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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将 (水怀珠)


  容央说罢,愤然扔开长剑,赵慧妍往后一瘫,撑在身后的茵褥上。
  容央举步往外,狐裘飘扬,及至门前,赵慧妍冷幽幽的声音从后传来:“你凭什么觉得最后是你放过或不放过我?”
  容央一顿。
  赵慧妍道:“你凭什么以为,边关的将士,大鄞的百姓,可以不欠我呢?”
  容央回头,赵慧妍仍是那个瘫坐的姿势,然而脸上已不复刚刚的惨然失色,她冷峭地道:“你不要再自以为是了。”
  容央傲然站着,不应。
  赵慧妍似笑非笑:“你的驸马,你的将军,很快就做不了战神了。他护不了这个国,而你,也做不了最尊贵、最幸福的帝姬了。”
  容央脸色极冷,高傲而镇定地看着远处的赵慧妍,根本不置一词,扬长而去。
  褚悦卿是天底下最能征善战的将领,所率的,是能定风波、平四海、保家卫国的悍军。
  褚悦卿没有打不下来的仗,没有护不住的城。
  他是她的英雄,是她的将军,别人不信,她要信。
  容央步履自信,从容不迫地走出赵慧妍的帝姬府。
  但是这一次,老天没有再予她眷顾。
  二月初一,西线战败的消息传入京中,褚家军损兵六万,丢失保州。
  六日后,褚家军再败,涿州被金军占领,忠义侯褚怿率残兵三万,退守孤城易州。
  ※
  日央,文德殿。
  从病榻上挣扎而起的官家望着内侍捧在手里的战报,一双黯然无光的眼眸再次被阴翳填满。
  自去年年底大战开始以后,东线溃败,各州士卒一退再退,一降又降。而今,最能打的褚家军也抵挡不住大金南侵的步伐了。
  怎么会这样……
  不过是眨眼间的三年,哦不,最多四年。四年前,金坡关一战虽败,但大鄞依然是那个民康物阜、重熙累盛的王朝,他还可以站在金明池的宝津楼上观赏苑中百姓拾翠踏青,尽兴嬉戏,可以在幢幢宫灯下宴请群臣放歌纵酒,高声痛饮……
  只是四年啊。
  四年前,纵使大辽咄咄逼人,但四海之内,尚无一国敢真正对大鄞大动干戈,蚕食鲸吞。东有贺家军抵金,西有褚家军御辽,燕云十六州虽然还是累世的遗憾,微茫的夙愿,但至少国泰民安,边关没有战火,内地没有动乱。
  事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开始偏离他宏伟的设想的?
  是他执迷不悟,不肯相信褚怿带回来的军情去及时布防的时候?
  是他酒酣耳热,把以三年赋税为代价收回燕云十六州盛赞为“不世之功”的时候?
  是他决议联金灭辽,不顾小女慧妍死活,一心只盼建功留名的时候?
  还是当年褚怿跪在大雨下的崇政殿外,一意拒绝和亲,请求再战,而他却发下那三道圣旨,首肯帝姬远嫁敌国的时候?……
  脑海里昏昏沉沉,太多太多的声音、画面齐涌上来,像密密匝匝的钢针扎入胸口。
  他不敢再想了。
  赵彭站在床榻一丈开外的垂幔下,面色严肃,眼神恳切地动着唇。
  他在说什么?
  哦,褚家军快守不住了,褚怿快守不住了。褚家三州,十五万人,五郎褚平没了,六郎褚定没了,听说还没了个只有十八岁……还是十七岁的小辈?保州丢了,涿州丢了,现在,只剩下三万残兵跟褚怿在易州城里强撑着。
  城墙外,是大金兵强马壮的十万铁骑。
  再不救,褚家就没了。
  官家截住赵彭的话:“不打了。”
  光影晦暗的寝殿里赫然一静,凝冻一样的静。
  官家道:“不打了,让他回来吧。”
  赵彭震愕。
  “明日,朕下罪己诏。”官家声音疲惫,又不容置喙,“大金南侵,国军溃败,政事荒废,民生凋敝……皆系朕之大过。东部防线已溃,再打下去,除葬送无辜以外,毫无意义。”
  赵彭瞠大双目,一颗心跃至喉头:“……父亲的意思是要求和吗?”
  官家扶着床柱站起来,崔全海急忙上前去扶。
  “让出易、保、涿三州,大金停战,朕同意了。”
  赵彭悚然大震,一刹之间,只感觉脑中雷声滚落。
  “褚家……褚家守了三州六十年——”
  硬是半晌,赵彭才艰难开口,喉咙如有铁锈腥味在蔓延。
  官家漠声:“赵家守了大鄞一百六十年,因为他褚家那一方地,就不守了吗?”
  赵彭心惊至极,心寒至极,刹那间红起双眼:“忠义侯还在守城,他守了三个月,大金三十万骑兵拿他没有办法,三十万人给他削成十万人,十万人也还是拿不下易州城!给他援兵!他可以胜!”
  “那若是不能胜呢?!——”
  官家回头厉喝,本就充着血丝的眼里雷霆大作,整座颓败的大殿如被龙吟哮过。
  赵彭浑身僵住。
  官家道:“朕不能再输了。”
  ※
  边关的寒夜黑不见底,朔风卷翻鲜血模糊的战旗,一团团的大火燃烧在旗杆上,尸体上,破裂的战车上,尚在残喘的、打滚的士卒身上。
  硝烟弥漫的战场,回荡着一片哀嚎。
  东侧一块石垒前,甲胄肮脏的青年攥紧红缨枪低头坐着,一抹月光照在他头顶,昔日里英俊的脸庞满是血污,仅余一双明眸烁着微芒。
  鲜血不断从他的乌锤甲里漫出来,跟甲上半干的、发黑的血迹混杂在一块,浓烈的血腥味、焦尸味充斥鼻端。
  他大脑里嗡了一下,像是绷紧的弦将要断开,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叫道:“侯爷,金军退了!赶紧回城,不然来……”
  那声音蓦地止住,继而更近更大:“侯爷!”
  褚怿感觉肩膀被人一摇,刹那间攥紧的长*枪竟快脱手,他忙定了下神,睁大眼眸。
  夜浓似墨,火光明灭,模糊山影下,金军撤退的一片轮廓像潮水隐没。
  “回。”一息后,褚怿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撑枪而起。
  ※
  易州城墙下,寒夜沉沉,成行火把熊熊燃烧。
  火光和月光相融在一处,照得城墙上各式各样的痕迹较之白日更狰狞,前来传旨的黄门内侍触目惊心,但脸上却不显露多少恐惧,仍是一副代表着皇权的、威仪的脸孔,倒是陪同而来的通判哆哆嗦嗦,颤着声道:“侯爷他……还没回吗?”
  金军围困易州城数月,从三十万人打至眼下的八万人,今夜又给褚怿率两千精骑引至南郊,预备打一场突击战。
  朝廷没有援军过来,褚家已从十五万大军锐减至两万,两座属城丢了,易州只能这样一点点地偷袭、突击。
  一点点地扛,一点点地争取。
  戍守在城门下的褚家军一早就对那黄门手里的圣旨心存戒备,他们太熟悉、或者说是太恐惧朝廷在战乱时发下来的诏令,前有金坡关,后有燕京一战,今日,尚不知是何等危局。
  细细想来很奇怪,他们为朝廷出生入死,博取生机,可在最关键的时刻,把他们推入深渊、推至绝境的,也往往是朝廷。
  “问你话呢,忠义侯什么时候回来?”
  沉吟间,那黄门内侍掐着嗓子扬声诘问,尖冷的声音回荡在火光缭绕的寒夜里。
  守将板着脸,回道:“该回时,自然会回。”
  黄门内侍被怼,眉毛一横,便欲发作,通判忙上前来缓和局面。
  这时,一阵轰隆隆的蹄声破空而来,有如块块巨石自天边滚落,城墙上有人叫道:“回了!侯爷回了!”
  守将蓦地转头,持枪喝令:“开城门!”
  血迹斑驳、断箭嶙峋的城门在刺耳的声音里缓缓开启,夜幕深处,一人长*枪锐亮,甲胄凛冽,领着一队精骑纵马入城。
  黄尘飞扬,蹄声震天。
  城中众人肃然而立,褚怿翻身下马,阔步而前,两侧火光照亮他威武身形。
  黄门内侍蓦一看清他,瞳孔紧缩,心胆俱震。
  来人高大如岳,一杆缀着红缨的长*枪直指苍天,兜鍪下的脸庞全是凝垢的血,披膊上、束甲上、护臂上、双脚的胫甲上、乃至他走过的黄土上……都全是血。
  他整个人仿佛是从血海里走出来的。
  只有那一双眼,深黑,深冷。鹰隼一样的锐利,阎王一样的威严。
  黄门内侍一瞬间怔住。
  “侯爷,官家那边……有、有旨意!”沉默中,通判战战兢兢地提醒。黄门内侍终于收回一缕魂来,攥紧手头的黄绫圣旨,斟酌地开口道:“……恭贺侯爷凯旋。”
  瞧这杀气盈盈的架势,应该是……打赢的吧?
  黄门内侍心中七上八下,原本趾高气昂的气场荡然无存,想着一会儿要宣读的内容,脸色愈发惨白。
  他实在有点招架不住面前这阎王的气势。
  但那又如何?他怀里揣的是圣旨,是大鄞之主、一国之君的决策,他褚怿就是不服,就是发怒,也只有遵从的道理。
  不从,那就是抗旨,忤逆。
  就是犯上作乱,不忠不义!
  这么一想,他心神稍定,清了清嗓子,道:“官家体恤关城将士,怜悯天下苍生,无意再穷兵黩武,月前,已与大金谈成休战盟约,许易、保、涿三州予大金,至此,战火平息,四境太平,诸位将士即日起可解甲归田,阖家团聚。忠义侯,嘉仪帝姬在京中苦候多时,这也是官家给你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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