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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阿逢)


  
  “胥长林说,是我将他的画像容貌透露给了徐凤,”我沉吟道,“所以当时徐凤没见到胥长林?”
  “没见到。同样也是那日,胥长林才确定徐凤是淮阴王的人。”谢阆点了点头,“而他和……应院首,甚至连徐凤都将你认定为淮阴王一党的暗桩,正是因为你当日给徐凤送的玉和递的条子。”
  
  “徐凤也将我误认为是同党?”我有些诧异。
  “我推测是如此。”
  
  谢阆娓娓道来。
  
  淮阴王在朝中的暗桩党羽数量不少,但相互之间传信联络极为隐秘,大部分暗桩相互之间只是传信,根本不知道对方身份。
  这也是为什么官家如今手中已有了淮阴王造反的实证、却迟迟不动手将淮阴王落罪的原因之一——一方面是官家仍顾忌同胞之情,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还未曾拿到淮阴王造反一党的名录。
  
  而淮阴王一党传信所用的用纸,正是我常用的,白云观出产的卦纸。
  这卦纸京中极少有人使用,徐凤认为我是同党,亦是因为我所用的这卦纸。
  
  “还有卦图,”我接话,“卦图也是白云观的,我和徐凤有同样的先天伏羲六十四卦图。包括地成玉的下落,也是通过那卦图传递的。”
  “再加上朱明的证词……应院首和胥长林,便彻底将我定了罪。”
  
  脑子里转过徐凤在世时对我多加照顾、几次救我于险境、临死前将地成玉下落透露于我……原是将我彻底当成了自己人。
  就连对方都以为我是同党了,再加上徐凤为我而死、我深夜与淮阴王私会、我在白云观为淮阴王挡剑、我从徐凤府里取得了地成玉……
  桩桩件件,尽是“铁证如山”。
  
  “可还有一点,”我疑惑,“在储一刀死后、我给徐凤送玉之前,为什么没人来找过我?他们两方不应该第一时间找寻地成玉的下落吗?”
  “因为我住在你隔壁。靖远侯府算是半个军营,府中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我同你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他们不敢闯进来。”谢阆低下头看我,“你还记得吗?胥长林闯进你闺房时,正是我去京郊操练兵马的那日。”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敏锐地察觉到了重点:“所以你也是那天和胥长林搭上了线?”
  “算是吧。”谢阆避开我的眼神,显然也同我一样想到了之前我偷听见他俩说话的事情。
  
  他停了一停,继续往下说。
  
  谢阆与胥长林互表身份之后,便与院首大人一起开始暗查淮阴王造反一事。淮阴王假借遇刺中毒入京之后,胥长林由于私仇在身没了耐性,便索性私自领了人去白云观刺杀淮阴王。
  这便是我当日听见他们两人对话而误会的内容。
  
  “所以你是在解释……你两次从胥长林手中救我,并不是安排好的?”我听完他的话后,低声问他。
  “我不想你一直误会我,”他没看我,声音却很认真,“便是京郊爆·炸那日,我也不是故意拖延时间,想在别人面前逞英雄——我只是怕轻举妄动,他们会伤到你。我也并不知道炸·药的存在。”
  我“嗯”了一声。
  
  “你既然同应院首一直在查淮阴王造反一案,又为什么相信我?”我看着前方,背上倚着谢阆的胸膛。
  在他叙述的过程中,我能听出来谢阆一直将我与徐凤和淮阴王划清界限,自始自终都是以我对造反一事毫不知情的前提下讲述。
  
  “我知道你不是淮阴王的人。”
  “为什么?”
  
  他的声音突然收敛了一些:“不止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行造反一事,更是因为淮阴王设下暗桩离京时,正是三年多前——”
  “——当时你每日都跟着我,哪里有去同他谋反的时间?”
  
  啊。
  
  我刚想说话,却又被他打断。
  “可即便不是这样,也没关系。”
  “不是哪样?”
  
  我感觉发顶被轻轻地碰了一下。
  “即使你真是反贼,我也会来救你。”
  
  




62. 荧惑 “微臣昨夜观星,亲见明堂有晦,……

  
  马行到了京郊, 谢阆将马藏进了林子,换了三辆马车出来。
  他打算将我安排到西郊一处别苑,是谢阆自己的私产, 没有旁人知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追查淮阴王造反一事本就隐秘, 应院首一行人为免打草惊蛇, 必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地通缉我。此时若是逃出京城, 反而容易被官道上的关卡拦下,倒不如回到京中来得安全。
  
  “一会马车会直接将你带到别苑,等我甩脱了追兵就去找你。”谢阆将我抱上车, 叮嘱道, “我已经安排好人接应,你不要担心。”
  我点了点头。
  
  他又伸出手,将我身上的斗篷裹紧了些。
  “到了之后, 你就吩咐下人去请大夫, 身上的伤不能拖。”
  我再点了点头。
  
  他仔细看我一眼,便欲下马车。
  可刚转过身, 却又顿了顿, 再回过头。
  
  “你会担心我吗?”
  我对上他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瞳。
  “我不担心。”我牵了牵唇角, “你不是别人, 你是谢阆。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笑了笑。
  那笑意逸出了眼,在眼尾处压出了浅浅的纹路。
  “嗯,无须担心。”
  
  我掀开马车帘的一角,看着谢阆上了旁边的一辆马车,风一样地冲出了林子。
  “姑娘,您坐稳,咱们这就走了。”马车夫执起马鞭, 朝我开口。
  
  可那鞭子还未甩出,便已被我捉住。
  “换个方向,去南郊。”
  
  马车夫愣了愣,拒绝道:“不行,侯爷说让我将姑娘送到西郊别苑……”
  没等他说完,我将身上的斗篷一扯,露出脖子上猩红的伤口。
  我伸出手指,忍着痛将血液凝固粘好的伤口用力拨开,粘稠的血液缓缓流出。
  
  “你们侯爷也说了要保护好我。”我咬着牙冷声开口,“若你执意往西郊走,你可以试试我能不能活到别苑。”
  我想我现在的模样一定挺吓人的,我眼见着那马车夫的脸瞬间就白了。在我又扯开另一道鞭伤之后,他也不得不应承下来,违了谢阆的命令,驾着马车便往了南。
  
  到了南郊之后,我在一处偏僻无人的窄巷口下了车,让那马车夫回去复命。
  我知道他肯定立即去回报谢阆我来了南郊,可我也知道这一来一往的路程不近,等谢阆到了之后,我已经离开此处。
  
  我裹紧斗篷,咬牙撑着气力朝窄巷中走去,接着敲响了一户小院的门。
  “应小姐?”
  
  *
  
  两日后。
  太和殿。
  
  我侯在殿外,低头盯着鞋尖上的祥云绣纹,耳边传来殿中略显嘈杂的议事声。
  我躬着身,侧前方站着我的师父孙恪行孙监正。我身上的司天监规服是借的我师兄的,比我身量大了不少,腰身处绑了三道仍想往下掉。
  
  腰上的伤口疼得厉害。
  我额上冒出了冷汗。
  
  趁着此时周围无人,我余光大胆地往左侧瞥了瞥,盯上了五步之外的朱红廊柱。
  我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
  逐渐靠近那廊柱。
  
  就一下,我想,就一下。
  就让我稍稍直起身子来靠上那么一下,缓缓我伤口上的疼就行。
  
  谁知,我刚倚上那廊柱,接着便有内侍走出殿来。
  “宣,司天监监正孙恪行,上殿觐见。”宦官尖利的嗓音激得我耳道发痒,刀子似的目光落在我半倚靠廊柱的身形上。我只好重新低下头,依依不舍地离了那廊柱,在孙监正的催促下,跟着他小步进了殿。
  
  这是我第一次上太和殿,我却将脑袋低得不能再低。
  我只能瞥见两侧官员的长靴从我两旁缓缓掠过。
  
  我听闻太和殿富丽堂皇、端方庄严,历经三朝无晦,殿中的金龙栩栩如生。
  可我胆子再大,现在也不敢抬起头偷看金龙。
  
  现下进到了这殿中,我的心十分俗气地怦怦直跳,我将这理解为紧张。
  毕竟,上一次我离太和殿还没这样近的时候,我当场摔断了腿。
  
  “臣司天监监正,孙恪行,参见陛下。”
  “微臣司天监漏刻博士,应小吉,参见陛下。”
  
  我在殿中说出名字的时候,身侧一人袖内的手紧了紧。
  
  “司天监上奏,近日星象有异,恐有伤国运……”
  嗡嗡的声音在我耳边出现,我躬身端立在殿中,认真听着孙监正同官家上奏。
  
  “天象与国运攸关,臣钻研此中征象、推演朝运三十载,仅得皮毛。”
  孙监正略显刻板的声音在殿中激起了一阵轻微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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