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一夜微雨声中得以好眠。
但长公主想错了,翌日,姜偃并没有照他所想去府上寻她。
等到天黑也没有。
元清濯不信,一把攥住银迢细臂:“镜荧开权呢?”
银迢几乎不敢看公主的眼睛,可她只有实话实说,摇摇头:“也……也没有。”
元清濯勃然变色,拍案而起:“好你个没良心的!”
她望向窗外,暮雨潇潇里,海棠花色新染,似在潋滟。
她扶窗而立,沉默着,片刻后,又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不,我不信。再等等。”
第三日,已经没有国师府的任何动静。
元清濯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暗自有几分沉不住气了。
直到第四日,终于来了。
听到银迢禀报的时候,元清濯喜出望外:“真的?”
但银迢的脸色却比前几日更难看,元清濯也发觉了,像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她的笑容黯淡了下来。
银迢耷拉着小脑袋,低声道:“国师……让他的两个童子,把昆山玉搬回来了……”
元清濯没想到姜偃竟这么无情,一时间既懊恼,又委屈,还恨了起来。
“不行,我要去找他。”
说好了矜持一下的长公主,立刻将这两个字抛到了九霄云外。银迢拦之不住,眼见公主要迈出门槛了,她急中生智:“公主,那两个童子会 * 笑咱们的,他们心术不正,可坏了!”
如当头一棒,元清濯瞬间清醒了,是啊,自己都避到宫里来了,还是三天都捱不住,又主动回去找他,自己的脸往哪搁?
“可是……”元清濯咬咬牙,继续朝外走,“我想见他。”
“公主你现在出去吗?”银迢急得要追出去,天色已晚了,这时候出宫天只怕早就黑了。
元清濯道:“本公主要去夜探香闺!”
“……”
夜探香闺这种没节操的事就连以前,元清濯风评最差的时候她都没有做过。银迢吃了一惊,觉得多少有些不光彩,追出去忙又劝了几句。
元清濯揉了揉紧胀发痛的眉心,嗓音低低的:“我不是要耍流氓,我就是……不敢相信,我想看看他最近做些什么,是不是很忙,把我忘了,你放心,看完了我就回来。”
银迢从没见过公主对谁如此上心过,就像真的喜欢了国师一样,见劝不住,也就只好放手让公主去了。
她领着侍女,将扶香殿打理得温暖明亮。
月倚西楼,珠帘婆娑。
银迢抱着一盏长柄藕红莲花底座的宫灯,坐在青檐悬挂的灯笼撒下的晕黄光里,等到困意袭来,宫墙外头传来报更的声音,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公主就是在她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回来的,公主的脸色很不好看,一看就知是夜探香闺没能得逞,不仅如此,她的手臂上还带了伤。
鲜血从她右手藕臂上冒出,晕染透了整幅杏黄色花卉纹半臂的衣袖。撕破了的袖口垂落了一条挎在她胳膊上,尖端也是血红。
她鬓发潦草,脸色苍白地停在那儿。
银迢吓傻了:“公主!”
深更半夜的太医被召到宫里来为元清濯处理伤口。
她本人对受伤如同家常便饭,为了姜偃大美人挂点儿彩没甚么,最使她气愤的只是一件。
她付了这么大的代价,连美人的一面都没见到!
明明之前听泉府也没这么厉害的阵法,也许是她翻错了墙,无意间触碰了什么机关。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那阵法就唤作迷花阵,赤.裸裸用狗血大字题在石头上的。
她在阵中吃了大亏,甫一入阵,周遭的假山蔓草、树木巨石突然活了过来般到处移位。冷箭破空,石块飞击,她跳到桃树后,数干上的排气孔突然释放出一道迷烟。
好险真的死在里头。
她不再逞强,立刻知难而退。
可是回来的路上,她却越想越是不甘心。
银迢劝慰道:“公主不必灰心,国师这个职业,本来就是树敌无数,老国师在世的时候,听泉府就已经有那奇门八卦阵了,这么多年,多少能人好汉栽在里头!公主您真的不必妄自菲薄,闯不过也没什么的。”
令长公主丧气的岂是闯不过迷花阵,她只是,一日不见他,如隔三秋啊。
公主不顾受伤流血,被包扎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臂膀,手托香腮,凝望着窗外如烟似雾 * 的软红海棠花影出神。
银迢再劝:“再说国师每逢望日便会到宫中来为陛下讲经,公主莫不如再等等?总能见到的,到时候还显得公主矜持。”
这听起来倒像是个好办法,元清濯眼眸雪亮。
不过也只亮了一瞬,复又黯淡了下去。
“不行,等到望日,我和他的一月之期都已经结束了。我已经浪费了好多天了。”
越想越是不可行,她应该抓牢这次机会。
元清濯长身而起,往自己绣榻步去。
“明儿大早,我从正门入。”
这正门……如何能入?
银迢一阵奇怪。
镜荧和开权也猝不及防地,被私闯民宅的长公主骇住了。
元清濯一路顶着遇神杀神的满身戾气,从正门破入之后,闯进姜偃楼阁前的私人秘境。
她期待了整整五日的男子,没来见她,还了她给的玉,扔了她送的花,却悠闲地在院中与谢淳风烹茶!
被忽略的伤口突然作痛起来。
满腹的委屈涌上心头,这种委屈,在姜偃一如既往地无视了她之后,在胸口酝酿成了一股愤然坚决。
她捂着包扎的伤口,拉高了嗓门,硬是叫得听泉府从门房到童子人人皆知。
“说好的一月为期,你要和我试试的呢?骗子!”
她捏紧拳头,悲愤地盯着他。
“告诉你,本宫耐心不够,你要再出尔反尔,本宫今日就拆了你的国师府,灭了你这个欺世盗名的神棍!”
第14章 做我的男人
天色微明,露出淡鱼肚白时分,巷口传来渺远悠长的公鸡报晓声。
陪伴着姜偃熬了个大夜,最后困倦得撑不住席地而睡的谢淳风睁开眼,书案上灯火阑珊,他伏案一夜的成果已经初具模型。
地龙仪这玩意儿,别看它外在其貌不扬,但全胜在内部结构的惊奇,盘龙结锁,九龙头尾相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姜偃不可能假手于人,别人也做不了。
谢淳风从地上爬起来,看他几近大功告成,笑了笑道:“出去坐会儿吧。”
屋内烛火烧了一夜,空气滞闷,谢淳风非拉着姜偃出去吹风。
清早的薄雾里浮动着草木湿漉漉的芳气,酝酿着朴素而清宁的况味。
谢淳风难得见一次师弟困到撑着额伏石桌上打瞌睡,恶劣劲儿上来,就不肯放他回去睡觉。自己一个人摇起小炉子,将炉炭烧得旺红。
“师弟呀,你不如你把这本事教给我,要知道这玩意儿要是有了,那得是何等的商机啊。”
他摇着他那柄青绿山水折扇,喜滋滋地幻想暴富的画面。
姜偃置之不理。
如果谢淳风不是因为手脚粗笨性情毛躁,国师府早应是由他守着一世的。
清早偌大的听泉府是静谧到只剩下风吹花落的细密簌簌声的。常日里都是如此。
可这次却不同,一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突然闯入这块秘境来了。
“说好的一月为期,你要和我试试的呢?骗子!”
姜偃似乎听到了公主的咆哮。他惊讶, * 撑着额顶着两日一夜不眠十分的倦意,侧过眸。
本该与他闹脾气,对他彻底失望乃至绝望的长公主,娉婷玉立在眼前,满脸愤慨怒火中烧地盯着自己。
“告诉你,本宫耐心不够,你要再出尔反尔,本宫今日就拆了你的国师府,灭了你这个欺世盗名的神棍!”
那谢淳风本在烹茶,才接了一盏,吹凉了预备轻呷,听到“神棍”二字,手掌一抖打翻了茶具,滚烫的热茶泼到了地上,顿时烫坏了脚。
“哎哟,师弟,要不为兄先走一步。”
他猫腰起身,正待逃跑。
元清濯喝道:“站住!”
谢淳风应声道:“好的。”
元清濯本想着来这一趟就好生教训教训姜偃,收了女孩子的东西又退回是很无礼的行为,他的举动已经严重冒犯了她长公主的尊严。
但是凑近了,瞥见他眸中微带着血丝,眼底布满青灰的影,脸色苍白得犹如与道袍一色的面容,心却咯噔了一下,再要计较蝇头之事实在是于心不忍了。
可是输人不输阵,无论如何气势都不能倒。
就如同两军对垒,哪怕敌众我寡,也不能还没开战就放弃击鼓。
“谢淳风,你不许走,这个人好会赖皮,我要你留下做个见证。”
谢淳风自然满口答应,叉手恭恭敬敬地道:“好的。”
姜偃一动不动地望着倒戈的谢淳风,薄唇如料峭早春的微风里初胎的奇花,有着不胜寒凉的单薄轻颤。
谢淳风说的,公主畏惧他的风流习性,不敢招惹他,其实反过来也是一样。
而他,看似淡泊无争,将世间情爱摒弃于七窍之外,实则也难逃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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