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卿想从他怀里挣开来,他却不让。她也没有多余的气力和他争拗,那碗药汤被他送来了嘴边,她便就听话喝了下去。毕竟身子是自己的…
喝了药,她见殿下放下了药碗,却抱着她在怀里,也不让她躺下。
长卿就着这姿势,在他怀里躺了好一会儿,方才听得明循在车外报,“殿下,都准备好。”
殿下沉声吩咐,“启程。”
马车缓缓开动,殿下却垂眸看了看她,“走近路也得两日。你躺着休息便好。”
方才那么一会儿的功夫,长卿已经有些乏了,被他扶着躺了回去,便拢着被褥睡了过去。中途车马停了一阵,殿下又抱着她起来吃粥吃药。
马车一路行的都是山路,长卿却没觉得比来时颠簸,后来才发现,身下的被褥垫了四五层,软软绵绵的。
两日的路程行下来,她除了醒来吃东西,一路睡得昏昏沉沉。直到第三日傍晚,一行人方才在杭州城外一处庄园外停歇了。
她自己下车走动走动,松散松散筋骨。殿下与刘大人说了些什么,方才过来扶了扶她的手臂,往庄园里头去。“进去休息。”
庄园不大,四四方方一亩地,院子里满满种着桑树,一旁的小屋里还摆着好几台纺布机。看来以前是做丝绸小生意的人家。
长卿被殿下带入了一间小屋,里头收拾得齐整,看来是庄园女主人住过的。殿下只交代了几句让她好生休养的话,便又自己出了门去。
长卿在窗前坐了下来,连着几日赶路,虽是昏昏睡睡,她也不是没想过。那日她被人打晕的时候,在她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公子。
而画扇阁这地方,是总督大人未殿下准备好的留宿的地方。她虽不知总督大人和殿下有什么仇怨,可画扇阁大火,该和总督大人脱不了干系…
这两日在马车上,她躺在殿下身边的床褥上休息,殿下却在一旁支着小桌,一会儿在写文书,一会儿在画图纸…像是有所筹谋。殿下偶有见她抬眸看他,便会起身来将她扶回去,让她休息。
说起来明明是关心的话,可从殿下口里说出来,冷冰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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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繁华的杭州城里,这几日却出奇的死寂。
入了夜,街道上行人甚少,就连向来营业到最晚的酒肆,也全都闭门休业。
云鹤拢着袖子,正在总督府大门前候着,方才小厮入了门口去通报,他想见见江公子。
连日来都没有长卿那丫头的消息,他这为人师表再是豪放不羁,在青莲居里也坐不住了。
长卿被江弘接入总督府的第二日,他便接了从总督府里回来的书信,是江公子亲自写的。说是松意被太子殿下相中,要陪同殿下一起去靖州,约要去个三五日。可这三五日过去了,这丫头依然了无消息,她那贴身护卫明镜也不见了人影。
然而这几日来,杭州城里都在私下里传着些消息,不知是真是假:太子殿下在靖州画扇阁中留宿,与云松意姑娘抚琴为乐,却惨遭画扇阁大火,怕是已经罹难…
一听着这传闻,云鹤便赶来了总督府,他得要个说法儿。
他一介草民,官府朝堂的事情他管不了,可他那好好的徒儿,交给了江公子,现如今怎听起来似给太子殿下陪了葬?
江弘从府中出来,见得云鹤,礼貌一拜,“云先生。”
云鹤却顾不得礼节了,直问着,“江公子,松意呢?”
却听江弘道,“云先生,江某本该往青莲居去与你说法儿,可因得太子之事,自从靖州回来,便被阿爹留着商议。耽搁了…”
云鹤听出来些不大对劲儿,喉咙里都有些哽咽,又问了一声,“我徒儿松意呢?”
“哎…”江弘同是面露惋惜之色,“松意姑娘,在大火中,同太子一起失了踪…其余的,江某也不便多说了。”
云鹤脚步有些踉跄,他今日没喝酒,却好似是醉了,“我那么好的姑娘,交与你手中。你便就一句,失了踪?江公子,松意失踪了,你且就只是几分惋惜?可有派人找过?就算不见活人,也该要有尸首…”
江弘却对云鹤再是一拜,“云先生,这件事关乎朝廷声名。江某只能跟你说这些了。其余的首尾,还得等朝廷文书下来,方才能与你有个交代…”
“这是什么话?”云鹤不平,那丫头虽是半路来的他家,可日日里给他洗衣做饭,他早当人做自己的亲侄女儿了。“人说没就没了,江弘你就这么糊弄我?”
话没完,江弘却一挥手,府中来了好几个小厮,直将云鹤架了起来。江弘面上却仍是温温和和,又对云鹤拜了一拜,“云先生,家父是顾全大局,只好先委屈你一阵子了。”
“什么意思?”云鹤还未反应过来,嘴里便被塞了粗布,手脚也被人上了绳索…
江弘一声吩咐,直让小厮将人拖进了府内。趁着夜色深沉,街巷无人,总督府的大门悄声合上。
江弘入了府,一路绕过假山园林,寻来了江镇的书房。
书房里,付成也在。二人正面对面坐在茶座上。
江弘入来房间,见得二人茶碗已空。父亲议事,屋子里向来没有婢女伺候。江弘亲去与二人添了茶水。又在一侧陪同父亲坐了下来。
却听付成对父亲道,“江大人,太子殿下薨亡给朝廷的文书,付某已经派了亲信送回去了。后日一早,付某便会护送太子殿下的棺椁上路。”
江镇笑得几分周正,“付大人办事周祥。”
“不及江大人的巧计。”付成举起茶碗,微微一敬。“用那云松意将太子诱入了机关。”
江镇喝了一口茶,方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须,“还得多亏了付大人提醒,那云松意便就是太子在东宫时候的宠婢阮长卿。太子为那姑娘一夜白了双鬓,该是着紧得很。”
付成又笑道,“江大人客气。此次一石二鸟,晋王殿下该会满意。等得事情落定。江大人迁官京城,指日可待。付某便在京城候着与江大人一聚。”
江弘陪着父亲在书房,与付成周旋了许久。等得付成要回厢房,他方才出来相送。依着父亲的吩咐,客客道道将付成送回了客院。
方才从客院里出来,眼前却晃过一抹娇俏的脸蛋儿。
表妹夏常念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朵鹅毛扇,扑腾在他面上,“表哥和阿舅谈完了事儿,可要回常念那里听听琴?”
“常念刚得来那把松石间意,还没给表哥弹着听过呢!”
江弘忙一把捂起她的嘴来,“轻声些,那琴的来历不好。且是你喜欢,我才特地帮你拿回来的。你莫让人都知道了。”
夏常念被捂着嘴,却忙眨巴了两下眼睛,便是“知道了”的意思。
江弘这才一把将人松了开来,又从夏常念手中接过来那把鹅毛扇,扇尖儿轻拍了拍她的鼻尖儿,“表哥去听你弹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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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长卿不是吃就是睡,今日一落定下来,便自觉着精神好了许多。傍晚殿下出去与世子爷和刘大人议事,她便得了自由去庄园里逛了逛。
可没多久便被殿下捉了回来屋子,让她吃饭吃药,上床躺着…
她实在睡不着,殿下便扔了本棋书给她,明明知道她不喜欢下棋,这分明就是在给她催眠。他自己却在一旁看着兵书。
长卿翻着那棋书,实在无趣。便从枕头下头翻出那盒胭脂来,珊瑚镂空雕的小盖,里头是个精巧的金龟子。摇一摇,那金龟子的几只小脚脚便也跟着摇摇晃晃。
她把玩得正起了兴致,手里却忽的一空。那胭脂盒子竟是被殿下抢了过去。
“……还我。”她半坐在床上,殿下立在她床前,她正伸手去拿回来,却被殿下一把躲开了。
殿下垂眸目色扫在她面上,几分不屑,“真是很喜欢?”
“喜欢!”她够不到殿下的手,腮帮子都气鼓了。她都病成这样了,他还抢她喜欢的东西。
殿下又问:“江弘送的?”
“……”她忽的想起被殿下捏碎的那个药瓶,心觉不妙,“不是。”
殿下拧了拧眉头,“还想狡辩,孤看到了。”
抢是抢不过他了,长卿只好抽着气儿,擦了擦眼角,硬生生挤出来两颗眼泪,“可是我喜欢的东西,殿下都要全要毁了?以前的胭脂都用旧了,好不容易得来个新的…”
凌墨见不得那眼泪,又听她只是着紧胭脂,心口里的气方才放了放,将那盒子递回去她眼前,“等事情过了,孤给你买。便把这个扔了。”
长卿失而复得,忙收了眼角假泪,一把抢来那烟纸盒子,仰头对他笑着,“不必麻烦殿下了,江公子会送我的。”
“……你!”他竟是中了她的苦情计…正还要发难,门外明英来报。
“殿下,明循将人带回来了。”
长卿也听得外头声响,殿下该得有事儿要忙了,没空管她。她又对殿下笑了笑,“殿下快去吧。”
她抬眸望着殿下那一脸凶狠,却又那她没办法的模样,她得意得很,又将那胭脂盒子捂去了心口上,对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松意恭送殿下。”
殿下嘴角勾起笑意,喉咙里一丝阴冷,“你也同孤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