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面露为难之色。
谢小婉连忙改口：“哎呀，开玩笑开玩笑啦。而且这东西是我做的，不管赚多少钱，我们都五五分成！”
说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叫卖开来，全然不给两名土匪拒绝营业的机会。
“豆豉小鱼干便宜卖嘞，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正宗野生小白鱼，山泉里捞上来得嘞！”
“婉娘啊婉娘，你，你这假装逛街，实则卖鱼。要是被三爷知道了……恐怕不好。”
“你们两个不说，三爷怎么会知道呢？”
谢小婉理所当然地回首道：“反正钱分给你们了，倘若这事儿从你们口中传出去，仔细想想倒霉的人是谁。”
她有梁杉罩着，辛夷的怒火自然烧不到这里来。
马赵二人未想陪着婉娘出来一遭，竟上了“贼船”，纷纷叹气。只无奈地看着谢小婉兴致勃勃称斤收钱，卖得不亦乐乎。
“这是哪家村子的姑娘，以前没瞧见过。长得倒俊，人也能干，倘若离得不远，把你说去我们王家村当媳妇！”
旁边儿卖蒸点的大姐递了三只白胖胖的肉包子过来。
包子是猪肉大葱馅儿的，发面柔软，里头已经被汁水浸润。
一口就咬到馅儿，特别有满足感。
谢小婉早就盯人家的笼屉盯馋了，想着过会儿小鱼干售罄，掏银子买上三个，作为辛苦半日的“工作餐”。
谁知自己可能生得太过讨喜，竟有免费的包子送上门儿来。
自恋地想着，谢小婉不与对方假客套，连忙将剩下小半罐子的豆豉鱼干递了过去，当做回礼。
卖包子的大姐瞧着他们，眼神分外友善和蔼。
搞得小马和小赵不住侧首，眼神闪烁。心想着，走前那天可不能来这边儿抢东西，被这位大姐看到了可怎么是好？
谢小婉咽下一口包子，笑道：“我是远处梁家村的，近些日子跟相公来龙翔县办事，顺道儿赚些银子的。”
听说谢小婉业已嫁为人妇，大姐无声地叹口气，掀开盖子闻了闻，大呼味道甚好。
“若是味道好，日后我隔些日子就到这里来卖！”
然后开拓销路，多做罐头挂面之类能储藏很久的方便食品，夏天还可以搞些冰饮来卖……
谢小婉笑得粲然，身后二人，脸上皆是一片愁云惨雾。
终于，三罐小鱼干全都见了底。
谢小婉将借来的称还回去，也付了几千银子的租金。剩下的银子，仍是照着之前说好的五五开。
小赵有些不好意思，脸红道：“婉娘，这不合适，俺两个也没帮你做些什么……”
“哪能啊，你俩帮了大忙了！”
——世事桩桩件件，一旦跟钱财扯上关系便说不清楚。若是不分钱，又如何能牢固地将这两只蚂蚱跟自己拴在同一条绳子上？
谢小婉心想着，晃了晃手中钱袋。
铜钱，碎银。
小小一袋子来回碰撞，这动静简直比风铃儿还要好听。
“你看这些零零碎碎的银子，一笔一笔，这才是我们的血汗钱，难道不香吗？”
说罢，谢小婉跑到不远处的摊位上用刚赚的钱买了朵绢花别在头上。
对镜整饬片刻，她回眸，笑得灿如春花，在夏日的傍晚里掀起一丝明媚而清新的风。
各自掂了掂分到的银子，小马和小赵内心深处响起一道微弱的声线：
真香！
“婉娘真的很厉害。”
三人的影子渐行渐远，房屋上那人仰面翘脚。
拈起碗中最后一条小鱼干，齐致远砸了砸嘴，半躺着凝望渐垂的夜幕。
“阿修，你怎么回事？”
就着夜色，一抹窈窕的倩影跃上楼顶，神色不豫地盯着致远。
她道：“回长安去吃些什么不好，非躺在屋顶子上嚼这黑黢黢的东西，你真是去土匪窝玩儿了几日，也成蛮子了么？”
“你懂什么啊……”致远嘀咕两句，坐起身来，“你回去跟兄长说一声，进山剿匪的事情，我想包办。”
第64章 腐乳 俺明年还想喝你做的酸梅汤呢…………
瞧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齐静心眉头微蹙, 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义兄，神色有些异样。薄唇微微一动，出口却是：“就你这个德行, 大哥不会放心的。”
“什么叫我这个德行, 我可是京城人, 身上都镀了层金的, 跟你这小地方怎么能比？”
“你！”
方一开口, 躺在房顶上的身影一晃, 瞬时消失不见。
半句话哽在了喉咙里, 齐静心气得撅起嘴巴, 跺了跺脚，没多久也飞身而去。
……
次日，众匪归山。
今天仍是满载而归, 炊饭院内堆满了谢小婉点过名儿的蔬菜瓜果。
运气不错，还抢到了四根现宰的牛腱子, 将整整一头牛的小腿肚都给抢来了……
细腻的肌理，连着小小一点蹄筋。尚未浸泡处理的血红蛋白使牛肉色泽粉红, 看起来格外新鲜。
鲜嫩，靓丽, 多汁。
单身久了, 看牛肉都觉得美丽。
无名山寨的夜景一日不同于一日。
却是日复一日的美。
谢小婉坐在院中的小马扎上，望向铺满繁星的夜幕，放空自己。
“你上山前去集市上卖东西了？”
听到动静的时候, 梁杉已经在谢小婉身侧了。他今天没做轮椅，单手拄拐，长身玉立。
“我去，你神出鬼没啊？”谢小婉显然吓了一跳, 惊坐而起。
没问梁杉为何不坐轮椅了，她老老实实地站起身来，将藤编的马扎留给大当家的。
后者顿了顿，还是一言不发地坐上去。
中途，谢小婉还出手搀了他一下。
“……”
二人两相对视，却没说话。
挺拔俊秀的身形，饶是伤腿余下的部分早已萎缩变形，只留空荡荡一截裤管，也是十分养眼好看的。
坐在小马扎上虽然稍显憋屈，但梁杉稍稍调整了下姿势，倒也不大违和。
他真好看。
“那个……我是去卖东西了，”
想想，觉得还是坦白从宽为好，谢小婉道：“东西是在寨子里做的，豆子是你们抢上来的，小鱼也是用你们的篓子捞的，你跟我要分红的话，哝，不能再多了。”
刚给两名“雇员”发了工资，她日子也很难的！
卖豆豉小鱼干赚了四两银子，分去一半儿给小赵小马，谢小婉自己手上剩了三两。
她递给梁杉一两五。
呃……
想想，又假装对方没看见似的收回五钱。
“噗。”
谢小婉惊诧地蹲下身子，抬起头去看梁杉。
“你笑了，笑出声了？”
“没有。”梁杉冷漠道。
他肯定笑了，好不诚实的男人。
“我打算做酱牛肉吃，正宗做法。”
见梁杉并无咄咄逼人，质疑往日在县里摆摊做生意的意思，谢小婉回身，拽着麻绳，将牛腱拎了过来。
不过，她从来没见过梁杉发火，发狠，逼迫和诘问自己，甚至都想象不出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她呶呶地说，这位大当家就静静地听。
“今天先用酱油泡上一晚，明日再拿甜面酱跟腐乳一起卤了。”
由此，便是三酱牛肉。
山寨里的酱油，甜面酱和腐乳都是谢小婉自己做的。
尤其这腐乳，做起来最是好玩儿。
点好的豆腐切块，整整齐齐码在笸箩里。上头再盖棉布稻草，放到热气流窜的通风之处待个几日，会长起一层细长而密集的菌丝。
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毛豆腐煎了炸了，站着椒盐和辣椒面儿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担心寨中土匪没见过世面，嫌弃发霉的东西味道重，谢小婉做了几块，自己偷着吃了。
剩下那些，跟辣椒和盐巴一起腌在罐子里，调味佐餐，都是不错的选择。
“下回带些腐乳去卖，再传授一点使用方法……你说，我们开个烹饪培训班在县里怎么样？”
“……”
面对梁杉，谢小婉竟不避讳，小嘴叭叭说个不停。
上回这样酣畅淋漓地抒发美好畅想，还是小翠尚在寨子里的时候。
而今不知不觉，她却把一寨之主也当成了“自己人”。
寨主大人却不知从哪个时间点开始就神游天外了，等谢小婉讲完，他才开口：“你说的毛豆腐是什么？”
“……是腐乳制作过程中的一个阶段。”谢小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难不成，大当家的也是个隐形吃货？
不太像啊。
要不就是他太能藏，自己做了那么些好吃的送去，也不见他多喜欢的样子。
却听梁杉淡淡道：“日后做了这些稀奇玩意儿，也可以送我院子里去。”
自从齐致远出现以后，谢小婉跟他别扭不断，很少上他院子里去。
少她一个，整块地方都寂寥起来。
梁杉不喜吵闹，只是喜欢谢小婉。他喜欢谢小婉，从来没有不承认过。
但是，也没人问过他。
如果婉娘现在问的话，他一定会点点头的，可她怎么还不问呢……
大当家的又开始神游天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