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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谣到首辅身上 (唐沅)


  得亏俞氏不是有意要同她计较,只是借着大好的日子说上几句玩笑话罢了。
  眼下她自是不能再说八宝翡翠菊钗的事了,俞氏发髻上戴的不正是她手里的那支吗。
  她原想着先将此事暂且揭过,再另寻他法,可陈容知像是逮住机会似的,显然要与她对着来。
  “长姐可备礼了?”被她这么一提,俞氏也回过神来,满座都瞧着国公府的嫡小姐会拿出怎样的好礼来。
  “姑娘。”在一旁伺候的银荔还未发觉事情不对劲,只以为她家姑娘忘了这事,好意提醒了一句。直到她瞧见俞氏发髻上一模一样的八宝翡翠菊钗,方才知晓眼下的难处来。
  这支发钗分明就是她家姑娘为着太夫人的寿辰亲手所绘,一月前才交予花胜楼精心制作,本该是独一无二的一支,又怎会生出第二支来?
  俞氏满心期待着陈沅知的寿辰礼,此时若是拿出一模一样的发钗,定会扫了不少的兴致。
  “容儿瑾儿可是一早就送来了。你瞧我发髻上的八宝翡翠菊钗,便是容儿送的。”俞氏伸手扶了扶发髻上的钗子,想来是喜欢得紧,否则也不会才收下就戴上了。
  陈沅知掂量着这句话,抬眸瞧了一眼陈容知,发钗也好,闹着要进屋也好,不过都是她争着出头的计俩。
  冲她那一身轻粉的罗裙,便略知一二了。
  这两件罗裙虽颜色相仿,陈容知的那身却要比她的那件更为精致些,衣襟和袖口无不用银线绣上了葡萄花的图式,在烛火的映衬下,泛着点点星光。
  先前闹着要进屋便是为了一瞧她今夜的衣裳,好在宴席上压她一压。就在方才二人嘘寒之间,陈容知刻意往她那站了站的时候,她便知晓此中深意了。
  陈沅知自是不讲究这些的,也从未与她暗自较劲。可有些事即便你刻意躲着避着,它仍是要寻上来。就好比眼下,陈容知是铁了心要她难堪的。
  “祖母。贺礼在我屋内呢。一会儿我亲自给您送去。眼下宴席就要开始了,我们先过去坐着吧,别教人等急了。”陈沅知搀着俞氏,语调缓缓,不恼也不急。
  眼看俞氏就要点头应下,陈容知哪会轻易作罢,她瞪了一眼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陈瑾知,教她将位置让出来,随后自然而然地馋住了俞氏的另一只手:“祖母,定是件稀罕物。”
  又故意对着陈沅知说:“好姐姐你便别卖关子了,给我们瞧瞧吧。”
  被她这么一催促,俞氏也止不住好奇:“差银荔去取吧。”
  银荔不知所措地看向陈沅知,一时拿不准主意。屋里哪还有什么贺礼,八宝翡翠菊钗分明就藏在她袖口中呀。
  陈沅知料到会是这么一出,也不慌神,同银荔附耳说了些话.
  银荔听后,先是认真回想了一番,最后还笑了笑,连声应是,照着俞氏的话去将贺礼取了过来。


第3章 帖子 这谣言传的好生奇怪。
  贺礼用一只雕花檀木盒装着,凑近一闻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
  陈沅知打开盒子,里边竟装着个金丝软玉枕。
  枕面绸缎光洁细腻,细看之下还藏着寓意长寿的百岁兰暗纹,玉枕两侧以褐色绸缎镶边,再以上等软玉作框,矜贵又不失雅致,委实是好看极了。
  “原是个玉枕,长姐真是有心。只不过这玉枕虽好,也得祖母用得惯才是。长姐应当知晓祖母素来就觉浅,若是更替新的玉枕,怕是不好入眠。”陈容知字字忧心句句关切,若不是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正巧被陈沅知捕捉了去,她还当真以为她那二妹妹秉性纯良、细致入微呢。
  定安也是瞧不惯她那虚情假意的模样,暗自唾骂了一声“真是多话”,顺带将陈沅知拉至自己身边,唯恐她被陈容知的话熏瞎了眼。
  “姑娘也是听闻太夫人这几月来睡得并不安稳,靠着安神香才能勉强入睡。这便有意在玉枕内放了些贡菊、菩提子花。就连褐色镶边上的“寿”字都是姑娘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银荔将玉枕向前递了递,俞氏摩挲着绸缎上的“寿”字,又凑近一闻,贡菊和菩提子的清香,教她原本就大好的心情愈发舒坦。
  “好好好,还是沅儿最有心。祖母没有白疼你。”
  到底是自幼长在俞氏身边的,陈沅知本就比寻常人更留意俞氏的衣食起居。早听闻俞氏睡不安稳,她便差人配了些入眠的草药,又深知俞氏细致讲究,就连枕面的绸缎都是精挑细选、深含寓意的。
  陈容知咬了咬牙,碍于厅中众多宾客,她仍是端得一副乖巧温和的模样,只一双手紧紧地攥着袖口,关节处微微泛白。
  贺礼收了,兴致也大好,俞氏这才摆手示意大家随意些不必拘束。
  纵使俞氏如此说了,国公府的门第摆在那,来此宴席的又大多各怀心思,谁敢当真随意着来。
  惟有一些高门女眷围坐在俞氏身侧,说上些后宅里的趣事。如今的国公府虽由吴氏当家做了主母,但在后宅真正能拿主意的仍是俞氏。
  又谈及陈国公府里的三位姑娘和陈小公爷都未曾婚配,谁不是铆足了劲儿地去讨俞氏欢欣。
  你一言我一语,说到尽兴处,难免有些口不择言。后来也不知是谁提了句:“老夫人,听闻二皇子有意于大姑娘,可真有此事?若真是如此,也是大姑娘的福气。”
  此话一出,俞氏的脸稍沉了沉。旁人没有眼力见儿,都以为这是一等一的好事,还上杆子附和了几句。
  陈沅知听了此话颇为头疼,坐在一旁的定安公主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轻轻地撞了撞她的肩。
  “沅沅,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莫说定安公主不知情,就连陈沅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她同那二皇子,且不说熟不熟识,便是连何时见过面都不曾记起。这等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事,也不知自哪出的谣言。
  陈沅知以手托腮,心绪渐渐烦闷了起来。
  “好了。此事关乎沅沅名声,切莫胡言乱语。”方才的话,俞氏也不快意,眼下该热闹的也热闹过了,天色也晚,她虽精神气儿尚可,却也上了年纪,再晚些怕是又不好入眠。
  好在今夜还有陈国公和吴氏撑着场面,她早些离席也妨事。
  陈沅知像是瞧准了机会,见俞氏起身,她便眉目舒展,下意识地搀上了俞氏的手。
  “祖母,我扶您去屋里吧。”她说话时略带娇意,卷翘的羽睫扑闪着,教人不好推拒。
  俞氏也晓得她失了兴味,想借着自己歇息的由头快些离席,便也应允了。
  夜晚热气渐消,偶有微风拂面,丝丝凉凉的,一扫席间烦闷。
  陈沅知摘下面纱,淡淡地吸了口气。
  月笼轻纱,衬得她肤色如雪,清丽绝俗,浑身上下自有一股轻灵之气,不胜娇楚。
  这等美貌,若是不以面纱遮掩,也不会教陈容知有机可乘了。
  两人行了一路,直至院内,俞氏才开口道:“沅儿,进来陪祖母说会子话”
  屋内烛火通明,安神香卧在炉内,幽幽地燃着。
  俞氏和陈沅知对坐在凉塌上,坐了半晌,俞氏有意无意地问了几句近日的事,得知她在进奏院一切安好,也就稍稍安下心来。
  银荔理好被褥,将俞氏原先的玉枕换下后,才到她们跟前伺候着,替二人一一沏了热茶。
  陈沅知捻起茶盏,才抿了一口,就听见俞氏试探着问道:“你觉着二皇子如何?”
  她险些呛着。
  旁人胡诌也就罢了,怎连俞氏也跟着凑起热闹来。
  陈沅知正要解释,抬眸间瞧见俞氏眼底蕴着担忧的神情,便知俞氏不是要拿此事来同她开玩笑。
  国公府上下三女一子,至今都尚未婚配。陈沅知作为国公府嫡女,又适逢婚配年纪,理应思忖起以后的日子来。
  择一良人共度余生并非易事,既要二人情投意合,又讲究门户相当。如此一来才能少些事端,日子才能细水长流地过。
  且不说二皇子秉性如何,光凭他眼下至尊至贵的皇子身份,陈沅知便不愿淌这趟浑水。
  “祖母何出此话。沅儿同那二皇子连话都不曾说上一句。”
  她自是实话实说。
  自打顶着进奏官的虚职后,她便极少在人前露面,平日里不是呆在进奏院便是呆在国公府,得空遇上定安公主传召,便进宫多陪她几日。
  若不是那些女眷无故提起二皇子,她都不记得自己曾几何时同他打过照面。
  这谣言传的好生奇怪。
  比她那闲来编纂的话本子还要胡诌。
  “如此便好。”俞氏叹了口气,细细看着陈沅知长成的模样,感慨道:“沅儿竟也长这么大了,再过些年,便不能陪在祖母身边了。”
  陈沅知挪到俞氏身侧,挽着她的手臂,撒娇似的靠在俞氏肩上。
  自她母亲救驾去后,吴氏更是张扬跋扈,愣是凭着膝下一子一跃成了当家主母。
  俞氏心疼她心疼得紧,又恐她无人庇护,教人欺负了去,遂将她接来同住,养在膝下。便是如今她搬离青箬院,俞氏也替她择了近处最为宽敞舒适的院子。稳稳当当的最好,若是有事,也能即刻差人帮衬照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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