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西门吹雪早已搂着倒下的孙秀青,剑光一闪,破窗而出。陆小凤与剩下的两个少女也先后向桑树林追去。
不过眨眼间,这方才还听到四个少女嬉戏吵闹的热闹小店,只剩下了花满楼与灵素,还有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石秀雪。
而小店的主人早在孙秀青拔剑之时,便已经吓得躲了出去。灵素叹了口气,还是蹲下了身。她一眼便看出石秀雪所中毒针,与寻常不同。要解这种毒,须得加快中毒者的气血流动,方才有救。救人大过天,灵素连忙让花满楼帮忙,以手心抚上石秀雪的背心,用内力加快石秀雪体内真气运行,带动气血。
另一边,灵素先以空心金针扎破石秀雪十指指尖,再一控一收,便导出了被花满楼以内力逼至手上的毒血。放出毒血后,灵素手下不停,连刺大包、期门、太冲、配太白、足三里、气海,口中指导花满楼内力随着她所扎经穴而走,终究是抢回了石秀雪的一条命。灵素见石秀雪脸色虽仍旧苍白,却已经没了一开始覆着的一层死气,不由露了些笑意。她从随身的药囊中掏出了一粒淡红色的小药丸,陪着桌上的白水帮着石秀雪服下了药:“这是造化丹,过后我再给你开上两服药,清过了余毒便好。”
“你为什么要救我?”石秀雪并不想死,她只是奇怪怎么会有女子这样毫不犹豫地去救自己的情敌。“你应该知道我对他的心思。”
这个他是谁,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花满楼有些尴尬地咳了起来,他匆匆说了一句:“我去看看陆小凤回来了没有。”屋中两女就只能见到他的衣角在门外一闪,就此隐没在了夜色里。
灵素知晓花满楼是担心石秀雪真如那孙秀青一般直接表白,只怕要让这姑娘失了颜面,索性避开让她不能开口,这是花满楼特有的体贴,灵素也不说破。她回答起先前石秀雪的问话:“我虽不喜欢你,但这与是否救你无关。”灵素却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更何况感情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得之我幸。花满楼心里有我,我自然欢喜,否则能陪在他身边,也是好的。为了这种事见死不救、害人性命,我是做不出。”
灵素说着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口中的话却还是不曾停:“况且,我信他。”
说完这句,灵素便不肯再提此事,只手中一使力,扶了石秀雪起身:“你刚解毒,元气未复,还是找个地方休息的好。我看那后面小屋似乎是店家平日休憩的地方,我扶你过去。”
灵素扶着石秀雪迈出屋子,正瞧见花满楼站在门边,脸上笑意满满,便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已是尽数被眼前这人听了去,忍不住微红了脸嗔道:“花公子还不过来帮忙?”
花满楼知灵素害羞,也不多说。只以手搭在灵素架着石秀雪的手上,不肯直接碰触石秀雪的身体。灵素只觉得手上一轻,脚步也轻快了起来。两人很快便在店后的隔间找到了休息的床铺,安置好了石秀雪后,两人正欲离开。
石秀雪却是挣扎着半起身说道:“家师今次前来,是听闻那青衣楼正是在珠光宝气阁后的小楼中。二师姐方才也是想要告诉你们这个。”灵素与花满楼已从刚刚的突变中猜出了独孤一鹤并非青衣楼总瓢把子。可这珠光宝气阁之后的小楼就是青衣楼总楼的说法,还是惊了他们一跳。两人虽惊讶,也没有当着石秀雪的面再多说什么,只是安抚她让她好好养伤后,便又再回到了已是狼藉一片的坐堂内。
“花公子……”灵素先开了口,却难得被花满楼打断。“现在你还叫我花公子?”
灵素的脸又热了:“七,七哥,你说此事是何人所为?”
“那毒针与上次伤了阎铁珊的可有相似之处?”花满楼沉吟后问道。
灵素仔细回忆了下,方才对花满楼说道:“都是细如毫毛的乌金制成的飞针。只是今次的针毒性还要更猛烈些,解法也与寻常毒针大异。”说到这里,灵素猛地看向了花满楼。“你怀疑是上官丹凤?”
“来人似乎不想让我们知道独孤一鹤此来的目的,会有此举的青衣楼有一半可能。还有告诉我们独孤一鹤就是青衣楼主人的上官丹凤也有可疑。”花满楼点了点头,又接着分析道:“而且这发暗器的手法与那日在珠光宝气阁中如出一人之手,所以我才有点疑心是她。”
“此处离珠光宝气阁不远,只怕那阎老板会有不测。”灵素起了些担忧,救回阎铁珊不易,她实在不愿让这个可能是被人阴谋陷害的老人当真丢了性命。
花满楼听了灵素的话,摇着头笑了:“你该对我和陆小凤有些信心才是。”
“你们之前已经有了安排?”灵素反应过来,又自己否定了这个说法。“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你们何时有安排的?”
“你只需想想今日遇见了何人,便该知道,我们的帮手不止一个。”
“司空摘星?”灵素反应过来。“你们让他帮忙,把阎老板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花满楼点了点头:“陆小凤虽然总是死鸭子嘴硬,但心却是最软。真相未明之前,他是不会让阎老板生了意外。”
灵素笑着紧握了下花满楼的手又放开,边点头附和,边起身道:“不得不说,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确实是有些道理的。这大半夜的又是打斗,又是赶路,你该是饿了吧。我去这店里厨房看看有些什么材料,给你做点宵夜可好?”
“我累难道你就不累,真是个傻姑娘。”花满楼拉回了灵素,不赞同地说。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突然一声叩打门板的声音响了起来。灵素回身看去,却见是个女子被人抛进门来,先是撞在了门上,又倒在了地下。灵素和花满楼手指微收,两人心中暗自警惕,迈步走了过去。走到近前,才发现这女子是个熟人——正是那失踪已久的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此刻出现在这,实在让人不能不疑心。
上官飞燕并没有受伤,只是灵素用自己调的龙脑通窍香在上官飞燕鼻子前晃了晃,便见她眼皮轻抖,缓缓醒了过来。
“林姑娘,花公子。”上官飞燕一见两人,泪水便在眼眶中打着转:“我终于,又见到你们了。”她脸上的恐惧与惊喜是那么动人,就算是对她抱着深重怀疑的灵素也要被她打动。灵素与花满楼都没有说话,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小的村店里,只能听到上官飞燕抑制不住的哽咽,让听的人心里也难过了起来。最后花满楼还是叹了气,开了口:“那天我们在万梅山庄外的山神庙里,听到了你的歌声。”他的语气是平淡的,但灵素与上官飞燕都知道,这是在给上官飞燕一个解释的机会。就算是心中怀疑,就算是证据众多,花满楼总是会给人一个开口的机会。
“是,那天我在那里。但我是被人逼着去的。他们逼着我唱歌,逼着我将你们引过去。”上官飞燕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就像个被狠狠欺负,好不容易找到人哭诉的小姑娘,“你们再也想不到他们有多么的可怕。”
“是他们威胁你?”灵素也忍不住开口了。
灵素的话让上官飞燕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高声尖叫了起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再查了!”她爆发过后又很快地萎靡了下来,她垂下了头,乌黑的发遮住了她的脸,阴影中灵素再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声音里面的恐惧、哀怨和疲惫却是那么地鲜明:“那天他们诱你们去山神庙,就是为了警告你们,叫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就是为了让你们知道,我已经落在了他们的手中。求求你们,到此为止吧。”
说到这里,上官飞燕就住了口。灵素追问道:“如果我们不听又待如何?”
上官飞燕的身子抖了抖,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们不会想知道的。我……我要走了。”
“走?”花满楼面向着上官飞燕,对上官飞燕说的话并没有什么表示,直到听到她说要走才又开了口。
“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上官飞燕的表情很无奈,大概是真有什么把柄落在了青衣楼的手中。“你们谁也帮不了我。”
话已至此,灵素与花满楼只好看着上官飞燕离开。
灵素看着上官丹凤的背影渐渐没入夜色中,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也许是,但至少她现在活着。我们可以知道上官雪儿的猜测并不属实。”花满楼用扇柄敲打着手心,“至于她与青衣楼的关系,究竟是被胁迫还是如我们先前猜测的那样——她们确实与青衣楼关联,这金鹏谜案是个针对阎老板三人的阴谋,尚且需要我们再求证。”
两人分析至此,这案件似乎又进了一处死胡同。两人不由地都沉默了起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比独自一人要快得多。当两人醒过神来,天色已经是微微发白。这漫长而复杂的一夜,终究还是过去了。不管死去的人是如何地不甘心,活着的人仍旧还要为那些扑朔迷离的事伤神。再深切的遗憾,也抵不过现实的纠缠。
陆小凤回来的时候,花满楼与灵素正在吃早餐。习武之人到底比普通人强健许多,就算整夜未睡,三人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陆小凤的脸色略显得暗沉了些,身上带着些许的酒气。他应该是已经喝了不少的酒了,好像有什么事困扰着他。对于朋友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掩藏自己的人。所以花满楼与灵素很快就知道了原因。