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也问:“为何是融春?”
“我只是猜测。我见过的迷藏山庄之人不多,迷藏山庄的人最会演戏,那个演得最好的,便是设计诱捕江湖人士的主谋。至于是不是融春,我连半分把握都没有。”
闹得沸沸扬扬的迷藏山庄事件还未收尾便结束了。白飞飞没有再去迷藏山庄看,据说山上的雾气散了,那里又变回了以前的破庙。浮屠山本就少有人去,有了这么个阴森的传说后,估计更没有人愿意接近。沈浪去查探过,那里层层叠叠的密道都被炸得坍塌倒毁,看不出通往何处。旷野上那个出口同样被封死了,沈浪没费心去把它掘开,估计另一半的迷藏山庄就在附近那座荒无人烟的小山丘上,只留下遗迹供有缘人瞻仰。
仁义山庄和幽灵宫失踪的人都毫发无伤地回来了,秦焕倒是个讲信用的人。
和沈浪一起被放出来的四个人被各自的门派带回去了。他们对过往的记忆一无所知,仍坚信自己是另外的什么人,不知他们能否有清醒过来的一天。其余失踪的人沈浪已派人到附近镇上打听,还需慢慢寻找。照白飞飞推测,迷藏山庄控制的人不会超过二十人,他们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就为了控制这名不见经传的二十个人?他们最终的用意何在?
迷藏山庄一行,虽没有多少收获,总算也没有损失。白飞飞只当这是平淡日子中的小小插曲,除了派人留心与迷藏山庄有关的传闻,也没有再多想下去。武林中多的是神秘组织,只要不与幽灵宫起冲突,她无所谓那些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直到有一日,一根长翎羽箭射入幽灵宫内,白飞飞才意识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箭上绑着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同根同源,相辅相成。”
宫女回报说,没看到来人的脸,只看见是个女子,动作间能听见身上所挂玉饰相互撞击的轻响。
白飞飞拿着纸条,陷入久久的沉思。那射箭的女子会是迷藏山庄的人吗?“同根同源”,是否在说幽灵宫与迷藏山庄有莫大的渊源?
白静并不是第一任幽灵宫主,白飞飞也不知道是谁、因为何事创立了幽灵宫。但可以想到的是,若非生活所迫,谁会放着悠闲的日子不过来幽灵宫卖命?行走江湖虽有被杀的风险,但这里能保证衣食无忧,能学一点微末功夫,出去不被人欺负。
白静执掌幽灵宫时,她的安排白飞飞左右不了;如今换了她做主,这些宫女既已将前途与命运交付于她手上,她不得不多做思量,江湖风云变化,无论如何她不会让使幽灵宫在她手中出事。
***
又过了几日,白飞飞正在案前翻阅上次王怜花送来的那本《沁心决》,有宫女来报说王怜花求见。白飞飞略有些诧异,自快活王死后,他们的联盟自然也就不复存在,相互间的往来也少了许多。
正想着王怜花来此所为何事,他已经走进来毫无礼貌地在空位上坐下了。
王怜花瞄了眼她在看的书,笑道:“白宫主近日可好?在下日前为琐事缠身,今日才得闲前来探望宫主,万望宫主莫怪。”
白飞飞懒得与他打机锋,直言道:“你口中的琐事,可是到迷藏山庄寻宝?”
“果然是幽灵宫主,聪慧过人,实在令我佩服。不过寻宝只是一小部分,我还在做别的事。”
白飞飞知道以王怜花消息之灵通,她掌握的有关迷藏山庄的消息他也能探到七七八八,便道:“你可别看走了眼,秦焕的生意还要靠朱富贵扶持才做得下去,我不得不怀疑迷藏山庄中到底能有多少宝贝。再者说来迷藏山庄极擅操纵神智,所以那些说看到奇珍异宝的人,他们的话也不知要打几成折扣。”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眼光?”
“不敢,王公子学识渊源,自然能在他们撤走前把真正的好东西洗劫一空。”
王怜花没反驳,看来是下手早,奇门遁甲之类的又难不住他,神不知鬼不觉就顺走了东西全身而退。
王怜花饮尽了一杯茶,起身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是来邀请白宫主到怜云山庄做客的。”
白飞飞莫名其妙,笑道:“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若我说‘是’的话,你敢不敢来?”
白飞飞正待回答,忽听一个声音插口:“难得怜花兄慷慨做东,不知沈某可有此荣幸能够同去讨口酒喝?”
白飞飞在心里叹了口气。沈浪这些日子来幽灵宫的次数多了,连宫女也怠惰,竟就这么把他放了进来。
王怜花不动声色,笑言:“沈兄既肯赏脸,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敢有二话?最好把猫兄、七七也带上,人多了才热闹。”
熊猫儿也就罢了,朱七七估计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能去赴他的宴?
他似是还有事,与二人匆匆拱手作别:“十五那天,我就在怜云山庄恭迎几位大驾,到时候咱们喝酒赏月,不醉不归。”
他前脚刚踏出宫门,沈浪就问道:“王怜花为什么会邀人去他家里喝酒?”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主动提出要去。”
沈浪道:“我担心你。”
“我与王怜花曾是盟友,去他那里用顿便饭也需要沈庄主来担心?”
沈浪总是挂着笑容的脸上此刻满是愁容,唉声叹气道:“其实我是担心我自己。”
第23章 公子做媒
【23】
九月十五,怜云山庄。
天公不作美,还未入夜便落了雨,秋雨微寒,那点凉意透过层层衣物沁入肌肤,教人浑身潮乎乎地不舒服。
星月都掩在厚厚云层之后,对着朗风霁月开怀痛饮是做不到了。虽无物可赏,酒还是照喝的。
王怜花摆出世家公子的架子,劝酒词一句接一句地往外冒。白飞飞身为女子可以不买他的面子;沈浪在言辞上不输王怜花,加之天生眉目含笑,应对起来毫不吃力,只略饮了几杯;只有熊猫儿说又说不过,又不好在主人家里摆脸色,被强灌了不少酒,好在他天生海量,有千杯不醉之能,才不至于醉倒在桌子下面。
借着三分酒意,熊猫儿半真半假道:“王怜花,你这人太不厚道,谁要是与你交朋友早晚会倒大霉。”
王怜花哈哈一笑,浑不在意,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猫兄说得对,不过我虽不是做朋友的好人选,在关键时刻却比朋友有用得多。”
熊猫儿最看不惯他一脸虚伪的假笑,当即争辩道:“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就比朋友有用了?别人落难,若是朋友的话定会雪中送炭、鼎力相助,你嘛,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好,等猫兄你有朝一日落了难,在下绝对不遗余力送上满满一筐炭,好让猫兄刮目相看。”
“你!果然从你嘴里听不到好话。”
熊猫儿愤愤地一口饮尽杯中残酒,酒液顺着喉口滑落到胃里,说不出的熨帖。当初沈浪说王怜花邀他们到怜云山庄喝酒,他本来不想来,又怕沈浪着了王怜花的道。如今看来这一趟没有白走,王怜花人虽不怎么样,收藏的酒倒是很不错。
桌上四人中只有白飞飞不饮酒,但她食量不大,没多一会就停了箸。此时听他二人斗嘴听得有趣,也开了句玩笑:“刚才就是你们两个争吵,吵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害我不能赏月;酒都快喝完了你们还在吵,我看你们吵到海枯石烂都不会有结果,因为吵着吵着你们自己都忘了到底在吵些什么。”
熊猫儿讪讪闭了嘴。
王怜花也乐意配合,用一只梨子堵住了自己的嘴。
沈浪今天话一直不多,如今也只是微微笑着看着前方。他对面坐的正是熊猫儿,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四个人围着一张方桌用饭小酌,这再平常不过。但若这四个人是沈浪、王怜花、熊猫儿和白飞飞,还是曾经撕破脸皮的老对头,气氛就有些微妙了。
刚才斗嘴斗得热闹,忽然的安静显得十分诡异,熊猫儿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非要来凑这个热闹了。
“王兄,酒也喝了,菜也吃了,你留着的话也该说出来了吧?”沈浪终是开口打破沉默。一语既出,熊猫儿不由挺直了背,等着王怜花的下文。
这四个人因快活王而相识,继而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因快活王的死,表面上的矛盾也消失了。白飞飞知道只要王怜花的所作所为让人拿不到错处,沈浪和熊猫儿也不会与他翻脸。至于白飞飞自己,她的野心不及王怜花的大,也不会自找不痛快与这几个大麻烦为敌。
王怜花难得的满脸诚恳,起身拱手道:“是不是在下平日里给人留下的印象太糟,连寻常的宴请沈兄都觉得我是别有用心?”
“王兄这话说得过谦了,”沈浪跟着站起来,提起酒壶为两人的杯中满上酒,“从桌椅到酒菜哪一样不是精心布置,如何说是寻常宴请?”
熊猫儿在心里默默点头,旁的不提,就说这三十年陈酿的秋露白,十几坛排排放在墙角,就他们几个人哪喝得了这么多。他清了清嗓子,道:“王怜花,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有什么话不必遮遮掩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