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沈兄和猫兄如此慧眼,在下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王怜花拍拍手,侍立在门外的仆人收了伞进来,躬身候命。王怜花与他耳语几句,仆人点头领命而去。“实不相瞒,小弟今晚要做一回冰人,为沈兄牵线做媒。”
熊猫儿现在只恨自己手里的杯子空了,否则他绝对会一杯酒都泼到王怜花脸上!
比起熊猫儿沈浪倒没多大反应,只是问了句:“我记得王兄最开始邀请的只有飞飞一人,只是恰巧被我遇到才顺带捎上了我。若说今日主要是为沈某做媒,恐怕说不过去吧?”
熊猫儿一会看看沈浪,又看看王怜花,再看看仍气定神闲坐着饮茶的白飞飞,忽然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大。
作为兄弟,他自然知道沈浪对白飞飞难以忘情,虽然他心中觉得两人一正一邪难成佳偶,但也绝不会去拆兄弟的台。况且王怜花满肚子坏水,他会好心为沈浪做媒?
王怜花不慌不忙解释道:“本是为了大家聚上一聚,不过刚巧赶上了这么件好事,小弟当然要悉心安排一下。不过先说好,在下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至于答不答应还得看沈兄的。”
正说着,方才出去的仆人已经折返回来,身后跟着一位白纱遮面的素装女子。
那女子身姿曼妙,一双美目脉脉含情,目光中带着盈盈的清愁,最终停在沈浪脸上。尽管被面纱挡住了下半张脸,但从露出来的部分看,这是个绝色佳人无疑。
女子葱白的手指缓缓摘下面纱。
“沈兄看见了吧,这么美的女子上门求我为她牵线,我如何忍心拒绝?”
白飞飞看了王怜花一眼,他回身背对着她,在身后悄然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那女子恰在此时开口对沈浪说:“小女子名唤苏羽,沈公子,我仰慕你已久,平生夙愿就是嫁与你为妻,希望沈公子成全我一片痴心。”
熊猫儿忍无可忍,不愿再看这场闹剧,狠狠瞪了王怜花一眼,咬牙道:“这里没有我熊猫儿能呆的地方,沈浪,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吧。”说完不顾外面仍在下雨,扭头走了出去。
沈浪也愣住了。
白飞飞几乎就要认为这纯粹是王怜花戏弄沈浪的恶作剧。女子向首次见面的男子求亲,还将话说得如此直白,这样的姑娘就算再美若天仙,也让人心有顾忌啊。
“姑娘好意,沈浪受宠若惊,但我已心有所属,恐怕要辜负姑娘盛情。以姑娘品貌,定能找到如意郎君。”沈浪好半天才挤出这句话,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王怜花,“……譬如,这位王怜花王公子,无论人品武功俱是上乘,姑娘不妨考虑一下。”
王怜花笑着摆手:“不敢。苏姑娘对沈兄一片热忱,定不会中途改投我的怀抱的。——飞飞,不如我们让沈兄与苏姑娘单独聊聊?”
***
出了门,早有仆人打着伞过来,一路送他们到西边偏厅。
不等白飞飞问,王怜花就主动伸出了右手,白飞飞看过去,那只手的掌心一片青黑,是毒入血脉之兆。
王怜花撇撇嘴:“说来惭愧,我中了那位苏姑娘的毒,她替我解毒的条件就是我将沈浪介绍给她认识。”
白飞飞挡开在眼前乱晃的手,问他:“那位苏姑娘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
“一知半解。”
“你真是闲极无聊,”白飞飞冷笑一声,“最近好容易太平无事,你便出来兴风作浪么?”
王怜花反问道:“我中毒,你就半点不为我担心?”
“令堂王云梦就是使毒的高手。就算她不能解,我记得柴玉关死后,昔日他手中的九珠连环还剩下几颗,都落入你手,够你解好几次毒的。”
王怜花嘿嘿笑了,并不见否认。“苏羽是青叠谷苏绮的女儿,能收了她为我所用也是件好事。这姑娘美则美矣,就是脑子有点不好使。那天我在街上见她逢人就问沈浪在哪儿,一时好心就将她领回来了。她给我下了毒,逼我带他去找沈浪,还非要嫁给她,你说好笑不好笑?”
白飞飞没有笑。
王怜花也不笑了。
他小心说道:“沈浪不会看上她的,反而会对你十分愧疚,半刻之内他就会过来找你。”
“你好像对所有事都看得很透彻。”白飞飞面色少有的严肃,“你要做的事我多少能猜到一点,青叠谷不是你能随意利用的对象,欲速则不达,我只能劝你一切小心。”
王怜花的野心,白飞飞上辈子就见识过了。他对什么都很有兴趣,对什么都想尝试。有时候比起得到一件东西的乐趣,他更喜欢的是证明自己有得到它的能力。
有时候白飞飞会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对某些人或事有兴趣,他只享受掌握着他们的快感。
王怜花笑道:“放心吧,我会掌握好分寸,不会乱来。”
这时候她又觉得,他真的是个需要人管教的弟弟了。罢了,就当是报答他前世的照应,能帮到他的地方她出份力便是。
***
外面的雨下得大了,轰隆隆的雷声此起彼伏。
白飞飞刚回到客房不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一下下稳定而耐心,似乎她不去开门那敲门声就会一刻不停地一直响下去。
第24章 前嫌未释
【24】
灯架上燃得烛火,橘黄色的暖光把白飞飞的身形投在窗纸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影子。
敲门声直到她走到门口时才停下。
“飞飞,是我。”隔着客房的门,那声音听上去格外低哑与温存,如倦鸟归林,如相思化雨。“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太晚了。沈公子有话要说,不如留到明日。”
门外沉寂了片刻,他没有走,白飞飞也没有动。雨水顺着宽大的屋檐下淌下来,打在撑起的油纸伞面上,搅得人心烦意乱。
白飞飞终是打开了门,站在门口对屋外的人说:“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我累了,正要休息,沈公子应不至于强人所难吧。”
从门被打开的刹那起,沈浪的眼睛就亮起来,仿佛没听懂她的逐客令似的,自顾问道:“飞飞,不请我进去坐吗?”
若要以孤男寡女不宜共处一室为由拒绝他进来那也太可笑了。他们俩在沈浪的小木屋中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白飞飞住在里屋床上,沈浪就在外屋铺了铺盖睡在地上。
白飞飞沉默回身给他让出路来。既已开门,此刻再说不让他进来也太过矫情了。白飞飞不想与沈浪在雨夜里呆在同一间屋子里闲话家常,单刀直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沈浪在外面走了有一会儿,虽撑着伞也挡不住细密的雨帘,衣襟有些湿了,连发丝都泛着潮气。他搓了搓双手取暖,看着她,好像不知从何处开口。
他不说,白飞飞也知道他准备好的那些话,无非是他对那位苏羽姑娘没兴趣,让她不要误会之类。其实沈浪愿意与谁好与她有甚相干。
但沈浪偏偏总是出乎她的意料。
“我知道说再多好话、许下再多承诺也不能换你回心转意。但说得晚了,我怕会被别人捷足先登。——我想重新与你在一起,可以吗飞飞?”
白飞飞愕然,沈浪是吃错药了不成?
“……和之前不同,我们都知道对方的身世背景,这次没有秘密、没有隐瞒,以前我可能教你失望了,但是现在,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白飞飞能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他用诚恳得近乎木讷的语气说:“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懂你为什么那么坚决不要我,飞飞,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哪里讨你的嫌了吗?”
白飞飞深吸一口气,冷着脸说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那时接近你就是为了利用你。后来你失去利用价值,我也懒得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沈浪走到她身边,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步远,白飞飞皱着眉欲要错身避开,却被他捉住手肘,被迫看着他的脸。沈浪道:“你说的,我不信。你说是为利用我才来接近我,但那时你的目的还未达成,为何急着离开,就不怕前功尽弃,浪费之前许多时间?”
“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我说过,我离开只是因为发现你对我的计划已无关紧要。”
“既然我已无关紧要,那你娘……我是说白老夫人要杀我时,你为何拦住她?”
白飞飞觉得与沈浪争辩这些早已经过去的事毫无意义。她离开沈浪,是因为她预先知道了结局,不愿浪费重生而来的宝贵光阴在他身上。而这一点沈浪永远不会知道。
“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多了点?”白飞飞用力一挣,脱离了沈浪的钳制,“你想问的我都已做出回答,现在请你离开。”
沈浪却似在这次言语交锋中得了胜,脸上又恢复了平时那种懒散的、没心没肺的笑容,“你没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答了,我立刻就走。”
白飞飞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要和她重新开始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