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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嗜我如蜜 (风储黛)


  他取了支烫伤膏,剔开药塞,指尖点一团伤药,替她在手背上抹匀。
  烫伤膏是一种糊糊的油状物,带着股精炼油的香味,但是意外好闻。
  两只爪子都上好了药,姜偃剪下两片纱布为她将受伤的手裹上。
  元清濯想找话说,想了想,轻笑:“先生,你这么没有烟火气的人竟然会做这么有人味的事儿,真令人不敢相信。”
  姜偃声音压低:“我也会受伤。”
  他说完,趁她微愣之际,已经剪断了多余的纱布。
  她不大好问,他这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外高人,平时有什么伤好受,总觉得问出来是对人的不太尊重。但有一件,她早想知道了。
  她非常迫切地想要问。
  “先生,能告诉我,你的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是不是以前受过伤?”
  好像不止一次在她面前犯病了。
  两次犯病之后没有多久,都下起了大雨,这病比通报气候的钦天官还灵敏。
  以 * 前元清濯倒也听说过,受了伤的腿会出现不耐潮湿的反应。
  姜偃放药膏回药箱的手停了一停,长指落在上边,轻盈无声。
  片刻后,他盖上了药箱,转向了别处,道:“忘了。”
  忘了。是个多么敷衍的理由。
  元清濯从小练功习武,拿受伤当做家常便饭,可是却小连尾指被刀割破皮的伤口,她都一清二楚地记得。
  姜偃摆明了这是不太想说,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反正是没把她当自己人。
  当然了,暂时也强迫不得。
  最多他以后犯病作疼的时候,她多疼疼他,哄哄就好了。
  先生是个好哄的人。
  他怜惜弱小,有悯人之心。
  一点儿小伤就可以换来他这么大的恻隐,不得不说受得值得。
  她看了下被姜偃包好的纱布,真的缠得很漂亮很熟练,简直比太医院的熟手都不输。
  过了片刻,她又幽幽叹了口气:“好可惜,本来,是想给先生熬点儿粥,让先生你吃点儿的,居然弄坏了,还炸了……我可真是……没什么用。”
  姜偃道:“公主饿了么。”
  元清濯微愣,她揣摩姜偃这意思,心里有点儿激动,可又拿不准,最后只轻轻一笑,点了下头。
  她满含希冀的眼光姜偃没有错过,颔首,云袍轻拂地起身:“等等。”
  他转身朝着门外而去。
  元清濯朝外瞄了几眼,人已经走远了,传来了下楼的跫音。
  元清濯心里一片雀腾,顿时一蹦三尺高。
  他要为我洗手做羹汤吗?他居然会下厨吗?
  这么居家的好男人,果然是没看走眼!
  姜偃停在阁楼下,听到二楼传来激动的砰砰的动静,抬目朝着那片房间望去。
  长公主发泄完心头的激动,找回自己早被抛到九霄云外的矜持,淑女端庄静好地坐回原来姜偃的位置。
  等了又等,等到姜偃回来了。
  他一袭云裳,衣上发间沾了几点素雪落英,右手拎着只竹篮,里头置了点已经片好的新鲜瓜果,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元清濯的目光就停在那只篮子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
  “先生……”
  语未竟,篮子放在了她手边。
  瓜果虽然新鲜,可是,远远不及先生亲手做的午膳啊。
  姜偃仍是一眼就看出了她不为人知的心思,澹澹地道:“庖厨已被长公主炸毁了。”
  元清濯窒息。
  是啊,她亲手……炸的。


第17章 姜郎嘴上矜持了些,可还……
  听泉府庖厨在两个童子的指挥下连夜赶工修缮完毕。
  只是为了排查潜在危险,暂且不能投入使用。
  姜偃的午膳及晚膳,也只是将就用了些素食果蔬。
  元清濯想回东小院取些熟食过来,只见姜偃复又摆弄起了他的地龙仪,沉湎于创造,将一切似乎都已抛在脑后。她心里想,只怕他也不会再吃了。
  果然是谪仙一样的神棍,喝露水也能生长。
  她揉了揉肚子,见天色已晚,便想要告辞,只是心底里还有些不平:“先生诅咒我 * 睡觉被老鼠啃指甲,害我不能陪你,现在你后不后悔?”
  无人答话,只听见金属箔片撞击铜环的声音,极为清脆悦耳,他的脸被风灯晕染的橘红光影里,显得沉静而深邃。
  小时候,教过她几年的太傅常常说,不管做学问还是做别事,一定要慎思笃行,格物致知。她不爱做学问,也就没没有领会这话的含义。
  但是此刻见了灯下还在不眠不休熬着大夜的人,她却好像终于明白了几分。
  所谓专注而静谧,就是如此。
  他这样努力认真,就算天赋不佳,也能熬出头来的吧,难怪比起自幼拜入门下的谢淳风,老国师更看重一个初学乍道的关门弟子,而心甘情愿地于撒手人寰之际将听泉府交给他。
  国师超然于朝政体系,在王侯世家面前也倍有面子,是因为几代国师都殚精竭虑为民谋福祉,在一方面,他们确实为帝王提出了很多比较深刻的建议,规避了王朝的许多风险。除了老国师以外,历代的国师都没能活过四十岁,其情可敬。
  以凡人之躯窥测天机,是燃命之技。这是他们的说法。
  元清濯从来不信。
  只是,镜荧和开权两名小童子嘀嘀咕咕着说,先生已经两日不眠了,好不容易愿意睡下了,公主又来了。
  听他们的口吻,对她还有很深的怨念。
  袖袍下的拳轻颤着收紧,她走了过去:“先生,不要弄了,你睡吧。”
  就算占卜不伤气运不燃命,每日熬大夜也容易导致猝死。恐怕这才是根本原因吧。
  她可不想以后年纪轻轻的就守寡。
  算一算她比他小好几岁呢。
  被摁住了手臂的姜偃停了一下,他在烛光里抬起眸来,一双漆黑的眼如蒙着一层淡淡色血气,衬出几分绯红的妖异奇诡,元清濯看呆了一瞬,但浑然不知害怕的她又凑近了几分,发现那不是妖红,不过是,常日里不休息造成的蛛网血丝。
  换言之,恐怕是熬得快不行了。
  她终于被吓了大跳:“先生……你,真的不能再熬了,听话,去睡吧。”
  她惊吓的模样有些反应过度,姜偃只一阵沉默,他放下了手中细小如绣花针的金箔,慢慢收回了手。
  “公主,你回吧。”
  元清濯不能放心,正要说“不行”,姜偃低声道:“我答应你,这就睡了。”
  元清濯这才满意放心,眼底蓄了春风,水波般明媚柔漾着。“等你上了榻,我替你吹了烛就走。”
  不看着人歇,她不放心,怕只是胡口应承之语。
  姜偃漆黑的眸一瞬不瞬:“公主,臣入睡之前,需要更衣。”
  元清濯几乎脱口而出“我替你脱啊”,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首先,这并不合适,姜偃非常矜持,对矜持的人不可操之过急,需循序渐进。其次,她先前在姜偃面前夸口自己是个传统内敛的人。试想,一个连男人小手都没牵过的女人,怎么会张口就要为男人宽衣解带?
  姜偃聪 * 明至斯,岂能不生疑心。
  心念转了转,她用缠着纱布的手轻摸摸他胳膊,拍了两下:“我就在门外,等你好了,我再走。”
  她君子地退出了他的屋,在外间吹着噙着露气的晚风等了半天,屋内的火烛灭了,一片寂静,她轻轻叩了下门,告诉他:“先生你好好歇着,我回去了。”
  她信步踩着微风一阵刮下了阁楼,身影似鬼魅飘忽着穿庭过院,随后,到了一片矮墙外,以不惊动任何人的方式,逾墙而出。
  这一路上畅行无阻,看来迷花阵是真的移除了。
  姜郎嘴上矜持了些,可还不是待她很好么。
  以前把男人撩到这地步,稍稍露出着紧姿态,她早就收手了,这回却不肯干。
  姜偃和别人不同,他是神秘的。越是神秘的人,她便越想揭开那层纱,看看面纱底下的真容。
  她实在很难拒绝他散发出来的诱惑。
  ……
  元清濯本还要再想上听泉府叨扰叨扰他,但一大早银迢就收了一封请帖,说是巡防营的柳将军递来拜帖,请长公主殿下应邀参察新军。
  新兵蛋子一年换一批,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但是柳将军与她算是袍泽,过命的交情,自然是要去的,于是只好将姜偃放在一边。
  那身铠甲从战场回来后就脱了,积了半个月的灰了,如今再拿出来水洗一遍,还是焕然如新。
  银迢伺候着她将盔甲穿上。
  银迢细胳膊嫩肉的,搬动盔甲实在费劲,元清濯见她哼哧哼哧的,也才终于想起来:“又是你一人?橘兮那丫头哪去了?”
  银迢怔了怔,总不能说,橘兮因为还在为苏公子抱不平而赌气,只要公主还一心扑在国师身上,一日不念苏公子,她便一日装不了好脸色。
  银迢看她是疯了,分不清谁是她的主子。
  知道这小丫头脾气倔,是公主半道上捡的,这么多年了还没学会规矩,但不论如何不该将私人情感带进自己的本分里。何况她和那姓苏的又是什么情分,莫不是喜欢他,才一直这般心心念念着不忘。连公主都早不放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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