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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驸马是个算命哒 (鲸屿Freya)


  他看不见,觉得自己眼盲的样子很丑,但是敢在你面前摘下缚目的白绫,敢被你牵着大步往前走,而没有半点犹豫。
  你抱过他,也亲过他……
  秦舒窈抬手捂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想说自己喜欢顾千山。但这样要是也舍得,那属实是没有心了。
  不过,她却没有办法对桃夭说这样的话,不然桃夭可能会惊诧地发现,自己伺候了二十年的主子突然变了一个人,她这个恶人长公主的人设也岌岌可危了。
  幸好,她这段日子以来,冷言冷语都快养成习惯了。
  于是只听她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将那巫蛊布偶随手往袖子里一丢,“他,也没有什么值得孤舍不得的。”
  桃夭瘪了瘪嘴,只觉得一阵心酸。
  这些年来,长公主虽然脾气专横,恶事没有少做,但她总觉得,长公主对他们这些近身的人,还是有厚待几分的。就好像她,知道自己不聪明,也不很能干,最大的长处就是听话,动不动就下跪求饶,但长公主从未真的把她怎么样过。
  却没有想到,长公主片刻前还在车上和驸马亲近,此刻竟然就能说出也没有什么舍不得这样的话来。
  她想不明白,长公主为什么唯独对驸马这样狠心,连她都忍不住替驸马觉得有些委屈了。
  秦舒窈看着这小丫头肉眼可见地难受,像是要哭了的模样,也不太清楚她的思绪在哪个点上。
  只叹了口气吩咐:“让厨房把菜端上来吧,去请驸马一起吃晚饭。”
  桃夭迷茫地看了她一眼,忙不迭地去了。
  晚饭摆在偏厅里,推开门外面就是院子,架子上爬满了紫藤花,在傍晚的光线里格外宁静好看。
  菜是家常小菜,在这样渐热起来的天气里倒还能让人有几分胃口。
  顾千山出现在门口,停下脚步,似乎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才道:“长公主来了?”
  秦舒窈淡淡应了一声:“嗯。”
  于是顾千山慢慢走到桌边,预备坐下。
  他仿佛是听着她应答的声音,分辨了方向,不偏不倚,走到她的对面,然而伸出手探了探,却没有摸到椅子。
  然后就听见秦舒窈再度开口:“坐在孤旁边。”
  他倒还是一贯的从容,面对这个要求,既不惊讶,也不羞赧,脸上没有半分不自然,就好像下午在马车里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过一样,依言走到她身旁,缓缓坐下。
  反倒是秦舒窈更不自在一些,一时间竟然找不到更多的话可以说。
  他们成亲这两月以来,别院而居,一起吃饭的次数统共也没有几回,大多数时候,她总是有意避开他,好像这样他就不会再给她算稀奇古怪的卦,不会再阻拦她去进行她的计划。
  此刻忽然像寻常夫妻一样同桌吃饭,竟然有点不习惯。
  一旁有侍女上前伺候,布菜添汤,二人安静地各自吃饭,不过片刻,秦舒窈实在有点忍不下去,觉得再不说点什么,就快憋死了。
  “这是什么?”她用勺子舀起汤碗中某种半月状的白色东西,“仿佛没有见过。”
  侍女还未答话,顾千山却大约是听见了瓷勺磕碰的轻响,先开了口:“长公主说的,是汤里白色的,有些像腰果仁的东西吗?”
  “你怎么知道的?”秦舒窈奇道。
  身旁人微微一笑:“这东西是江南物产,我猜想长公主是不一定见过的。”
  秦舒窈听着他的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你到过江南吗?”她问。
  “我从前在道门修行,九明山青云观,正是在江南的。”顾千山唇边带着笑,“那时候我年纪还不大,夏天的时候,会跟着几个师兄一起去山间的湖里采菱角,在湖边就地剥了吃,有时候也带回道观里孝敬师父师叔。山下的集市里也有人卖的,多得很。”
  哦,对,他是在那里修道的,那座道观的名声仿佛还相当的响,初见之时桃夭就向她提过,这也是他在帝京这样受人追捧,被誉为神算的原因。
  只是她那时对他并不上心,转眼就忘了,从没想过多分几分心思去留意他的过往。
  她对他,好像一直也没上过心。
  秦舒窈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有些感慨。
  她见到顾千山的时候,他已经是这副清逸出尘,活脱脱世外高人的模样,日常一言一行也都稳妥沉静,她有时候还在心里腹诽,这怕是修道修傻了,但她倒没有想过,他从前是个什么模样。
  原来他也有过这样无忧无虑,甚至有些顽皮的少年时光,讲起来的时候,唇边也会挂着笑。
  而顾千山似乎忆起从前,谈兴很浓,饶有兴致地对她说:“这个时候吃到的,应该是水红菱,颜色就像胭脂一样好看,剥出来的菱角也是脆嫩的,生吃也很清甜。若是到了八九月,再上来的就是老菱角了,用来煮汤或是磨成菱粉做点心倒很是软糯。”
  他难得一口气说这样多的话,秦舒窈听在耳朵里,倒也觉得挺有意思。
  她心想自己从前倒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印象里妈妈或者外婆总是煮过的,但总也想不起来去吃,没想到从顾千山的口中说出来,就像带着江南的水汽一样,很引人入胜。
  只是她听着听着,忽然觉出是哪里不对了。
  “你……难道从前是看得见的吗?”她脸上写满诧异,斟酌着问。
  她前些时候,派手下的人去查顾千山,记得很清楚,他们说,他十五岁那年拜入师门的时候,就是双眼全盲的,只是再往前的事就查不到了,或许是流落街头的小瞎子也没一定。
  但是,假如是生来眼盲的人,他不可能知道水红菱是胭脂的颜色,先前听她问的时候,也不可能立时猜到,她说的是汤里白色的,像腰果仁一样的东西。
  那他分明,是后天才致盲的。
  那会是什么原因?
  顾千山被问到这样的话题,脸上却没有半分不虞,甚至连停顿也没有,好像她问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家常话。
  “是,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微微带笑,“是在我入青云观之前。”
  “你……”
  秦舒窈迟疑着,不知该怎么说。
  顾千山的眼睛好看,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忍不住在想,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竟然瞎了,多可惜。
  因为他在她面前不蒙白绫,她仔细瞧过,他的眼睛完好得很,没有半点伤痕,除了眼神终究与别人不一样,空洞黯淡一些,其余几乎与常人无异。
  她一直在心里隐隐好奇,他究竟是怎么盲的,是不是全无医治的办法。
  但她此刻想问,却终究开不了口。
  只是顾千山却好像读懂了她内心所想一样,平静地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十五岁那年,家里出了些变故,我喝错了药,弄伤了眼睛,家人放心不下,托人将我送到青云观拜师学道,也算是有个安身之所。”
  好奇怪。
  秦舒窈在心里嘀咕,这是什么人家,儿子瞎了眼睛,不能留在家里看顾着,反而要狠心送到山上去当道士。
  但转念一想,或许也是迫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好歹有个地方收留,往后或许还能凭着道家本事混一口饭吃,就好像顾千山初来帝京时在街头算卦一样。
  至于人家家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再多问下去,也就没意思了。
  她看着眼前人沉静的面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家,不由怅然。
  她又何尝不是与家人猝然分别,身不由己,在这陌生的地方独自生活,从这一点上来说,她和顾千山仿佛也有些相通之处。
  只是这样的话,她却没有办法与别人说,连一个能倾听能排解的人都没有。
  她忽然将手中筷子一放,扭头问:“有酒吗?”
  侍女一愣,心说从前长公主倒是挺喜爱美酒,不时召后院男宠陪着饮酒作乐,令乐师舞姬助兴,但自从与驸马成婚后,倒是许久没有再喝过酒了。
  她回过神来,连忙道:“有,只不知长公主想要哪一种?”
  秦舒窈心说,这地方的酒她也不熟悉,叫不上名字来,但听说古时候的酒度数都低,所谓烈酒在她这个现代人喝来,也醉不了人。她想要借酒浇愁,酒气太轻了岂不是灌个水饱。
  于是大手一挥:“拿最烈的来。”
  “啊?”侍女显然地迟疑了一下。
  她只道这里的人没见过世面,催促道:“还不快去,尽管拿上来,多拿一些。”
  侍女不敢违抗,匆忙就去了,少顷捧上来两个不小的坛子,破开红纸封泥,顿时酒香扑鼻。
  尽管秦舒窈对酒并无研究,但也闻得出是好酒,心里感叹这长公主的府里果然最不缺的就是好东西。
  她将侍女端来的酒杯拿起一只,往顾千山面前重重一拍,“陪孤喝酒,你敢不敢?”
  问完,连自己都觉得这架势有点好笑。
  果然,顾千山的唇角抿了一下,像是将笑意忍了下去,好歹换上一副如常的面孔,“长公主想喝,我自然奉陪。”
  侍女想上前替二人倒酒,秦舒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豪情壮志,忽然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不必在孤眼前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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