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陈芮那边没了声,林向晚便继而道:“不论是为何,大寒之物对身体总归不好,陛下还是谨慎用药。”
“你是说.....这药中有大寒之物?”陈芮脸色变了几变,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便道,“你们都下去,朕与林卿有要事相商。”
殿内服侍的宫人便应声退下。
“林卿。”陈芮指着那乌黑的汤药道,“这药乃是太医院配的,太医院,应当不会害朕,是么?”
陈芮既如此发问,必然是对药有所疑心了,想必她日日饮此,多少也觉出身子的不对劲来了罢。
“...微臣不知。”林向晚道,“只是这药的滋味确有蹊跷,上回微臣来时,便觉得奇怪,只是不敢断定,后来微臣专程去请大夫问过一回,今日又闻得此味,才觉得熟悉。”
她徐徐说着,眼见陈芮的脸色愈加苍白起来,便提议道:“陛下若信不过太医院之人,微臣可将信任之人带来宫里,替陛下查证。”
“不!”陈芮沉下脸色,目光顿时凝重起来。
这宫中到处都是陈子清的眼线,哪怕是飞进了一只雀她都能知晓雌雄,何况是个人呢?
“朕......随你出宫。”陈芮猛地抓紧林向晚的腕子,道,“林卿,朕信你!朕愿将性命托付于你,你可愿帮朕呢?”
林向晚暗笑一声连忙下跪,“微臣以为,自陛下钦点微臣布防春闱那日起,就已经全心信任微臣了。”
林向晚自作主张,将那碗药倒入自己袖中,目光如炬看着陈芮道:“微臣尽快安排此事,只愿在查清前,陛下还是尽量不要饮此药,但......也莫要让人察觉,以防生变。”
其中的道理陈芮自然明白,点着头道:“那朕就等着林卿了!”
在踏出政殿的那一刻,林向晚心中还是忍不住地想,为何这种人也能当皇帝?
于是陈弋茹在她心里就愈发地顺眼起来。
万事俱备,一切只等春闱的变故了。
之后林向晚又去锦衣卫找了躺周宓,确认布防图一事已有人上钩,才安心回了将军府。
一人独静下来时,林向晚总觉得浑身无力和发冷。
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正常,一旦无人和她交谈,她脑中就会忍不住浮现许多前世的场景,心头也会漫上一层深深的恐惧来。
其实自恢复前世记忆以来,她多半时候都很精神恍惚,最严重的时候,便是自我怀疑,今世她所做的这些努力,是否会如同前世一般付之一炬?
林向晚害怕极了,她甚至不敢与云宸对视,不敢告诉他,其实她很害怕,她怕这辈子的结局还是一样的,她还是难逃一死......
到了那时,云宸腹中已有了她的骨肉,又该如何自处呢?
虽知云宸是陈子清的哥哥,即便没了她,他也不会过得很差。
可一想到男人失了她的庇护,要一个人将孩子抚养长大,林向晚就觉得心疼不已。
她心中逐渐开始后悔,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去招惹云宸。
这个男人带着前世的深情来寻她,若今生又无法相守,他会不会很难过?
第117章 和解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否也是重生而……
将军府西院闹哄哄的, 林向晚在巷子里就能听见里面的喧哗声,像是出了什么事。
云宸身边还有她的两个得力影卫看着,林向晚并不担心, 走进院中一看,原来是绿萼坐了云宸的秋千, 白术心生不满与他争辩, 双方各成两派, 寻人帮腔。
目下看着是绿萼风头更盛些,他身子还黏在云宸的秋千上,笑呵呵地盯着白术道:“哥哥怎生气成这样呢?我不过是坐了坐秋千, 正夫都没说什么,你生的哪门子气?难不成...你也想坐?”
“你!”白术根本说不过他, 只冷声道, “这是正夫一人的, 平日里谁也不敢坐,你凭什么?”
“这秋千放这儿可不就是给人坐着玩的, 如今正夫身怀六甲,哪里能用这样的危险之物?”绿萼的段位显然比白术更胜一筹,云淡风轻地驳着,就是不肯从秋千上下来。
林向晚听了几句, 觉得有些头痛,便道:“你们吵什么呢?”
听见林向晚的声音,一直没动静的主屋那边也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穿着软烟罗长衫的云宸便扒在门口, 静静地瞧着她。
林向晚下意识想去扶住她,刚往那边迈了一步,又生生止住了。
“妻主, 是绿萼居然敢动正夫的东西!我等看不过,他还不肯下来!”白术扯着嗓子道。
林向晚便看过去,望着秋千上的绿萼。
绿萼端着美艳的眸子媚眼如丝地望着她,娇声道:“妻主,我腰疼呢。”
要说绿萼的长相,在这些人中其实不算顶出挑的。
但他跟云宸长得很像,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眼睛,装得满是清纯灵动,不似云宸,总是忧郁着,好像惹一惹他,男人就要哭了。
林向晚其实很希望哪天,她也能在云宸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若那时她还活着的话。
院子里登时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着林向晚裁决,非是涉事之人的,便是看热闹,瞅瞅在他们妻主眼里,究竟是要新宠还是旧爱。
林向晚缓缓穿过人群,走至绿萼身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绿萼被她面无表情的脸弄得有些惶恐,挣扎着正要起身,林向晚却扶住了他的肩,轻声道:“既是腰疼,也不回屋去,怎么坐在这里吹风?”
她话中透着明显的关切,让云宸脸色一僵。
“那......”绿萼顿时羞红了脸,“妻主,我脚都软了。”
林向晚便俯下身来,将绿萼拢入自己怀中,绕过他的膝弯将他抱起来,“我可以代劳。”
绿萼忙搂在林向晚颈间,目光戏谑地回瞪了白术一眼,那带着嘲讽与示威的眼神连带掠过面色苍白的云宸,得意洋洋地回了头,安心枕在林向晚肩上。
云宸目光深深,望着那抹身影怀里抱着别人缓缓行去,唇瓣瞬间失色,却又不知该如何制止,只剩揣在袖中的一双手冰凉。
进了屋,林向晚将绿萼放在床上,弯着手指摸了摸绿萼的脸颊。
绿萼满心欢喜得意,弯起唇瓣就要在林向晚指尖上亲一下,还没碰到,就听头顶传来一声平淡的询问:“为何要碰那秋千呢?”
绿萼颤了下身子,忙弯起一双无辜的眼,道:“妻主生气了吗?是绿萼不好,惹妻主不悦了。”
林向晚低头看着他淡淡勾唇,用拇指轻抚上绿萼的眼睛,道:“真漂亮。”
见她夸自己,绿萼心中一动,昨儿个林向晚虽宿在他房中,可并未成事,既然今日她又来,那想必是......真的喜欢他了。
想起清晨在将军府门外听到的那一番话,绿萼开心不已,忙接话道:“妻主喜欢吗?”
“喜欢的。”林向晚目光渐冷,“其实你这副皮相,半点不及云宸,我只是格外钟爱你的眼睛,比他的要漂亮太多了。”
绿萼听了听,没听出林向晚究竟是不是在夸他,可今日林向晚既然选择到他这儿来,那想必他比那正夫是重要些的,便勾唇道:“妻主喜欢,就多来看看。正夫哥哥没有的,我许是都有呢。”
“可他有的,你却都没有。”林向晚寒声道。
绿萼身子一僵,还没明白是怎么了,就感觉到自己左眼上那份力道逐渐加重,接着便是林向晚冷然道:“你说,若我挖了你的眼睛,放在云宸那里,是不是就两全其美了?”
她说着真的加重了力道,对眼下那对招子挖了下去,绿萼尖叫一声,才明白过来林向晚的动怒了,忙跪下身来道:“妻主恕罪!妻主恕罪!绿萼以后再也不敢碰那秋千了!绿萼错了!”
林向晚嫌恶地拿床帏擦去手上那点湿意,淡声道:“还和昨晚一般,自己滚去榻上。”
绿萼抖着身子连滚带爬离开了屋里。
处理完了此事,林向晚正欲坐下来歇歇,还没沾上床铺,就听外面道:“主人,主夫求见。”
好啊,现在都直接使唤她的影卫当起下人来了。
林向晚眉心阴云顿散,但还是沉着声音道:“何事?”
云宸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我听说,今儿他们为我那秋千吵了一架,思来想去觉着不妥,白术那儿我去过了,顺便来瞧瞧绿萼,也是我这个做正夫的没管束好,惹妻主不悦了。”
这话说得过于冠冕堂皇,惹得林向晚忽然有些想笑。
她岂能不知道云宸的心思?
“进来。”林向晚道。
云宸应声推门而入,先是往林向晚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竟是一个人待着,便顿了一下,一时无话。
“你既是来看绿萼的,便好好看看,我先走了。”林向晚说完便要从云宸身侧走过,却是云宸反应够快,从身后将她搂住了。
“不行。”云宸微蹙着眉,“妻主离了这儿,又想去哪儿呢?”
“怎么?”林向晚由着他抱,“你何时也管起我来?”
“就管!”云宸吃准了林向晚不会将他如何,余光瞥见从耳室急急过来的绿萼,将双眸一弯,软声道:“妻主,我腰疼。”
林向晚没看见他的表情,下意识问:“哪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