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挤了些, 但到底也顺利地睡到了他的外侧。
玉鸾被他这暖融融的体温包围住, 忍不住叹道:“郎君的怀里总是过于温暖……”
“不好么?”
他这是明明就是阳刚之气, 这个女人好像还有些嫌弃?
玉鸾含糊道:“冬天时还好,夏天大概会中暑吧。”
郁琤:“……”
“虽然会中暑,但郎君却是个极为优秀的郎君。”
玉鸾说着又试探道:“郎君对我也极好, 肯收留我,还告诉我若是想走随时就能离开,我再没见过比郎君更好的人了……”
郁琤倒也没注意她话里的陷阱, 只当她真的觉得他好, 心里又略为膨胀。
“我的为人日后你大可以向我家里的叔伯兄弟考量。”
他对此向来都很是自信,忽然又想起件事情要问她。
“对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你阿母?”
他冷不丁地问出这个问题,叫玉鸾还有些尴尬。
他怎么老惦记着这件事情?
难不成他还能认识她的阿母不成?
“我阿母粗鄙不堪,只是个乡下人, 没什么好见的……”
郁琤闻言却皱起眉头,“怎可如此无礼?”
他觉得这种事情是耽搁不得的,转而对她说道:“明日我便陪你去云裳庄买些衣服,你裙子上的绣花散了就别缝补了。”
他还记得这一茬。
玉鸾乖乖地点头,他便奖励地吻了吻她的额。
郁琤打心底发觉这个女人离不开他的岁月真真是美好极了。
翌日郁琤便又抽空带着玉鸾出门去买衣服。
玉鸾随意挑选了几件时下流行的式样,忽然发现郁琤身上一直穿着的衣服不是玄青就是玄黑,颜色都颇深。
“郎君就只喜欢深色衣裳?”
玉鸾问他。
郁琤漫不经心道:“倒也不是,是府上管事所置办。”
玉鸾“哦”了一声。
其实他身量颀长,身材挺拔,样貌虽不是时下吹捧的柔美男子,无法做到肤白清秀,但却英武俊朗,眉眼深邃不羁。
他若穿些旁的衣服,必然不会似玄黑这般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之感。
她转而又猜想该不会是他从前一直带兵打仗,怕血染红了衣服?
“其实郎君大可以穿点其他颜色,也显得人精神。”
“你也是这么想的?”
郁琤忽然就来了兴致,让玉鸾陪他选几件衣服。
玉鸾自然凭着他的喜好来选,于是就看着他愣是在一众出色的成衣里选了件紫得发光的袍子,一件绿到油亮的袍子,还有一件黄的刺目的袍子。
这些袍子面料自然不差,且这些衣服的共同特点倒也不是反光刺目。
而是莫名的……骚。
玉鸾甚至无法想象出他穿上这些衣服以后,统治三军的画面。
郁琤抬着下巴对掌柜道:“这些衣服全部……”
玉鸾冷不丁地替他拒绝,“全部都不要。”
郁琤诧异地看向她。
玉鸾很是认真道:“郎君已经年逾二十了吧,我觉得郎君还是应该穿得沉稳一些。”
“我就是第一次看见郎君穿黑袍子才被郎君所折服,若换了旁的,大抵多多少少都会影响郎君在我心里的印象。”
郁琤心说是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他的家人还是友人,甚至是他的下属,如今包括喜爱他的女人,也都认为他适合穿玄黑。
看样子,这天底下也只有深沉稳重的黑色能驾驭得了他了。
玉鸾见那掌柜很是不豫的表情,心里又想,自己都准备离开了,他穿得骚又骚不到她,她怕什么?
她见他沉思,就轻咳一声,缓和了语气,敛去眼底的戏谑,柔声道:“郎君可以留下这件紫色的。”
她看来看去,就这件最骚。
郁琤眸色微缓。
这件么?他确实是很喜欢。
看样子她也很喜欢了。
那到时候就穿这件衣服去拜访她母亲吧。
他这样一表人才,再有华服相饰,定然犹如锦上添花,让她母亲同她一般顷刻间折服于他,恨不得立马将女儿打包送到他怀里来吧?
逛完了衣庄回去之后,郁琤便又匆匆出门办事。
可见他的时间刻刻珍贵,却还要百忙之中抽出空来陪她。
玉鸾没太留意,只是回到了房间将门关上之后,她走到了榻前。
玉鸾朝枕头底下伸手过去,随即摸索出了那只玉匙。
她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一回,东西总算是得手了。
***
楚鸾和楚鎏私底下见过几回,楚鎏愈发喜欢这个妹妹。
到底是骨肉相连的亲妹妹,且名声上也无污点。
楚鸾是个幸运的。
她十年前本会同家人一起死在狱中,但偏偏与母亲被桓惑接走。
又当朵娇生惯养的花朵养护在内院,吃穿用度、奴仆伺候从来不缺。
且桓惑生出了要将她培养成棋子来引出楚氏旧部的念头时,这时候玉鸾便闯入了他的视线之中。
当他知道玉鸾的名字里也有个鸾字,他就萌生出让玉鸾做楚鸾替身的念头。
就这样,到了最后,脏的臭的名声全然与楚鸾无关。
即便玉鸾替代了她做棋子去与各种男人打交道,被人视作昱京荡/妇妖女,但也无法否认,玉鸾夺走她身份的事实。
从头至尾,楚鸾都保持住了冰清玉洁的名声,博得垂怜。
楚鎏也暗暗替妹妹感到庆幸,又将楚鸾接到了暂住的镇北侯府。
他对楚鸾说道:“你要同那禄山王养女说话还需小心,若她胆敢伤害于你,你便立马大喊一声,我进去就替你收拾了她。”
楚鸾弯了弯唇,甜甜一笑,“阿兄待我真好。”
楚鎏见她这幅情态,心中又隐隐生出怜惜。
她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还能保持这样纯澈的笑容,这大概就是妹妹出淤泥而不染之处吧?
人与人大概真的是不同的。
他当时看见玉鸾的时候,就只觉得自己妹妹名声过于狼藉,隐隐不愿相认。
后来虽也认了,但对玉鸾那种美艳始终无法忽视,心生龌龊之时,更是觉得玉鸾是个妖女。
如今看到自己的真妹妹,才渐渐找回了几分骨肉相亲之感。
他叹了口气,让楚鸾去了。
彼时玉鸾在屋里,反复揣摩离开昱京的事情。
侍女来传话,只说前厅有一位楚姓女郎求见。
玉鸾听见“楚姓女郎”几字,心中便隐隐猜到了什么。
她去前厅相见,果不其然,见到了楚鸾本人。
玉鸾的心中一颗石子悄然落地,将那点侥幸也暗暗在心底亲手将之绞杀。
她的时间果然不多了。
“阿姊还想占着我的位置多久?”
楚鸾开门见山地问道。
玉鸾自然也是开门见山地问她:“所以楚女郎给我下梨花醉的理由是什么?”
楚鸾眸中掠过一抹异色。
她沉默地饮了杯汤色清澄的茶下肚,随即才轻声回答了玉鸾的话。
“我恨桓惑,自然也恨他的女儿。”
玉鸾却说:“真的是这样吗?”
楚鸾露出微笑,“梨花醉并不害人性命,我只是捉弄阿姊而已。”
玉鸾亦是挑起唇角,“那就好,我也只是在茶水里下了梨花醉,捉弄一下楚女郎而已。”
楚鸾闻言脸色蓦地一变,差点就摔了手里的碧瓷茶杯。
只是她稍稍回过神来,才发觉杯中并无任何梨花香气。
她放下杯子,朝玉鸾看去,见玉鸾缓缓开口:“楚女郎还是少来招惹我了,倘若下次再叫我得了这么个机会,女郎觉得我会不会在女郎的茶水里放梨花醉呢?”
楚鸾似想到了什么,舒缓开眉心,声音甜软道:“既然阿姊执意要留在侯爷身边自取其辱,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等到日后清算之日,阿姊也别怪我没有提醒过阿姊就是了。”
她说完便起身离开。
玉鸾见外面楚鎏接应,心里也渐渐有了数。
楚鎏是知情人无误了。
但这些人并不直接驱逐于她,反而让她产生了迟疑。
她之所以不确定郁琤到底有没有知道这些,也是因为这些日子,郁琤几乎都无暇再回府来。
他即便知道也未必顾及得上……昱京的情势当下有多紧张她不是不清楚。
未隔几日,玉鸾脑海里便已经慢慢成型了一份离开昱京的计划。
玉鸾拆缝了一件贴身穿的刺绣心衣。
她将身上能折现的东西几乎都折了银票藏在了心衣里。
只是这日郁琤忽然一脸血地从外面回来,不仅吓得侍女一跳,连玉鸾也被他吓得不轻。
她赶忙让侍女打来热水,拧干帕子替郁琤擦去脸侧的血渍,问他这是怎么了。
郁琤只是冷笑,眉眼中含着挥之不去的浓重杀戾,“杀了几个人而已。”
不止脸上,他的身上是血,剑上也是。
但很显然都是旁人的血。
“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鸾咬唇,忍不住问道。
郁琤接过她手里重新洗净的帕子又擦了擦手,“桓惑老贼设计让我进入内殿,我杀了几个不长眼的内侍与侍卫,又将文武百官引入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