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槿眼中泛出湿意,涩涩点头,唇畔绽开美若昙花的笑容:“谢谢你,哥哥。”
西越军队占领禁宫,却并未如常人所想,屠尽所有宫人。只是将宫妃以及重病卧床的天子,一并送入毓坤殿圈禁。在大晟的一班旧臣眼中,此番仁善的举动颇有些拉拢讨好之意,倒也甚是承情,不曾闹出什么大乱子。
入夜,毓坤殿中死气依旧。
被移至毓坤殿的天子,也未得到什么特殊,身边一个宫人都不曾留下,直挺挺地躺在冷硬的床板上,只剩下微弱仿佛随时都将断去的呼吸声。
一个宛如鬼魅的身影,端着一豆烛火,从寂寂的夜色中飘入房中,径直朝仰面躺于屋内一角的天子行去。
“你可知道,我等今日等了多久。”那个鬼魅般的身影附在天子榻旁,对着他的耳畔细语:“自从你父亲恩将仇报引兵戮尽我高氏满门,自从你亲手给我灌下红花让我永生不孕,我就日日在佛前赌咒你祁氏断绝,夜夜在未央殿中等着你朝倾颓!”
晦暗光线下,因复仇的快意而扭曲的脸庞越发狰狞,她朝呼吸渐渐急促的天子伸出手,紧紧覆在他的口鼻处:“如今,我终于等到了!”
昏迷许久的天子突然睁开惊恐的眼,看着面前几近疯狂的妇人,无力的四肢拼死挣扎起来,却被高惜若死死制住,动弹不得。
争斗中,一旁的烛火被推翻到地,燃着帐帷。干燥的秋夜里,火势迅速蔓延开去
焰焰火光中,高惜若的声音惨烈而决绝:“生不同衾死同穴!祁晔,黄泉路上,我们一起!”
第70章 . 新帝 等我将千里沃野收回,当作给你的……
秋风瑟瑟, 尤其是夜深时分,带着凄凄的凉意,让倚栏而立的连槿不禁打了个寒战, 正准备返身回屋时,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后无声地将她完全的裹入。
连槿微微侧头, 正好看见弧度完美的下颚, 在淡淡的月色下, 泛着青青的胡渣。她弯起唇角:“忙完了?”
“嗯。”忙碌奔波了一天,祁珣的嗓音有些干涩,“我把他安置到毓坤殿了。”
连槿声音轻轻, “我知道。其实, 你不用顾忌我的。”
“我留他一命, 倒也不是因为你。毕竟邺京形势尚未安稳, 他活着比死了益处更大。”他的声音顿了顿, “你知道的,我是连自己都能利用牺牲的人,更莫说是你。白日那一幕,若你当时真危在旦夕,我不知道我……”
“都过去了, 你不用再想。”连槿打断祁珣的话语,转身将侧脸贴上他的胸膛,目光落于远处朦胧的树影:“你无论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怨你。真的。”
祁珣搂着连槿的力气又加了几分,下颚抵着连槿的发顶, 歉然不已:“对不起。”
连槿的双手绕过祁珣的肋下,在他的背后交错相握,第一次从身到心, 离他这么近,感觉这么暖。听着耳畔有力的心跳声,四下静好,真想凝住这一刻,地老天荒。
可惜,上天不许。
连槿的眼角闪过些许伤逝,但怕被他发觉异样,忙寻着话语:“听说,你明日就要领兵北上了?”
“嗯,契胡已拿下了云中府,直逼邺京。军情火急,等不得了。”祁珣沉沉说道,停了半刻,才轻声耳语道:“你等我,等我将千里沃野收回,当作给你的聘礼,好不好?”
“好。”连槿压抑着咽喉下的哭腔,连连点头,“我等你,等你回来做你的新娘。”
祁珣被连槿如此爽快地答应,瞬时心花怒放,喜得差点找不着北,直接将连槿抱起:“你答应了……你竟真答应了!我、我太欢喜了!谢天谢地,这不是梦!”
连槿被他抱着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笑声滟滟:“你快放我下来,被旁人看见了,该笑话你的!”
“尽管让他们笑去了,不然这漫天的欢喜,我一个人怎么享受得了!”祁珣虽是这般说着,却仍是将连槿安然放回地面,眸光熠熠地凝视着她,嘴角是合不拢的笑意。
连槿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不免有些赧然,素净的脸上流淌着绯红,宛如午夜盛开的娇花。
“真想现在就要了你。”祁珣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等连槿脸红害臊,就又将她搂入怀中,喃喃道:“我现在名义上虽只是西越王弟,不过,等我平定了北方回来,我定会将那顶凤冠捧到你面前。我要你做我独一无二的皇后,与我一同坐拥这万里江山。”
连槿身子一震,她不忍戳破他美好的幻想,将脸埋于他的胸前,哽咽回道:“那你可别后悔,我一定会是最善妒的皇后。”
祁珣嘴角弯起的弧度愈甚,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沉如水的嗓音浸满了宠溺:“怎会?我唯恐你不妒。”
连槿应声浅浅笑着,心底却是汹涌泛滥的苦涩。
静谧安绵的夜色突然被急促的脚步声搅乱,祁珣微微蹙眉,抱着连槿稍稍侧身,昂头看向疾步赶来的卫兵:“发生何事?”
“禀将军,关押宫人的地方着火了!”
祁珣感到怀中的连槿身子一颤,眉头不由得愈发皱紧:“带我去看看。”
毓坤殿此刻完全淹没在一片汪洋火海中,旧时宫中的宫人逃得差不多,此刻抬水救火的都是士兵。接连行军了多日,此时都颇有力不从心之感。
连槿与祁珣站在离毓坤殿数十丈外的空地上,犹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滚滚热浪。
“袖姨、袖姨还在里头!”连槿下意识地走上前几步,却被祁珣不容分说地拉了回来,“火势这么大,你进去也是送死。指不定她早逃出来了……”
“她在这。”低低的声音在连槿身后响起,她赶紧回身看去。只见气息微喘的卫峥抱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小身影,身子半蜷缩着,脸庞沾满了烟灰,只能依稀辨出隐隐的轮廓。
“袖、袖姨……”连槿颤声上前,有些心存侥幸地探向她的鼻端,本以为早已坚硬如铁的心肠,却在指下一片死寂无声时,仍是痛了起来。
连槿偏过头,泪满盈睫。
祁珣朝卫峥示意,卫峥略有忧色地看了连槿一眼,才垂头抱着冯袖的尸体退了下去。
祁珣还未来得及上前安慰无声啜泣的连槿几句,一个势如风雷的人影从火海中跃出,狼狈不已地瘫倒在他们面前不远处,却顾不上察看自己身上几处被火灼伤的伤痕,而是急急探身看向怀中的人,声音嘶哑不堪:“秋心!秋心!你醒醒!秋心……”
毓坤殿的大火足足烧了一宿,直到天明才渐渐熄灭。因为在殿内起火时,殿门从里头被锁住,殿内逃命的人出不了,殿外救火的人进不去,以致于大晟的天子皇后全都葬身于烈焰火海中。
被江陵冒死救出的沈秋心,虽身未死,容貌却在火中被损毁,加之被落下的横梁砸中了颅脑,醒来后神识混沌,犹如四五岁的幼儿。
江陵在拼尽浑身解数将沈秋心从鬼门关中救回,看着容貌尽毁神志不清的她,仍是喜得涕泣不已:“活着就好!”
毓坤殿莫名的大火,使得邺京中旧臣人心浮动,本安稳下来的局面有了混乱的趋势。但北方的战事却是千钧一发,容不得半分耽误。
权衡再三,祁珣仍是决定按计划北上,但将江陵留下稳定邺京局势。
“你无需担心邺京,这里还有我呢。”连槿为祁珣整了整铠甲胄衣,又抬手抚了抚他微蹙的眉心,略略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祝将军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祁珣眉宇渐渐舒展,却看着连槿的眼眸陡然泛起涟涟波澜:“怎么……”
连槿却不等他问出口,飞快地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地触了触他的唇角,脸上飞上一抹酡红。
却不等连槿羞赧地转身离开,祁珣的手已按住她的后脑,重新覆上樱唇,极尽缠绵。
许久,祁珣才松开禁锢,紧紧搂着微喘的连槿,苦笑道:“再这般下去,我今儿可就走不了了。”
连槿伏在祁珣胸前,语带笑意,眼底却是无尽的不舍:“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等你凯旋。”
“等我凯旋,我要你做最美的新娘。”祁珣笃定道,却未看见连槿慢慢合上的眼眸中,那一片如坠深渊的绝望。
“一言为定。”
当看着那道伫立万人中犹然夺目的身影,被无数旌旗利刃簇拥着,渐渐消失在模糊的视线中,伪装许久的连槿终是散架般地瘫倒在地,泪落如雨。
七个月后,西越与契胡的决战中,西越夺得先机,一举大破契胡主力,将其赶回漠北。自此,云中府以北十三州已尽数收回。
大军凯旋的途中,西越王夏闳以“让贤”名义,将王位禅让给王弟夏浔。夏浔三拒,却终是不抵夏闳的三授,终是接过旨意,并在大军抵达邺京时称帝。
未曾在城外迎接人群中见到连槿的祁珣,心头闪过一丝异样,马不停蹄地急急奔入宫中,搜遍了每一间宫室都未有她的影子。
就在祁珣既惊且急之时,卫峥飘然无声地出现在他眼前,眼中是一片黯然的死寂。
“去看看她吧。她,一定很想你。”
一阵不详的预感袭向祁珣的心头,他上前死死地攥着卫峥,眼眸几欲充血,嘶吼道:“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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