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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勺小娘子 (两朵小花)


  这边来的人少,山林还算密实,何霜降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还是口腹之欲战胜了恐慌,看了一眼离这不远的爹和大哥,像是后面有人追赶似的狠命摘起来。
  手上裹着厚厚的破布,还是有些扎手。
  不知不觉已经采了大半口袋,那边何大郎也砍好了一担柴,喊了一声,听到方向,也朝着何霜降走过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三人都过来摘栗子。
  何霜降有些心酸,以前大哥还是读书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书不读了,开始下地干活,白白净净的手上长了一层粗黃的茧子。
  大哥跟爹都不用拿布包着手,一个接一个拿着刺球往麻袋里扔。
  “这没多少了,大丫你先去歇着,给看着柴火,省的叫人担走了。”何大牛也心疼她家丫头,自小没吃过苦头的,现在连身新衣裳都穿不上。
  何霜降见的确差不多了,想着那边还有颗野柿树,干脆去看看熟透了没,没熟就摘些回去,捂几天应该也能化,省的叫鸟吃了。
  “个天杀的玩意儿!!”
  何大牛跟何大郎齐齐抬头,听到何霜降惊怒的声音,栗子也不摘了,急忙往回跑。
  三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原先两担柴火,现在只剩一担了,幸好走的时候镰刀别在腰上,不然恐怕也叫人顺手拿走了。家里拢共就剩四根麻绳,现在一口气叫人挑走俩。
  何霜降气急“我正爬柿子树呢!就瞧见有人从那头挑柴下山,本也没在意,后来瞧着他肩上冲担眼熟的很!这才回来,一回来就见少了担柴火!”
  家里自是没有冲担的,何大牛将棍子两头削细了挑柴的,这样累肩膀,但也没办法,也因此何霜降能一眼看出来那冲担是自家的。
  “爹你别急,等我再见到那人,一定能认出来”何霜降气的跺脚,什么人呐这是,连担柴火都要偷。
  “行了,别计较了,我再砍点个树干子拖回去就是,咱们是外来户……”
  何霜降默不作声,内心不忿,她就是觉得该让坏人受惩罚。气呼呼地下山,连麻袋里的毛栗子和野柿都不香了,默默发誓,一定要将那偷儿找出来。
  一回家,张氏见少了担柴,有些疑惑,何霜降叽里呱啦将山上的事儿说了一通,还一遍遍的问张氏
  “你说爹是不是胆小?是不是?娘你从前说不该偷东西,偷东西要抓去下大狱,还要叫那些官差老爷狠狠地打才是!”
  张氏摸了摸她的头,有些无奈“这……对……但你爹做的也对,你还小,有些事儿啊,长大了你就能懂,坏人肯定得遭报应的。”
  何霜降嘴一瘪,开始哭“你骗人,那人偷了咱家柴火,爹也不管,也不叫官差抓他,做偷儿不会有报应!那我也要做偷儿!”
  石头不懂,在一边附和“我跟阿姊一起,做偷儿……”
  话音未落,就听见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好家伙,一人脸蛋蛋上捱了一下。
  “娘养你们,给你们吃喝,不是叫你们做偷儿的!”看着两个愣在原地的孩子,张氏提高了声音“甭管你爹做的对不对,往后再让我听着你们要去做偷儿的话,就别进家门,爹娘也没有做偷儿的孩子”
  说完也不管他们想通了没有,拿着那一麻袋毛栗剥壳去了,内心思忖,这丫头,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直接吓住他们。
  野毛栗壳晒干了,可以引火,就是扎人,不小心一屁股坐上去,那滋味……


第四章 估衣铺子
  连着收拾几天,屋子里总算齐整些,何大牛带着家里几个孩子去割茅草。
  天越来越冷,不能一直睡在四处透风的厨房,虽说最近弄了不少树叶垫在草席底下,但时间久了,人肯定耗不住,这两天石头有点咳嗽,这孩子打落地身子骨就弱,生场病都能要去半条命,可不敢叫他伤风着凉。
  这时候的茅草基本已经干枯发黄了,在日头底下晒几日差不多能用,先将就盖在屋顶上,熬过这个冬天,等明年开春重新加固。
  张氏这几天把衣裳里的棉絮都掏出来,捶捶晒晒棉絮重新变得雪白暄软,收拾干净以后才重新缝进衣服里。
  傍晚,里正也将户籍文书拿了过来,等实实在在拿到手上,一家人心里一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有文书凭证,进城便不要交两文钱了,这规定从前也没有,还是太多流民南逃,闹出不少乱子才折腾出来这么一条规定。
  先前来去匆匆,没注意城里的情况,现在看来,就这清水县,都比沧州府城还要富庶,不愧是人人心弛神往的江南。
  供人行的路面是大青石铺的,宽敞又干净,两边卖烧饼的,卖包子的,馄饨铺子,熟食铺子应有尽有。
  再往前一点,卖字画的,替人写书信的,纸笔铺子。何霜降正看的眼花缭乱,却被后面的人叫住了。
  “婶子!婶子这是带着您家小娘子出来置办东西吧”
  娘俩回头,赫然是贺家三郎。先前想去估衣铺看看有没有尚且能穿的旧衣裳,走的快,没注意到那位卖字画的就是贺家三郎。
  何霜降眼睛弯的像月牙儿,被张氏捅咕着,打了声招呼
  “贺三哥哥好。”
  她叫自家大哥强按头念书,也是开了蒙的,学了三字经千字文此类,打眼瞧着贺家三郎这字画是真的不错。
  那鱼戏荷花图画的栩栩如生,看着似乎真会动似的。
  何霜降好奇,走到摊子上,看着滴墨未沾的白纸,一脸好奇,眼神催促贺三郎再画上一副好叫她开开眼。
  张氏瞅着自家闺女这狗德行,狠狠朝她脑袋上敲了一个爆栗“快些走,别在这烦扰小郎君办正事儿!”
  贺三郎连连摆手“不妨事,不妨事,不如我替小娘子画幅像如何。”
  何霜降内心雀跃,摆好姿势,抬头注意着自家亲娘的脸色,又悻悻放下那只叉在腰间的手“恩……算了算了,谢谢三哥哥,改日再画,我今儿有要紧事办呢!”
  “小郎君别叫这丫头蹬鼻子上脸,这等好纸张可别白瞎了。”
  贺三郎听不太懂北地口音,好笑的看着被张氏揪着耳朵牵走的何霜降,待看完这番哭笑不得的稀奇,这才回道摊子后面,整理书画。
  估衣铺里都是些破旧衣裳,一般都是人家当给当铺,到了日子没能赎回去,就被拿到了估衣铺卖。
  许是此地富裕,估衣铺中也没多少客人,没看见掌柜的,倒是有个小伙计正靠着柜台打盹儿。
  听见动静,掀了一下眼皮子,没吱声。兴许是知道来这的不可能是什么显贵,所以态度并不热络。
  张氏还从来没在估衣铺买过衣服,虽说沧州这种铺子多,但常有人说里头的衣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说的多了,也就歇了买的心思,现如今是没办法的办法,总不能这节气,一家人还穿着单衣吧。
  这家铺子应该没有那种衣服,不少衣服上都有缝补过的痕迹,也没什么好料子。
  心下不敢笃定,手中也没多少银钱,只挑着又旧又破的买了几件,回去拆拆缝缝,续点棉花,好歹冬天冻不着。
  本来想着买几样东西就差不多了,出来以后发现还是得加上不少,一家人吃喝嚼用,挂锁门锁,针头线脑诸如此类。
  出了估衣铺,往前就是布庄绣纺,胭脂店糕点铺。
  天冷,买棉花的人也多,价格涨了不少,但还是要买,无论是给衣裳续棉花,还是做被褥,都是绕不开的,只能尽量少买点,看明年能不能赁到地,好歹种上一些。
  张氏在院儿里收拾出几垄地,趁这机会,买了点菜籽,说不定冬天还能收一茬萝卜韭菜啥的。
  临出门何大牛还提醒了一声,让买几刀黄纸几柱香,说是回去还得给姑老太太上上坟,磕几个头,老人家一辈子没享过儿孙福,到老坟头空落落的,看着叫人止不住心里泛酸。
  两手空空的来,大包小裹的走。
  回去又碰到贺三郎了,这回何霜降叫她娘拘着,没敢放肆,认认真真打了个招呼就随她娘离开了。
  何大牛今日去石横子镇寻那位杨姓地主去了,娘俩到家人还没回来,何大郎正带着石头打水,水缸已经满了,边上木桶里还游着条大青鱼,何霜降拿石头的手比了比,约莫有他胳膊长。
  “在哪弄的?”
  “我打着水呢,就见这鱼翻着肚子飘在河里,起先以为是死鱼,刚打算抓它,它又翻了个身溜走了,结果叫我拿棍子敲晕了……”
  得,晚上吃鱼。
  这一趟足足花了六两银子,外加七百文钱。
  棉花放在铺子里,付了钱,叫人弹三床被褥,三日后去讨陌生的一些带回来了,还能做几身夹棉的里衣。
  至于估衣铺里面买的衣裳,张氏打算拆了重新做,两件一起,拼个夹袄,等开春,还能拆了做单衣。
  前段时间去山上打回来的栗子,现在基本已经全剥完壳了,只剩一点堆在檐下打算等它放熟。
  何霜降馋了许久。
  以前跟娘一起在家做的工序繁杂的栗子糕是不要想了,现在不讲究,煮熟就香的很。
  张氏似乎心里有主意,剥出来的栗子既没拿出来煮着吃,也没告诉他们把栗子放哪去了。何霜降心焦的不行,再不吃,可就瘪了不好吃了。直到晚饭做好,张氏也没提,任凭她在一边抓心挠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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