分,眸中燃着黑沉沉的愤怒,面上始终毫无波澜。
可却又让人感受到了一种绝对的威胁与危险。
他的语气恍若不可捉摸,“莫不是要在下让出手上的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