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敏君看他如此表情,以为他有什么不想说的事情:“若是不方便,先生就不必告诉我了。我来,只是为了保护先生的安危,请先生不要推辞。”
陈彦微微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已经敛去了,恢复了平日淡然的样子,然后用平静的语气回答丁敏君:“其实也没什么。朱秀卿他们想以广州府为据点,广州府攻是好攻,守可不好守。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广州府是守不住的,迟早都会被鞑子反抢回去,覆灭的未来就在眼前,我怎么可能选择为他们殉葬?”陈彦初时语气还算淡然,但是说到后面却还是难以抑制的流露出一些不满,可见当时双方还是有了不少争执。
丁敏君并未错过陈彦那个有些复杂的表情,但是随后就被他所说的事情所震惊了,她不自禁了叫道:“广州府守不住吗?”
陈彦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这么激动,然后才告诉她目前的情况:“如今城里大概有一千多兵马,武器装备倒是不错,只是没有更多的兵源。粮草也是一样,现在虽然还算充足,可也没有后续的补充。加上朱秀卿他们固守广州府不肯向外扩张,相信等朝廷的兵马一到联合周围的城镇对广州府进行合围,一年之内必能将广州府攻克下来。”
丁敏君听陈彦说完,整个人也沉默了下来。朱光卿、聂秀卿等人的义军大捷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可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如今对方灭亡就在眼前,胜利好比昙花一现,叫人怎么不黯然伤神?
“难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吗?”丁敏君的嗓音有些干涩。
陈彦站了起来,负手而立:“其实以他们的整体实力,这个时候进入府州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朝廷兵强马壮,义军独木难支,孰胜孰负根本就是一目了然。”他说道这里,脸上又露出轻蔑的神色:“以为打了一场胜仗,就可以长久的胜利下去吗?也不想想,白云山的那场胜仗是怎么打回来的!”
丁敏君也稍微有些困惑:“我也听说白云山大捷了,既然当初能以少胜多,现在就不行了吗?”
陈彦对丁敏君倒是很有耐性,给她解释道:“当时我去找朱秀卿的时候,他们正是刚刚被鞑子们打退,那时鞑子刚刚打了胜仗,正是志得意满之时。且朱秀卿他们行军,并不讲究太多兵法,接连交手之下鞑子轻敌的厉害。是以我才能借助天险设下埋伏。”陈彦微微顿了一下:“而如今,且不说广州府并无天险可依,鞑子也不会如当时那么容易中计!”
陈彦脸上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向丁敏君:“明知道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做出这么愚蠢的选择?”显然当日在朱秀卿营帐中的分歧让他念念不忘。
丁敏君沉默了一会,扯起不相干的事情:“我小的时候,见过师傅练功。师傅的剑法出神入化,出招又狠又快,那时我羡慕的很,可是怎么做也做不到师傅的那种程度。”她顿了一下,又说道:“后来纪师妹入了门,我们一起习武,因为根骨的限制,同样地招式,我所使出去的威力就比她小了两分。”
丁敏君走到陈彦身边,轻声说道:“其实有的时候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们不如先生看得长远,所以不能……”
陈彦回头看向丁敏君,神色已经不复刚才那样带着愤怒,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问道:“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丁敏君觉得自己脸部有些热,回道:“只是回答先生的问题罢了。”她顿了一下,不愿在这事情上多做纠缠:“那先生现在走了,广州府怎么办?”
陈彦抿了抿嘴:“怎么办?等着被攻陷呗。”他挑了挑眉:“不过我走之前给聂秀卿留下三策,定叫鞑子吃些苦头。如此,也不负一千余将士的性命了。”他如此说道,但是语气里难免黯然。
60第47章 来者不善
陈彦给丁敏君讲完之后,丁敏君也难免有些难过。不管怎么说,千余将士的性命还有满城的百姓遭逢此劫,这样的事情就好像乌云压在两人的心上。
“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你除了来找我,还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吗?”
两人异口同声的岔开了话题,又同时静默了下来。这样的情形让人感觉有些好笑,陈彦微微勾勒勾唇角:“我的话,暂时没什么打算了。如今民怨沸腾,起事频发,但是义军之间相互并不呼应,往往被朝廷击破。而单独的义军也没有一个出类拔萃到能和朝廷抗衡,可见现在想覆灭元蒙将鞑子赶出中原并不容易。不过若是沿途碰上义军,替他们出谋划策倒也未尝不可,但我暂时并不打算投身于任何一家。”
陈彦与丁敏君并未详述他与朱秀卿等人的争执,但丁敏君从他的话中多少猜测的到,当时的事情并不愉快,甚至让陈彦很是失望。
陈彦顿了一下,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问起丁敏君:“你呢?有什么打算?”
丁敏君语塞了一下,她当时听见陈彦被朝廷悬赏,匆匆下山,其实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便回道:“我也没什么事情。”她停了停,又说道:“如今朝廷对先生悬赏,虽然无人见过先生的样貌,但总是小心点好。我的武功在江湖上并不算是一流,但峨眉总算是有些名扬天下的绝学,想来比先生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要好。”她婉转的表达了想要保护陈彦的事情。
陈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若愿意,自然是再好不过。”
“那先生是打算在这里再住一段时间吗?”丁敏君问道。
陈彦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原本就是等你,既然等到你了,也无需再留在这里。”
丁敏君听到他的话,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并未接话。
陈彦接着说道:“我看你风尘仆仆,应该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吧,今日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要去哪,明日再打算吧。”他一面说一面推门而出,去给丁敏君张罗住宿的事情。
第二日,两人来到客栈一楼打算吃过早饭再走。
陈彦见丁敏君停了筷子觉得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不合口味吗?”
“没有……”丁敏君回道,旋即继续夹起桌上的小菜,配着白粥吃了下去。
陈彦看出丁敏君神色不太对劲,便拿起自己面前的一盘菜,站起来俯身和丁敏君面前的另一盘换了一下,利用短短的一瞬,在丁敏君耳边轻声问道:“有什么不对?”
丁敏君微微偏了下头,眼神朝着左后方看了一眼,并未说话。
陈彦状似无意的观察了一下,发现那里坐着一个青衣男子。那人看到陈彦看向自己方向,立刻移开了眼神,面色也有些讪讪。陈彦眼里闪过一丝冷光,面色表情却是丝毫不动。
他和丁敏君闲聊岭南的一些风土人情,两人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丁敏君身后的那个青衣男子似乎终于按耐不住,走到了他们身边。
丁敏君抬眼看了他一眼,复有和陈彦闲聊,根本不把那人放在眼里。而陈彦更是从头到尾,理也没理这人。
这名青衣男子被丁敏君和陈彦无视,脸上有些涨红,怒声说道:“峨眉派好大的架子,小小一个第四代弟子,竟然也这幅排场。”
丁敏君眉毛一挑,看向这人,冷冷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峨眉派的弟子,还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她站了起来和这人对视,目光冷厉,到让这人有些心惊。
“你!”那人被丁敏君顶了一句,双目圆睁,一时接不上话来。
丁敏君和这人对话之时,陈彦仍旧是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夹起桌上的菜送入口中。
那人看见陈彦,眼珠一转,轻蔑的哼了一声:“峨眉女弟子出门在外,与男人双宿双栖,孤男寡女不知廉耻,到好意思说别人。”
丁敏君听他言语不逊,目光更冷,正要说话,却被陈彦抢了先。
陈彦抬头看向这名青衣男子,慢悠悠说道:“这位兄台,你窥视我妹妹在先,侮辱我与妹妹在后。我们兄妹与你无冤无仇,你如此行事,莫不是故意找茬?”
陈彦说话的时候显得慢条斯理,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到让那男子更说不出话来了。
在店里候着的小二,刚才就一直观察着他们这边冲突,此时更是抓住这个短暂的静默,冲了上来,脸上露出殷勤的笑容:“几位客官,有话慢慢说,慢慢说。”
“敏妹,大早上的,何必和这人一般见识,吃完饭我们还要上路。”陈彦对丁敏君说道,完全把旁边那个男的视为无物。
丁敏君听到陈彦对自己的称呼,愣了一下,但是随即就反应过来陈彦是因为刚才的话而变了称呼。她便也顺着陈彦所说,坐了下来。
没想到那个青衣男子听到陈彦叫丁敏君‘敏妹’表情陡然变了一下,厉声喝道:“你果然是峨眉的丁敏君。”
丁敏君听到他叫出自己名号,微微皱了皱眉:“你是何人?”
“在下华山门下薛公远,要向丁女侠讨教!”那人眼露傲然轻蔑之色,显然对丁敏君很是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