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狼 (一只小火腿)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一只小火腿
- 入库: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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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瓒多归城,还带来了访客。
玛索多的父亲从北地远道而来,探望受伤的女儿。迎接的歌声响彻王宫,宴请持续了三天,南平均以身体不适推拒了。
横竖这里面水深,她是不愿再淌。而男人倒意外的没强求,只是唤人嘱咐她好生休养。
这天早起,除了安静些,和往常并无二致。南平取了字帖来临,可写了会子便有些手抖。
院里响起纷杂的脚步声,有人打外面进来。
公主听响动,知道是取炭火的阿朵回来了。于是没扭头,单是落了笔,打量着纸上墨迹:“我这风寒倒好像落下根似的,累不得了。”
“累了为什么不歇歇?”
这一声疑问让南平冻住了。她转过身去,发现瓒多正立在门口,在服侍下解了披风,抖落一地碎雪。
许久未见,他样貌未变。但许是巡城劳累的缘故,人看上去略瘦了些。
“见过陛下。”南平从短暂的震惊中缓神,规矩问好。
“我看公主倒是恢复的不错了。”男人边打趣,边走了过来,如入无人之境,“写的是什么?”
他靠的越近,南平只觉得身上越僵硬,先前那次不大愉快的散场仿佛又重回眼前。
“不过是随手写写画画罢了。”她淡声道,把纸叠了起来,“陛下今日不用待客么?”
瓒多看上去心情不错,和她一问一答起来:“他们已经回去了,路上估摸着还得十来天。”
“没想到北领地如此之远。”南平顺着话头说了下来,“许久未见玛索多王妃,倒不知她恢复的如何了,甚是想念。”
“公主倒是有心,玛索多已经能下地走路了,改日带你去看看。”
说完顿了顿,男人又别有用心的道:“公主也许久未见我了,怎么不见你想我?”
南平因为对方突如其来的亲昵,一时语塞。
瓒多笑笑,倒也没指望南平会接。他把按住的纸重又翻开,好好欣赏了一番。目光扫过时案台时,停了下来。
他伸手挪开了砚台。措仑送的干花原本只露出个头,现下倒全晾在天光下了。
“这是什么?”男人拎起花,面色平静。
南平心里紧了紧,温声解释:“那日阿朵去寺外转了转,采回来的。我看着好看,就留下了。”
她不欲拖葛月巴东与措仑下水,有意开脱起来。
这说法好像说服了瓒多。
他把手头的花撂了下来,毫不在意的另起话头:“我专程过来,一来是探望,二来是有件事想亲口说给公主听。玛索多业已痊愈,今日一见,你好的也差不多了。”
说着男人走的近些,身上的熏香都清晰可闻。
南平突然觉得呼吸紧促了起来,好像喉咙被人攥住,冥冥之中自有预感——
“我们的婚事,可以办了。”男人道,语气端的是不容置疑。
果然如此。
少女一张清减的俏脸先是冻住,接着蹙眉,颔首,应允。
好像那日在德宗殿上承诺的一般。
“公主果真识大体。”
瓒多满意离去,擦身而过时,温声道:“就是撒谎的技术不怎么样。”
南平瞬间睁大了眼睛,只听男人在耳边说:“你砚台下的紫花,叫柴头草。高城不长,只有南地才有。”
第17章 大婚之夜
圣者选定了吉日,三月初一。
当日果然晴空万里,宛若碧玺。
公主的礼服头一晚就送到了夕照寺。五彩锦缎上坠着琳琅满目的彩石,流光溢彩,恨不得晃瞎人的眼睛。
绞面、梳发、换装。
四五个侍女围着南平打扮,七手八脚的为她套上嫁衣。公主脸上按此地的风俗覆了赭面,好一番打扮过后,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南平坐在妆镜前,昏暗的镜面里影影绰绰的映出一张陌生面庞。
她试着微笑,镜子里那个人影便也跟着动了动嘴角。只是肉皮子虽然动了,肌理依旧是僵的。
高城盛行哭嫁,侍女看见公主笑吟吟的,反倒好心嘱咐起来:“殿下应该流泪才是。”
南平没吭声,转身问阿朵:“我的锦囊呢。”
阿朵一愣,顿悟她说的是什么,连忙在旧衣服里翻找,却到处都不见踪影。
南平的右眼皮子突然跳了起来,正欲起身去寻时,迎亲的队伍却已经到了。
从今往后,由不得她了。
她空着手上了马车,一路向前。
祭山神、焚家神,沿途敬酒,白马迎亲。百姓蜂拥而至,欢呼雀跃,鼓乐齐鸣。
晨曦而始,薄暮方终,婚宴要进行整整十八天。
喝不完的酒、唱不完的歌、跳不完的舞。两邦使节互敬祝词,高城最好的折迦戏艺人登台,吐火圈,跳武戏,热闹非凡。
南平被五色绫罗缠身,像尊万人供奉的玉雕一样,与瓒多并肩端坐在高位,面目模糊。
“我敬你!”突然一声娇斥传来,倒叫她醒了神。
却是玛索多一瘸一拐上前,冲南平端着酒杯。
南平一怔,几乎下意识觉得对方要泼过来。然而玛索多面上全无仇人相见的尴尬之色,反倒洒脱道:“公主你骑马骑得好,是个人物,我不如你!”
说罢一饮而尽。
南平端起杯子来,蘸了蘸唇,眼瞅着她转身往次席去,心里倒有几分感慨。
——这位当真是个直肠子,一根从头通到尾,好像爱恨冤仇全挂不住似的。
南平心念一转,顺着往角落里找,发现西赛正面无表情的坐在台子下面。许是公主看得太过直接,她施施然的把头转了过来。
两厢目光相接,西赛没有避让,单是浮起了一层松散的笑。乍一看有礼有节,实则有恃无恐。
只当是先前二人那场短兵相见,已经彻底撕破了好皮囊,压根不怕凶险的骨相露出来了。
千年的狐狸,道行藏着何用。
南平把这点子怠慢看在心里。
她放了杯子,侧耳对瓒多轻声道:“我倦了。”
说话间,故意与男人贴得近些。西赛果然变了脸色,眼光恨不得能射出刀子来。
瓒多瞥了眼尚且吵闹的场面,颔首命人送南平回去休息,自己留在了原地。
……
第十八天夜里,礼毕,宾客散。
寝殿内红烛漫天,春房帐暖。
瓒多带着浓厚酒意走进屋子时,南平还穿着礼服,端正跪坐在毡垫上。她看着面前高大的阴影渐至,指甲紧扣掌心,掐出一道红印子来。
“怎么跟个木头人似的。”男人凑得近些,“是怕我么?”
南平摇头,辫子上的宝石叮当作响,身子却傀儡似的一动不动。
瓒多笑笑,握住了她的掌心。触感细腻之余,少女的肌肤一片冰凉。
男人略有些诧异道:“这么冷。”
“我畏寒。”南平淡声回道。方才等得太久,没有汤婆子暖手,自然寒凉。
瓒多笑笑,抬手附在自己厚重的毛葛袍带上:“我来帮你暖起来。”
南平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借由着强大的力,她被仰面推倒在了毡垫上。绒绒的毛皮刺痒,扎人心扉。
有手抚上了她的肩,迂回着向下探去。
她内心在呼喊挣扎,落在面上时,却只是纤长的羽睫抖了抖,眼角处落了一点水意。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呼喊划破天际。
“啊——”
有人一路跌跌撞撞小跑,带着破碎的女声,突破层层守卫奔了过来:“王上,不好了,不好了!”
南平猛地睁开眼,却见瓒多也直起身子,脸色沉郁。
“怎么了?”男人被打断了兴致,怒气勃发。
“西赛王妃……西赛王妃……”那侍女滚进殿来,瑟瑟发抖。
瓒多起身,用袍子掩住他露了一半的精壮上身:“说!”
侍女哆嗦着嘴唇,半天连不成一句话。
男人一脚踹在了她的心窝子上,踹出了一声哀嚎和一句低语:“西赛王妃……流血了。”
南平因为瓒多的离开,短暂的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在心底疑道:流血?难不成是寻死觅活割破手了么。大婚之夜,这女人倒是会找岔子。
南平刚要开口询问,男人却像了然了什么似的,挑起了眉毛。
他合上衣衫,拔步就走。东齐御赐的龙凤烛被他急行的步履刮灭了一根,只剩下孤零零的凤火,在殿内飘摇不定。
南平没动,单是坐着,欣赏油蜡流出一滴滴火红的眼泪,在烛台上堆成起伏的山丘。
“殿下,您就这么自己坐着呢?”
良久,殿门重开,阿朵溜了进来。
南平扭头,许是因为方才盯凤烛盯得得太久,看向暗处时都投射出一片明晃晃的光。
她笑笑:“你怎么来了?”
阿朵显得有些踟蹰:“殿下,您还是早些休息罢。”
南平敏锐的觉察出她的话外之音——今夜瓒多不会再回来了。
她温声问:“可是因为西赛受了伤?”
“西赛王妃可不止是受伤……”阿朵支支吾吾,带来了一个让人五味杂陈的消息。
“她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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