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宫女见姜鸾闷闷不乐,不由问道:“娘娘,发生了何事,让您如此苦恼?您尽可说出来,让奴婢们为您解忧。”
另外几个宫女,七嘴八舌地纷纷赞同。
姜鸾道:“方才,陛下让本宫日后去御书房抚琴。”
宫女眼睛一亮,“陛下定是发现娘娘琴艺绝佳!如此一来,娘娘便能趁机讨陛下欢心!”
她说得甚有雄心壮志。
姜鸾却忍不住心颤了一下。
如此一来,她岂不是要常常和秦王行……那等事?
姜鸾暗暗扶了扶酸涩腰肢,眸中愁色更深。
御书房里,李怀懿觉得自姜鸾来过之后,自己的心情舒畅很多。他的疲惫之感一扫而空,神采奕奕,处理完奏章,还精力旺盛地决定去兵营里转一会儿。
王保见他起身,连忙从木施上取下大氅,为他披上。
李怀懿笔挺立着,一边由王保为他绑上大氅系带,一边问道:“选妃的事儿,进展得顺利吗?”
王保犹豫道:“户部挑中了两个民间的美人,勉强符合陛下的要求。只是这两个女子长于乡野,皮子有些糙,现在还在储秀宫细细养着。”
他没有说,这两个女子,根本就没有体香,眼下她们日日泡药浴,就是为了在滋养皮肤的同时,让香味缭绕不绝,营造出拥有体香的假象。
什么体香天成,根本就不存在的。
就连在宫里,都没有嫔妃能做到。除了……
王保愣了一下。
方才宓妃在他身旁,他似乎真的闻到了一股幽幽的体香。
嘶,陛下这个选妃的要求,不会是按照宓妃来定的吧?
所以陛下那日说的什么观察,是指宓妃?
李怀懿垂眸,瞥着王保变幻莫测的神色,“你在想什么?”
王保一惊,飞快地将大氅的系带绑好,垂首道:“奴才在想,这两个美人,什么时候才能送到陛下的跟前。”
“此事不急。”李怀懿拢了拢大氅,大步往外走,“朕要加第四点要求,你记着。”
王保亦步亦趋地跟上去,应道:“是什么要求?”
御书房外的宫人见李怀懿要外出,连忙抬来步辇,伺候着李怀懿上去。
李怀懿迈开修长的腿,一边踏上步辇,一边道:“四要才情斐然,善为乐方。”
王保额上的汗都要冒出来了。
他心想,陛下这不是成心和他过不去吗?
“办不到吗?”李怀懿俯视着他,语调平淡。
王保心中重重一跳,连忙陪笑道:“可以,当然没问题!陛下,您请放心,奴才这就仔细寻找!”
第19章 母妃来信 “她已经偿还过了。”
………
这日,皇宫下了初雪。姜鸾起得迟了一些,刚刚洗漱完毕,便有一个宫人来禀:“宓妃娘娘,陛下传您到御书房。”
姜鸾只好饿着肚子,跟随宫人过去。但御书房的门紧闭着,宫人“哎呀”道:“陛下还在前朝见大臣呢!”
说着,他把姜鸾引到一旁的耳房里,请她入座,又奉上茶盏,说道:“委屈娘娘稍等了。”
姜鸾把茶盏放到一旁的案几上,笑道:“无妨,只是本宫未用早膳,烦请公公去御膳房,为本宫拿一些吃食。”
宫人连连应是,走出去,对一个小太监吩咐了几句。
姜鸾坐在耳房中等待。时光悄悄流逝而过,小太监还没回来,李怀懿却已经到了。
姜鸾连忙走出耳房。
李怀懿坐在步辇之上,前呼后拥着数十个宫人。宫人们把步辇抬到御书房门口,李怀懿走下来,目光垂落在姜鸾身上,淡淡道:“宓妃,你随朕进去。”
说罢,他迈入被宫人打开了门的御书房。
姜鸾应是,跟在他的身后。御书房的帘子垂下来,阳光艰难地从缝隙中挤进来,空气中渺渺茫茫,寂静极了。
宫人们走进来,将帘子卷起,并烧了热茶奉上来。
李怀懿一边走向御案,一边命令道:“宓妃,过去抚琴。”
他发现,有姜鸾的琴声相伴,他处理政务时更轻松愉悦,心情舒畅。
姜鸾立在原地,“臣妾尚未用早膳。”
李怀懿本不欲搭理她这句话,在他看来,无论是谁,都该严于律己,按时起身就寝,是最基本的要求。
但当他看见姜鸾站在那儿,身后的帘子一寸寸卷起,灿烂的阳光照射在她柔曼的身姿上时,他的心中,不知为何软了一下。
“先用早膳吧。”他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吩咐一个皮肤黝黑的宫人去传膳。
吩咐完,他就开始处理奏章,并随意地指了张椅子,“宓妃,你就去那里坐吧。”
李怀懿的宫人传膳的速度,比方才那个小太监快得多。这两个人,几乎一前一后,提着食盒,迈入了御书房。
食物的香气飘散出来,姜鸾开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
李怀懿的眉间蹙了蹙,停下朱笔,说道:“去其它地方吃。”
御书房乃清净之地,如何能用膳?
“是,陛下。”姜鸾不以为意地去了方才的耳房,两个侍人提着食盒,跟在她的身后,吓得脸都白了。
姜鸾坐到玫瑰椅上,示意他们摆饭。两个宫人依令,但摆饭时,手都在抖。
姜鸾心生疑窦,忍不住问:“你们怎么了?”
皮肤黝黑的宫人还在犹豫,年纪较轻的小太监,就快言快语道:“奴才们都要吓死了!往日这种情况,陛下都要罚人的!”
是吗?
姜鸾一边想,一边用完了早膳。当她净口之后,重新回到御书房,李怀懿神色平静道:“去抚琴。”
看起来不像憋着怒气的样子。
姜鸾只好把原因归于李怀懿今日政事顺利,心情不错。她端正坐于琴桌之前,素手抚琴,美妙的琴声流淌而出,盈满整个御书房。
李怀懿的朱笔顿了一顿,随之飞快地舞动起来,字迹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方才,他一直为政事所苦恼,没想到宓妃之琴音,霎那就抚平了他心头的焦虑。
不愧是传说中最美的越女。
李怀懿暗暗地想。
几曲之后,姜鸾的手臂变得酸痛,琴声滞涩起来。李怀懿皱眉,便对姜鸾道:“先回去吧。”
姜鸾如蒙大赦,回到长乐宫,一个宫女迎上来,说道:“娘娘,半个时辰前,有一个宫门局的公公来找您,奴婢已经将他引到花厅等待。”
宫门局专司管钥之事,有时姜鸾要和宫外的陪嫁武士通信,对他们做出一些吩咐,就要通过宫门局的人。
姜鸾停住脚步,略忖了忖,先往花厅去。
花厅里,一个面白无须的小太监,正捧着一盏茶细细抿着,脸上并无不耐之色。
他看见姜鸾,立刻放下茶盏,满面笑容地走上来,朝姜鸾请安。
姜鸾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又请他入座。
太监等姜鸾坐好,方在下首坐下,笑道:“宓妃娘娘,您这地界儿可真暖和,跟春天一样。”
去岁天寒,姜鸾并无地龙取暖,如今她被李怀懿宠幸了几次,尽管没有丝毫封赏,宫中却有人巴结奉承,连地龙都早早的烧起来了。
姜鸾含笑,和他寒暄了几句,又问道:“不知公公来此,有何贵干?”
太监轻轻一拍脑袋,“瞧奴才这记性!宓妃娘娘,您的母国寄来一封信,奴才一接到手,立刻就马不停蹄给您送过来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珍重地递给姜鸾。
姜鸾接过,看了两眼信封,并没有拆开,而是对太监笑道,“多谢公公跑这一趟!”
她命人给太监赏银。
太监接过赏银,掂了掂,笑得合不拢嘴,对着姜鸾一通吹捧。姜鸾挥手,把他打发走了。
花厅里安静下来。姜鸾垂下眼眸,慢慢拆开信件。
这是她的母妃寄来的——
阿鸾,见信安。
局势惊变,母妃思及你在敌秦,便寝食难安。你的八弟,亦日日为你悬心。
如今国中,你的大皇兄即位,对我母子二人颇多打压,凄风苦雨,自不必说。更兼之他得位不正,朝中形势混乱,不少人都选择明哲保身。当今正逢乱世,为今之计,惟愿你保全自己,切切不可自寻短见,切记,切记。
姜鸾读着信,心中泛起融融暖意。
她拿着信,回到正殿,在书案之前坐下,取出信笺,用狼毫蘸满墨汁,书写回信——
母妃,阿弟,展信佳。
我一切都好,你们不必担心。
秦王虽然冷淡,但未曾想过取我性命,秦国宫人也好打发,多多赏些银子便是,没什么人为难我。
姜鸾提着笔,想到大皇子得位不正这件事,她摇了摇头,把这件事略过不谈,继续写道——
阿鸾还记得,幼时母妃跟我说,“越是困厄缠身,便越要蹈厉奋发;越是宾客盈门,便越要坚守心中的胜地。”
阿鸾时刻铭记,母妃和阿弟也不可忘怀。当今天下,群雄辈出,形势瞬息万变,母妃和阿弟,亦要好好保全自己。盼安好。
姜鸾写了一会儿,想要再多多嘱咐母妃和阿弟几句,又觉思绪万千,无从下笔。她干脆等墨水晾干,便将信笺塞进信封里,叫来宫女,命令道:“把这封信传给宫外的武士,令他们送回越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