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再走”张氏从厨房里头出来,瞪着何霜降。
“回去再吃,这会儿铺子里头正忙呢!我都好几日没去帮忙了,今儿怎么着也得去搭把手”
第九十三章 及笄之礼
张氏见说不动她, 也就不管了,横竖这丫头绝不会亏待自己肚子。
酒楼今儿讲的最多的还是一早满街飘飘洒洒的黄纸,都在猜测是出了什么事。
有煽风点火的鬼鬼祟祟,说怕是要江山要改了, 圣上抱恙, 数久不曾上朝, 前些日子才醒, 这黄纸……可不就是给他老人家送终的吗?
何霜降听了一耳朵,这倒是真的,上回赵夫人把孩子都送过来了,就是因为当今圣上昏迷不醒。
清水城不乏富贵人家,连她都知道京里出的事儿, 自然也会有别人知道, 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就这黄纸的事儿,愈演愈烈,到后来都有些人心惶惶,背地里猜测是不是上面真出了什么事儿, 这才漫天都飞着黄纸,看着就不吉利。
话虽如此,不过暂且还是没人轻举妄动。
今上暴行平头百姓听说的不多,或者说这天下谁当皇帝都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儿,只要年成好, 有吃有喝便够了。
“对了, 昨儿那信是谁拿过来的?”这会儿闲下来,何霜降才有功夫问昨儿那封信的事。
账房想了一会儿“我转个头的功夫,这信就摆在柜子上了,吃饭的人多, 也没看清是谁”
那是谢明远的字迹,绝对错不了,只是费尽心思送了封信回来,什么也没说,就三个字,她有些搞不懂。
大哥这几日也是忙里忙外的,几乎后半夜才回来,天不亮又走了,基本不见人影,问嫂嫂怎么回事,她只说不知道,恐怕是衙门又出了什么案子。
何霜降在心里在心里默默念叨,不要掺和进小淮王的事里就行。
自上次酒楼见了一面,后来再没见过,不光小淮王,笑面儿一行也都不知道去哪了,恐怕是扬州,又或者北上,笑面儿有胆色,心思也细,跟着小淮王……说不得真有一番成就呢。
许久没早起出去买菜,一早起来跟着采买去了,街口小摊贩多,聚在一堆,篮子里都是新鲜蔬菜,又没钱给不起摊位费,都是拿着篮子摸黑过来卖一些,天才亮就跑了,生怕被衙役逮到。
何霜降看到有卖栗子的,比山上那些野栗子大不少,但没有板栗大。
一家人当初来的时候,就是卖的栗子糕,没卖多少钱,东西还叫人掀掉了。何霜降把老伯的栗子全买下来了,这些栗子回去开个口子用细砂炒了,装起来卖也不错。
那老伯千恩万谢,还给少了一文钱,这是运气好,能一口气全卖了,若是运气不好,碰上衙役,几天的辛苦都白费了。
珍味坊如今都快成了杂货铺子,早上兼着卖些早点,甜牛乳不少人都爱喝,还有什么流心奶黄包,南瓜饼之类的小吃,比寻常点心卖的还好。
也是嫂嫂肯钻营,心里有不少主意,因此这珍味坊生意才没落下去。
这些栗子回去都交给了黄氏,怎么做她心里也有数,珍味坊如今生意都慢慢交给她了,当初说好的,何霜降自然不会反悔。
临近霜降,早上开门就见了不少白霜,天也一日胜一日的冷。
张氏意思今年及笄礼要大办,反正家中不差银子,说不准还能叫人家看看自家家底丰厚,也好借此给何霜降寻门好亲事。何大牛觉得一家人谨慎些,莫要做什么幺蛾子,本事喜事,回头整出什么事儿反倒不美。
本来村里人瞧她家就很不顺眼了,她再大办一场,只怕有人觉得她家藏了不少钱,有人半夜悄摸去她家偷东西,这事儿又不是没发生过。
张氏不高兴“不如就在城里办,反正也不请多少人家,就……就照先前周知县家中那个排场如何?也搞个什么……什么赏花会”
“娘,你瞧你,尽想一出是一出,人家事官家小姐,定了伯府的亲事,这才搬了一场大的,咱们是贫民丫头,自家人乐呵乐呵就行了,何必费那个心,再说,这钱留着买宅子不好吗?”
“你这丫头,恁没出息”张氏戳了戳她的脑袋“咱们这酒菜都是现成的,花不得几个钱,再说,再说你怎就不知道你往后不会嫁个伯府人家呢,我就觉着,我家闺女这品行嫁个侯爷都使得”
何霜降懒得打破她娘的梦魇。
她娘嘴上说着不管她的亲事,实际上心里一直暗戳戳地想借此机会昭告天下——
张春花的闺女,长得很是白净俊俏,兜里有好多好多钱,还有本事,家中有好男儿的,赶紧上门提亲,不要不识抬举。
何霜降到底拗不过她娘。
到了霜降这日,张氏像模像样的在酒楼后院摆了不少兰草,说是搞个品兰宴,今儿一应花销,她自个儿出。
何霜降扶额,只盼着她娘别请太多人过来。
没想到来的人还不少,贺云香和周元沁没亲自来,但都送了礼。
周知县的夫人,贺家婶子,还有临近几户人家的妇人及各家姑娘,零零散散也有十几人。
因何家在清水城根基尚不算牢固,且并无家人亲眷,因此这及笄礼一切从简,由张氏盘了发,给戴上簪子,黄氏在一边帮忙。
来的人都上了礼,都是些寻常人家,一个头花都算是客气的了,周夫人跟贺家婶子特地用盒子装的礼,在一堆头花针线之中很是打眼。
张氏特地订了个雅间,请来的宾客吃了席面。知县夫人有事先走了,何霜降特地将人送出门,才折转回来。
一堆人逮着她使劲夸,贺婶子也不例外,何霜降实在听不下去,吃了没两口就找由头走了。
酒楼里伙计都知道东家今儿办及笄之礼,凡见到她都道声喜。
账房看她出来,从柜台底下拿出一方锦盒
“上午您在后院忙,我就没去打搅,这是个没见过的老乞丐送来的,说是给您的礼”
何霜降疑惑,顺手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个玉镯,摸着温润,应当价值不菲。
“可曾问了是谁?”
“问了,那人没说,只道了声愿姑娘平安顺遂,留下盒子便走了,我追都没追上”账房有些不好意思。
“算了,我大抵知道是谁了,你先忙活吧,我回后院”
今儿众人给的礼都堆到她屋里去了,周夫人送的是金耳坠,贺家婶子送的是银簪子,剩下的都是绢花胭脂云云。
再就是这玉镯了。
将东西都收收捡捡,放到梳妆匣子里,那玉镯,则塞到钱匣子底下,放到那封信里去了。她总有种直觉,这约莫就是谢明远托人送来的。
将钱匣子里的房契地契拿出来,看了一遍,又重新折好。夏季那会儿,铁匠铺子卖冰鉴,分成写的是谢明远的名儿,前几日张娘子将银子跟账本都送过来了,拢共一百三十两银子。
这些银子加上谢明远自个儿的镖局,在清水城也算富庶人家了。
他若不想给她干活,自己做个小买卖也尽够了。只是他如今人也不知道在哪,若是能将托人将信送回来,想来应该知道京中乱了,顾不上他了才对,怎的也不回来。
且……谢明远他叫个乞丐将东西送到她这儿,莫不是……莫不是他也成了乞丐,自觉无颜面,这才不出现的?若他真成了乞丐,那她可得尽早将消息递给他——
他有铺子,还有银子!
“乱了乱了……西北说是打起来了……”里面一桌客人说话的声音惊到了何霜降,当下也不想什么谢明远了,只管竖着耳朵听那几人交谈。
“那些蛮夷?他们怎么有胆子朝咱们伸手?”另一客人压低声音,几人头凑到一起,说着自个儿听到的事。
“不光伸手了,咱们还败了,虽说只是一场小争斗,不过也丢脸不是,当初定远大将军在时,那些个小国,哪个不是年年朝贡,夹着尾巴做人呢”那第一个开口的,说着说着声音又大了起来,不少人都朝那边看,边上一人拉住他,示意他声音小些。
嗓门大的汉子挥开面前的手
“怕什么,当今圣上有眼无珠,贤臣良将杀了一批又一批,如今连这种小争斗都没人敢上,若再这样下去,只怕咱们大启百姓,都成了那些茹毛饮血的蛮族附属物件了!”
“我才从扬州回来,前些日子咱们城里不是飘了黄纸,扬州城里也飘了,如今人人都猜,当今圣上犯了忌讳,罪有应得……”
“我也听说了,京中传言今上病重,只怕真是遭了现世报,且瞧着吧”
何霜降看了一眼,她打算盘的手早都停了,一直聚精会神地听这些人到底在讲什么,等他们歇了,她才发现,不光她一个人在听,不少人同样竖着耳朵听,还有人没听清讲了什么,凑到那桌人边上,轻声问
“您几位方才说的,西北蛮族还有京中……”
还没问完,桌上几人脸一黑,又埋怨似的瞪了一眼方才说话声音最大的汉子,各自收拾东西,一句话都不说,低着头走了。
这几人造完势,后面就再也没出现过,酒楼人本来就多,杂七杂八的消息也灵通,这事儿还没一天功夫就被说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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