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能怕成这样，二打一还怕打不过么？！
“你们以为我非要马奶是拿去自己喝的吗？”谢小婉痛心疾首，不住地摇头道：“我再如何，还不都是为了给你们变着花样做点好吃的？”
“可是你们呢？你们就这样回报我。”说着，她像绝望极了，作势举起罐子，这就要往地上摔去。
二人见状，一左一右地赶紧拦了上来。
“婉娘，婉娘！”
“你这真是何苦……”
谢小婉继续一哭二闹：“你们就好好地跟辛夷一块儿欺负我。我要罢工，今天没饭吃了。”
她既说得这么凄惨，搞得别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个头少小的土匪转了转眼珠子，出主意道：“三爷一贯最听大当家的，你不如去找大当家的问问，看他让不让你取这马奶？”
大当家的，梁杉？
梁杉昨天刚对她理都不理，今天她就跑去跟人家提要求，嫌命长呢！
“哎呀，你们以为我是什么人物啊？我就是小小的一个厨娘而已，我在大当家面前怎么可能说得上话。这么点小事都去麻烦他老人家，一旦他心情不好，直接让辛夷把我拖下去办了，你们哪个肯管我？”
就是小小的一个厨娘……她也真敢说。
二人皆抹了把汗——若真照谢小婉说的这般，她的身份如此卑微，居然闹腾到他们束手无策。那他们说是土匪，实际上岂非连个小厨娘的地位都不如了？
“大当家的待你一向宽容，你……”
“当家的！”
小土匪眼睛雪亮，竟是未闻嘎吱声，先见梁杉人。他们好像来了救星一般，喜悦之情易于言表，连连呼唤：“当家的，你来了。”
“当家的，你来的正好！”
……不疾不徐，不紧不慢。
当轮椅停下的时候，与他们都保持一定距离。
低矮偏瘦的身影，却是威仪自在。
梁杉目不斜视，偏不去看闹事的谢小婉，语调儿仍是冷淡：“怎么了？”
第15章 马奶（贰） 原来，梁杉也是杀过人的。……
“是婉娘她……”
小土匪神情紧绷，说出话来滞涩艰难，“她一定要去挤青骓的奶。”
这些家伙好没良心，遇事怕担责任，最先把她这小小的一个厨娘给卖了！
“呃……”
谢小婉偷偷撇嘴，腰背挺直，正打算出言辩解。却听轮椅上的人直接道：
“让她去。”
端着是一副冷眉冷眼，说出话来暖暖的很贴心。只言片语而已，从梁杉口中轻逸而来，竟犹胜这春日和煦。
我们杉哥，果然大方，没看错人！
一句谢谢，谢小婉正欲冲口而出。谁知梁杉根本不接这茬，只当前方空无一物，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似的，掉转了轮椅便走。
“可，可是三爷说了……”
这小土匪唯唯诺诺，尚打算再讲些什么。看起来是哪边儿都不想得罪。
话一出口，只见梁杉眉角轻抬，眸色淡漠间得见一丝凌厉之气。
鼻息间似有若无地飘出一声：“嗯？”
紧接着是片刻的安静，无人敢继续出声，至于三爷吩咐过什么，也再没了下文。
眼睑轻垂，撂下一句：“听我的。”
这话说罢，梁杉再不理会其他，手上推了轮椅，径直离去。
从始至终，看都没看谢小婉一眼。
“好，好，好嘞！”
目的达成了，可谢小婉有点儿郁闷。
她自认为对这位大当家的做到了毕恭毕敬，不招不惹，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他。却是至今不知道哪里得罪到这条大腿，导致他对自己不理不睬。
不理她，却来给她解决问题，她要的，他随随便便就肯给。
连一声谢谢都不图。
……这什么蛇皮操作？
谢谢你三个字终究未能出口。一时间啼笑皆非，谢小婉怅怅然朝着梁杉离开的方向看去。
一看不要紧，却见他身后还跟了两个男人。
这二人她不太熟，只道也是寨子里的土匪。
重点不是他们，是他俩手底下还拖着个人——那人衣衫绽裂，腰背处鲜血殷殷。看样子已是昏迷不醒，却被他们像对待死物一样生拉硬拽。
“这，这是谁啊？”
梁杉走远，谢小婉戳了戳身边的小土匪。
小土匪看她一眼，乖乖道：“年前官府带人来剿，就是这家伙把俺们给卖了。好在三爷早有防范，才没叫那齐狗得逞！”
“齐狗？”
谢小婉忽地一愣，接着想起跟小翠坐马车来龙翔县的时候，曾听她说起过。
——龙翔县地处冀西北，与邻省交界，隶属雍州管辖范围内。
这雍州的州官，就姓齐。
“是了，”小土匪点点头，“齐狗从来与俺们寨子不对付，偶尔来犯。不过他们从来落不着什么好，被俺们打得缺胳膊少腿！”
呃？
你们一群土匪，要人家州官怎么跟你对付，年年上贡么？！
落草为寇，还真当自己占山为王了……
谢小婉暗自抹了把汗，告诉自己土匪就是土匪，不能用正常人的价值观来约束他们。
也是因着无名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邻近的又是龙翔县这么一个小小县城。县衙剿匪不力，雍州远水救不了近火。
辛夷等人这才嚣张至此，光天化日就敢下山劫掠。
只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在谢小婉看来，这寨中的土匪大多性情温良，服从管束。就连每一次下山抢劫都是有组织有纪律的。
自从她和小翠被劫上来，东西够用，他们就一直安安分分地，再没下过山了。
“这厮上次给齐狗的人通风报信，差点害死了大当家的。”
“哼，结果最后事情败露，叫他趁乱逃了。”
“人家官府可不管他，自个儿能逃到哪去，现在还不是被抓回来受死的命？”
“真是活该。”
“不错，活了大该！”
两个土匪你一言我一语地，将那活生生一条人命，说得跟物件儿般随心可取。提起生杀死亡，他们没见丁点儿不适。
梁杉他……也是这样的吗，他真的会杀人吗？
“当家的向来一刀了事，不像三爷喜欢整治整治，先去了手脚，放会儿血，未免便宜了他！”
“谁让当家的最恨叛徒，因之必须手刃。”
“……二位，”谢小婉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们，“我可以先进去挤点儿马奶么？”
原来，梁杉也是杀过人的。
也是啊，土匪肩上背负几条人命，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足为奇？只若是辛夷，郭大壮，或者山寨里任何人，谢小婉都能轻易接受。
唯独他，唯独梁杉。
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他手上持刀，夺人性命，浑身上下，连一张俊脸都溅了鲜血的样子。
那时的他将摆出如何一副神情，是否还跟平日里那样，淡然不惊？
啊，算了。
梁杉他，也是土匪。
土匪们的事，自己管那么多做什么？
——记住了，她只是个厨娘，小小的一个厨娘。
……
“小婉，小婉，”五根削葱细指打从谢小婉额前晃过，小翠蹙眉，一本正经地教训道：“奶锅沸了你都不管，也不知在这儿想些什么呢！”
“啊，哦。”
以往都是小翠发呆，谢小婉是嘲笑嗔怪的那一方。
现在两人掉了个个儿，她倍感无奈。
谁让白天那事儿对她影响太大，怎么也没法从其中的阴影里走出来。
幸好梁杉没那么恶趣味，喜欢来个斩首示众之类的给大家表演。否则谢小婉敢肯定自己再也不敢直视他，没准当场就吓疯了。
“我说你呀也真是的，连晚晚那小驹子喝的母奶都抢，馋疯了！”
小翠说着，手指刮了刮脸颊，臊的是谢小婉实在没品。
马奶除了性凉，营养成分跟牛奶差不多。
这时候莫说山寨里见不着牛，就算是寻常农家，也不可能接了牛奶外出售卖。或许只有远在北方的游牧民族才能大规模豢养这些动物，以奶制品为食吧。
青骓好不容易生了小马驹，还未敢定能下奶多少天。
趁着如此机会，当然要好好地饱饱口福咯。
“谁让小马驹跟我名字谐音……”最终还是对这个名字表示妥协的谢小婉白眼儿一翻，半点都不觉得惭愧。
——叫了她的名字，分她一罐马奶怎么了。
也就只有辛夷小气，梁杉不就大大方方地答允了吗？
梁杉……
唉！
眼看着锅中奶汁沸腾了一次又一次，乱七八糟的杂念被谢小婉统统赶出脑海之外，只打算专心对付好容易才讨要来的马奶。
第16章 奶皮 那他的腿，到底怎么弄的？……
鲜奶在锅里炖着，乳脂特有的丝丝膻气流散满屋。谢小婉抄了木铲，片刻不停地上下翻搅，清理黏在锅边的奶糊。
锅中每沸一次，再扬入一圈生奶。
沸沸扬扬几番过后，整锅马奶浮起层厚厚的白色泡沫。这时候就闻得乳香浓郁，只往那鼻翼间冲袭了一浪又一浪。
“好香啊……”深吸口气，小翠不住地咂嘴没，浑然忘了刚才是谁说嫌这奶味儿膻气，死都不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